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心匆匆趕回羅馬,這次走的是最捷徑的路線,能坐飛機飛過的地方一律飛過。江零送她到羅馬,在達芬奇機場將她交接給了羅馬本地堂口的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行色匆匆地離開。
藍草心第一次來到羅馬的這個堂口。如果不是有人指引,她絕不會想到如此優雅的一個小別墅裡竟然內藏乾坤。
跟著來人走到地下室入口,暗門甫一打開,一股濃濃的血腥氣和福爾馬林味道撲面而來。藍草心眉頭一皺,帶路的人悲傷地說:“底下的空氣很不好,可是這次我們不敢打開換氣裝置,只能密閉這個空間,然後不斷地往裡面輸送氧氣。現在形勢很不好,國際反恐組織、羅馬的警察和意大利黑手黨都在找我們的麻煩,味道一出去,這個地方恐怕就要暴露了。您快點進去吧,門已經打開太久了?!?
藍草心早在入口打開之前便鋪開神識看到了裡面的景象,搖頭道:“不行,空氣這麼污濁,會嚴重影響患者的康復?!闭f著手中暗自掐訣,神識中自城市高空驟然擰起一道凝聚不散的旋風,小而輕巧,長而堅韌,從天空中直灌而下,徑直鑽進了敞著門的地下室。
地下室裡擺滿了三層鐵牀,一個挨一個躺滿了重傷的病患,密密麻麻足有一兩百人。三四十個醫生護士穿梭其間,屋裡雖然開著最昂貴的空調依然忙得大汗淋漓。茅無音也在其中,正忙碌地跟醫護人員一起按照胡佳衣不斷下達的命令護理著一個個病情危急的傷員。
牆角有一溜很高的一格一格的鐵架子,上面木材般整齊地擺放著著二三十個屍體袋,一個人默默地標槍般立著,臉色沉得要滴水。
屋裡密不透風、空氣極度污濁已經兩天,人人都戴著氧氣罩,醫生護士都不例外,只有他沒有。
地下室的門被打開,有人在上面低沉的說話,隔著一層地板,聽不清楚。有清脆的聲音響起,之後便有一陣新鮮無比的風灌入了房間,像是電子精控的長蛇般從整個房間遊竄了一遍,吸走了全部污濁的空氣,帶來了完全新鮮的清新空氣。
風挨個旋起所有人的衣袂,醫護人員人人驚駭地扭頭看向入口,唯恐是這個絕秘的臨時救護站暴露,敵人下一刻就會扔下大當量的殺傷性武器,所有人再難逃生。
只有那個人,臉上的神色不變,卻緩緩地擡頭,向著入口處看去,眸底一抹沉痛,深邃到難以找尋。
茅無音一臉喜色地向門口衝去,邁出兩步卻又停住,一臉期盼地一邊瞄著門口,一邊繼續爲剛剛的病患重新包紮傷口。
旋風捲淨了濁氣,重又回去高空,藍草心示意那個人可以不必關門了,自己快步走了下去。那人呆呆愣了半晌,恍然回神,眼神中全是驚爲天人。
室內一兩百雙眼睛。藍草心只看見了那雙看似最冷漠的眸子。
她的眼神極其短暫地與他相觸,中規中矩地彎腰向他行禮,之後毫不拖泥帶水地走到胡佳衣身邊:“老師,傷勢我都大概瞭解了。如果這裡的人嘴巴都夠嚴,我想我的確能幫上忙。”
沒有問爲什麼會有這麼多傷者,爲什麼不去條件更好的地方診治。沒有解釋剛剛的風是怎麼回事,也沒有解釋爲什麼她剛到就已經瞭解了這麼多人的傷勢,只問這裡的人是否完全可以信任。
熟悉的大提琴的音色疲憊沙啞地響起:“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我過命的兄弟!所有的醫生,也都是我龍部送出去的最優秀的戰士!放手去做吧,沒有人會泄露出去一個字,死了,也沒有一個人會怨你?!?
除了胡佳衣和茅無音,所有醫護人員都驚詫了。青先生開口了!說的還是如此匪夷所思的話!這個剛來的姑娘到底是什麼人?她明明剛剛叫胡佳衣作老師的,難道還能有超越胡佳衣的本事?
自然沒有人會解釋這些沒人會問出口的問題。藍草心擔心地看了眼司徒青的臉色,沒有時間多話,神識已然細緻綿密地覆蓋了整個房間,乃至整個別墅。
下一刻,連綿不絕的命令冷靜地發出。
“青先生,我前幾天往我在羅馬的住處寄送了一些包裹,全是藥草,如今剛好用到。麻煩您立刻派人幫我取一下送過來。還有我住處花園東南方向的棕櫚樹下埋著一套爐鼎,請一併派人取來?!?
