藍草心腦子沒來由地亂,不知怎麼就把這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孩子:“好好好……不能不理媽媽,不能收拾媽媽。媽媽永遠最愛寶寶,寶寶也知道疼媽媽對不對?乖寶寶不哭了啊!你看媽媽都傷心了……”
糯米糰子這才慢慢地不哭了,小胳膊抱著藍草心的脖子一刻也不鬆開,只有小身子還在隨著抑制不住的抽噎一抽一抽,帶著哭音的說話聲也一斷一斷地:“媽媽壞!還笨蛋……這麼久都不來看寶寶……”
藍草心坐下來抱著糯米糰子輕柔地拍哄:“是媽媽的錯,沒想到還能有這樣的辦法見到寶寶。可是寶寶,別的孩子不都是主動託夢的嗎?你怎麼也不主動給爸爸媽媽託夢呢?”
糯米糰子委委屈屈地抱怨:“我沒有……胎體,不能給……別人託夢,只能給媽媽。可是媽媽太……強了,神識保護層……太厚,寶寶試過……很多次都鑽……不進去,累得……脖子疼!今天好不容易……你的保護層變……薄了,還有……地緯坤方圖……接應我,我才……見到媽媽!”
藍草心漸漸地有些清醒:“你是說我睡覺時懷裡抱著的那個夾層包被?你說它叫地緯坤方圖?那是什麼東西?只要抱著它就能夢到寶寶嗎?”
糯米糰子慢慢地不怎麼抽泣了,蹭著藍草心的脖子糯糯地說:“不能啦!上面媽媽的氣息……本來就不多,這次已經用掉了。但是媽媽你不要……扔掉它,也不要被你那個世界的任何人……看到。那是個好寶貝哦!”
“好,媽媽聽你的。”感覺到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清醒,眼前的世界似乎開始變得不穩,藍草心趕忙問:“寶寶,你一直沒有成胎到底是什麼原因?媽媽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糯米糰子好像也感覺到了夢境的逐漸潰散,慌張地更緊地摟住藍草心的脖子急急地說:“媽媽你把那個叫風幣的古錢用你左手無名指的血封印掉,記得要徹底封印不能留下一絲神識泄露!後面的事交給我!”
夢境開始搖晃,藍草心急急道:“可是要用哪一種封印?我正在練習時空之術,可以把它拿出來,那樣可不可以?”
混沌和黑色開始破碎,只有腳下正方形的地面還勉強地散發光芒。但那金色漸漸虛弱的光芒也不過多保持了一個呼吸的時間,只夠藍草心來得及聽到了糯米糰子最後急喊的那句話的前半部分:“千萬別!媽媽肚子裡沒有它,就像那個木綠花不能……”
睜開淚水洇溼的眼睛靜靜躺著一動不動,藍草心好久纔回過神來,知道剛纔是孩子給她託了夢。脣角含著幸福的笑意,任由回憶糯米糰子的哭泣而落下的眼淚靜靜流淌。孩子叮囑她的話也一句句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至於那最後半句話,以藍草心的聰明也猜出了糯米糰子原本想說的話。
必須要把風幣封印,但不能把它取出來。因爲沒有風幣在體內的藍草心無法孕育這個奇怪的孩子,就像木綠花作爲一個脆弱的人類不能孕育強悍的蛟龍的後代。
藍草心輕輕地笑了。以她如今如此變態的機體都不能承受這孩子的孕育。小糯米糰子,你到底是一個多麼神奇的存在?
平靜下來後藍草心第一時間給衣小蟲打電話告訴了他這個好消息。聽得出衣小蟲那邊接收和傳遞命令的聲音嘈雜,似乎是在一個指揮部一類的地方,應該正忙得腳不沾地。但衣小蟲卻也是第一時間接起的電話,並且聽到藍草心告訴他的消息之後顯然極其高興,聲調溫柔得能滴水:“下次見面你詳細給我再講一遍,最好讓我也見一見。上山讓小白或者無音陪你,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掛了電話,衣小蟲紅豔的脣角勾起的笑意尚未落下,忽然發覺四周一片詭異的寂靜。一擡頭看到整個指揮部的人下巴全部掉到地上的呆樣兒,絕世的俊臉刷地比原來還冷,簡直要凍死人,一眼過去橫掃一片:“幹活!”
所有人渾身一抖回過神來,趕忙該幹嘛幹嘛,但彼此間眼神偶爾碰撞時免不了彼此擠一擠眼傳遞一個詭異的你知我知的信號。冷血霸王龍的溫柔,他們剛剛真的看到了哦……
一片神秘的海域,足球場大的島面上端坐著一個著白襪穿和服的老者。海上永遠有風,即使是風和日麗的日子也足夠拂動人的衣角,更何況如今頭頂上正陰雲四合。可是猛烈的海風不斷襲擊海島,老者身上的和服卻依舊垂順,就連披散在肩頭的頭髮都沒有吹動一絲。
四周的海面在不安地浪涌,小小的島嶼擋不住浪濤,浪花一陣陣飛濺到島上,但同樣沒有一顆水柱能落在老者身上。
他就坐在小島最中央,視角微微向下一動不動地凝望腳下的島嶼,表情冷漠得好像世間萬物漸漸都已經不在他的眼中。
看起來他並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可是如果有人仔細觀察,卻會驚訝的發現,實際上自從老者坐在這裡,這座只有頂尖露出海面,底下龐大的山體都隱在海面以下的島嶼一直都在以一種非常緩慢的速度下沉!
一個人,讓一座海島下沉!
島上不止是老者一個人,他身後一米處左右還各站立著一名男子,屏息凝神地觀察著老者帶給周圍的變化,體味著其中的玄妙。
仔細看去,兩位男子又有不同,左側的男子大約三十多歲,身材矮壯,一臉崇拜和狂野,精光四射的雙眼中充滿激動的戰意,看向老者時是百分之一百的崇拜。而右側的男子身材就比較修長,面容秀美,看起來二十多歲的樣子,氣質溫和,嘴角甚至始終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戴一副金邊眼鏡,更顯得文質彬彬。
小島不斷下沉,面積還在變得越來越小,海底深處似乎已經開始憤怒地醞釀著咆哮。矮壯男子像是在整個過程中得到了莫大的好處,明悟了極其重要的玄妙,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竟忍不住振臂向天,縱聲狂嘯!
正在波濤洶涌的海面在嘯聲中彷彿被大手狠狠拍了一下,降停了一下,之後更加兇猛地掀起數米高的浪濤,幾乎要把小小的島嶼淹沒!
耳邊充斥著那狂野的嘯聲和浪聲,老者冷漠的表情完全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那戴金邊眼鏡的年輕人衝著矮壯男人微微一笑,似是恭喜。
漸漸的,島嶼的面積下沉到了只比磨盤稍大一些的面積。每次浪涌彷彿都以這個磨盤爲中心形成一個奇怪的漏斗,老者盤坐於漏斗中心,衣物依舊乾燥垂順,而身後的兩個人雙腳已經完全浸入水中,整個人的後背早已溼透。如果此時風平浪靜,島嶼恐怕已經完全沒入海中。
“走。”老者冷冷起身,不見如何作勢,身軀已經如流星般掠起,左右兩手各抓一人腰帶,竟是輕輕鬆鬆不使用任何御空法器就帶著兩個大活人橫空飛掠海面,踏足到了一艘遊船上。
“什麼事?”腳一落地放下手中兩人,老者背朝兩人微仰臉望天,冷冷詢問。
矮壯男子疑惑地張了張嘴,不知道老者問的什麼事是什麼事。那戴眼鏡的年輕男子依舊含著一絲不明意味的笑意,恭敬垂首回答:“父親,小野君拜託我向您的幫助表示深深的感謝。沐浴在您的神光之下,他與所有人的談判無不順利。但他同時還帶來一個消息,對方之前雖然有了些損失,但反撲也很兇猛,戰果恐怕要失去了。”
老者鼻子裡冷哼一聲:“沒用的東西!我給他一點神恩他便領先一步,不給他神恩戰果就要失去,難道他的爺爺就是教他這樣發揚大和榮光的嗎?連一羣支那喪家之犬都對付不了,先輩的戰血都要爲此而蒙羞!跟北海道的秀治一樣廢物,難怪沆瀣一氣!”
年輕男子依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脣邊依然含著笑意:“父親,小野君並沒有繼續請求您出手幫助,他深刻地明白若不是北海道的事,他連上次獲得您的神恩的資格也沒有。不過我還是想請您考慮,是不是由我或者秀俊叔叔親自出手支援小野君此次的行動。因爲,就在您潛心修煉的這段日子裡,我收到了這個。父親您看。”
伸出手指輕輕鬆鬆在面前畫了一個圓,年輕男子金絲眼鏡下的目光微微一閃,那個並不存在的圓忽然變成了一個無形的鏡面,裡面微微扭曲地顯出一副畫面,正是一個修長挺拔充滿嗜血冷酷殺意的背影,正在把一種古怪的刑具慢慢地刺入一個破爛和服上渾身斑駁血跡的男子身體。
那男子痛苦的痙攣中猛地一仰頭,無神的雙眼慢慢地閉上,腦袋耷拉到一邊,再也沒有了聲息。這一刻光影消失,三人面前的空氣中什麼也沒有留下。
神道門一向都有一門神奇的秘術,門主關注的人會得到一個臨死前以燃燒靈魂爲代價將最後一刻的圖像傳回總部的機會。總部有一面專門接收魂魄信息的掠奪自華夏的古鏡。而那年輕人施展的鏡像術正是重現了古鏡上映射出的圖像。
雖然那男子臨死前擡頭的動作只有一瞬,可是,這已經夠了。
老者眼中殺意一閃而逝,中年矮壯男子更是暴跳如雷、睚眥欲裂:“那是秀治哥!秀治哥竟然沒能逃出去!他竟然被他們虐殺了!大哥!讓我去殺了他們!我要一寸一寸地捏碎他們的筋骨!找到那個男人,讓他承受比秀治哥更多一百倍的痛苦!大哥!”
“閉嘴!”老者冷喝一聲,“他們膽敢滅了神道門的北海道門戶,還如此虐殺我的親弟弟,我自然不會放過他們。可是你這個嗜血好殺的樣子讓我怎麼派你去?告訴過你多少遍,在我渡過天劫之前,你必須要適當地忍耐,不能太過囂張,免得激起玄學界的聯手打壓,不但滅了你,還連累我管教不力承受壓力影響渡劫!你現在就給我收!收得住,隨你殺個痛快;收不住,立刻閉關,這件事交給千崗去處理!”
沒錯,這位囂張地暗指自己渡劫之後弟弟就可以囂張跋扈地任意妄爲的老者正是神道門真正的門主川騰秀吉。因爲虐殺了天龍會樂部成員而被鳳小稚尋仇,又因爲傷了鳳小稚而蘇黎虐死的神道門北海道負責人川騰秀治是他的弟弟。而眼前矮壯暴戾的中年男子是他更小的弟弟川騰秀俊。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叫川騰千崗,在川騰秀吉修煉期間負責神道門日常業務,是川騰秀吉最小的兒子,在川騰秀吉所有的嫡子和私生子中,他是川騰秀吉修爲最高時與神道門天賦最好的漂亮女弟子所生,聰慧和悟性在所有子女中無人能比,最得川騰秀吉的重用。
當年鳳小稚第一次給藍草心查神道門的資料時就告訴她神道門是一個霸道邪惡的組織,而作爲讓這個組織一手成長起來的門主川騰秀吉,人命在他眼中都不過是草芥,更不要說隨便凌辱門內的女弟子之類的“小到無所謂”的獸行了。因此他的子嗣極多,不過能活下來的有多少就說不上了。
暴怒的川騰秀俊拼命地壓制著自己的氣息,好不容易大汗淋漓地壓制住,喘著粗氣恭敬地低頭問:“大哥,這樣可以了吧?”身上的暴戾勉強收住了,眼睛裡的殺意卻怎麼也收不住,但他並不笨,接著垂首的動作眼睛微合看向地面,掩蓋了眼中的神色。
川騰秀吉瞟了他一眼,以他的修爲川騰秀俊那點兒小動作哪能瞞得了他?但是他讓川騰秀俊收斂氣息本就不是爲了瞞他,見川騰秀俊知道隱藏,也就哼一聲表示認可了。
“叔叔能去,小野君不知有多開心!”川騰千崗依舊嘴角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看起來是那樣地斯文秀美,溫和無害。
——
終南山祭臺,八十一位護陣道士再次齊聚。比起一個多月前的婚禮,這一次的陣型有了一些微妙的變化,祈福的陣符全都換成了封印陣符,法器也換成了鈴、鍾、鼎、鎖、臺、繩、結等鎮器,而最中間參與陣法的一整圈人更是全換上了後山那些神秘的守山人,就連任淳和任夔也只能排在第二圈的位置。
就在剛剛,終南派齊聚最強力量的封印法陣已經凝聚全力用出了它的最強封印之力,龐大的金光籠罩了半個山頭,最後緩緩地化爲一個金色的圓環沉入了藍草心的小腹。
然而此刻藍草心和終南子的臉色卻都顯示著夾雜著驚異的失望之色。
藍草心苦笑道:“師公,怎麼感覺好像還差一點兒?”
剛剛,是終南子作爲整個封印大陣的陣眼引導著封印之力化爲光圈,融合了藍草心刺破的左手無名指的指尖血,在藍草心的有意識配合下將封印降下。但是作爲直接以神識參與體內操作的人,兩人都感覺到了封印之力沒能完全覆蓋目標,彷彿力有未逮似地半途就停了下來。最多隻封印了一小半。
終南子面色也很不好看:“何止是差一點兒?應該只封印了三成多點。沒想到此物竟然如此強大,前人的封印還在它身上,它又在沉睡中,集我終南全力還借用了天機地脈都只能把它已解開的那幾個最簡單的封印重新封印三分之一。藍丫頭,你那孩兒說此物封印之後一切交給他就好,看來這孩子將來也絕非凡人。”
藍草心難過地道:“不管它有多麼不平凡,總要能生下來纔算。連您都辦不到,這孩子還有成胎的希望嗎?”
終南子沒有答話,皺眉思索良久才道:“我做不到,不等於這件事就不成。藍丫頭,我有個主意,但是有些兇險,不知你肯不肯試試……”
——
白夭矯最近過得十分崩潰。鳳小稚走了,藍草心前段時間爲了父親和孩子又沒日沒夜地忙著修煉和練習時空之術,曇磯師太心情不好茅無音小心翼翼地陪著,任曦醒著無聊的時候沒人陪,白夭矯是必然被折騰的一個。雖然有了藍草心的約束,不再搞得他十分狼狽,但上躥下跳還是免不了的。要不是還有一個衣綵鳳跟在身後隨時收拾,恐怕光是整理殘局都要累得他夠嗆。
他的傷纔剛好,要陪著任曦鬧騰,要處理公司的事務,又不肯讓藍草心吃別人做的飯,一定要親手給她做,幾乎一天二十四小時都在忙。也就虧得他是強大的蛟龍,是妖,這要真是個人類美少年,早八輩子都嗝屁了!
最近他已經安排秘書把公務都搬到藥山白園來,幾個秘書車輪轉,拿來一批送走一批,動不動還要在遭受瘋老爹陪玩逼迫的時候聽彙報接電話,整個人真的要崩潰了。
此刻任曦好不容易不知道鑽那兒修煉去了,白夭矯一頭撲進公文堆里正瘋狂地批閱,忽然一隻白皙的小手壓在了他正在看著的公文上。
充滿歉意的熟悉聲音溫軟地響起:“小白,對不起,這麼久以來讓你受累了。從今天起,我會把我該擔的責任擔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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