“老師,麻煩您指揮一下,把3號、56號、57號、78號……132號病人擡出去安置在一間屋子裡,最好是別墅東南角的那間有三個小窗戶的小倉庫,在屋子中間準備一副火竈,火焰要高溫猛烈的那種,我要給他們用藥草燻蒸,36小時之內這十幾個病號你們就不用管了,等這邊忙完了再逐一給他們手術治療外傷就好?!?
“茅無音,把手裡的活兒交給別人,過來給我當助手。計算一下目前生命垂危的傷員人數,把這瓶藥丸分下去,不夠就切開,必須先讓傷者聞到藥味,待口中生津之後立即將藥丸含在傷者舌下,然後令其閉口,在藥丸將化未化之際以真力引導藥力沿經脈運行一週天,可暫時吊住性命,爭取時間進行救治?!?
……
一連串的命令過後,藍草心移步來到司徒青身邊,眼睛盯著那一架子的屍體:“青先生,我的爐鼎送來還有些時間,能不能麻煩你把第1排第1個、第3個、第7個、第9個、第13個、第二排第6個、第3排第12個屍體袋打開讓我看一下?”
司徒青身子猛地一震,霍然看向藍草心:“這7個人,你能把他們救活?”
藍草心望進他的眼裡:“這幾個人呼吸雖然已停,心跳也休止,但魂魄尚未離體,應該是求生慾望特別強烈,所以肉體雖然漸漸失去活力,但意識將死未死。青先生,我也並沒有一定的把握,只求盡力。抓緊時間吧,”
司徒青拳頭微微顫抖:“這7個……都是我親衛隊裡的兄弟?!?
藍草心瞭然地點點頭:“我明白了。我會盡力而爲,青先生請幫我打開他們的袋子,露出頭部和小腹以上的位置。”說著已經動手上前打開第一個人的屍體袋。
司徒青彷彿茫茫大海中突然看到了希望,冷沉的眸子中迸射出光華,立刻上前利索地打開其餘的袋子。三兩下完成之後一回頭,看到藍草心一手按在第一排第一個人的頭顱正中,一手虛懸在傷勢最重的位置,雙眸微閉,渾身氣機流動,漸漸覆蓋死者整個身軀。
司徒青渾身頓時僵硬!
這一幕何其熟悉!去年他生命垂危在聃城別墅療傷,她就是握著他的手,將渾身巫力渡了大半給他,以至於修爲大幅倒退,至今沒有寸進!
那時他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如今這幾個兄弟已經是半死之身,而且一下子要救7個!
他要爲了自己這些兄弟,讓自己的小女人豁出命去嗎?
從未覺得自己是如此的無能!
藍草心此時神識已進入空明,手下之人身軀不再,只看到他身上幾乎快要消散的生命氣息、受損的臟腑和正在減緩流動的血脈。
沒有人傳授這樣的時候該怎樣救死扶傷,藍草心便憑著自己的推斷和想象去自然地操作。臟腑受損處,她便用巫力去浸潤、修補;血液凝滯處,她用意念在那裡微微升溫,將血液融化開,催動其流動。已經快要消散的生命氣息終於漸漸回攏,隨著心臟緩緩的輕微跳動,此人已經再次恢復了微弱的呼吸。
藍草心收回雙手,輕輕吐一口氣睜開眼:“茅無音,這個人趕緊喂藥!”
轉身卻差點撞上一個堅硬的胸膛,驚擡頭是他糾結惱怒的俊顏。藍草心飛快地定了定神,神態恭敬地退了半步,不卑不亢地說:“抱歉,青先生,不過請讓一下,時間就是生命!”
司徒青定定地看著她,眼眸中深邃地辨不清神情。終究是微側了身子讓開,卻在藍草心錯身而過時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說了句:“你自己——不許有事!”
藍草心的動作頓了頓,繼續擡手按上第二個人的頭頂。在沒有人看到的角度,脣角漾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藍草心整整五天沒有休息。
第一天和第二天,她在用巫力和小白交給他的藥劑救命,第三天她跟著外科醫生進行了好幾場大手術,第四天和第五天她在用藥鼎按照師門的方法,親手煉製傷員術後穩定傷勢的藥丸。
又一爐丹藥出爐了,藍草心親手將藥丸用瓷盤盛好,一邊檢查爐鼎一邊朝後遞去:“無音,這些藥給那些肢體殘損的病人外用。一枚丹藥用小半碗熱酒化開,仔細塗抹傷處,三個時辰一次,傷口不會有炎癥,肌肉也不會壞死?!?
磁盤被接過,穩穩地飛出門外。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響起:“無音,聽到了?”
門外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聽到了!病人的情況已經都穩定下來了,從姐姐來就沒有再死一個人,還從死人堆里拉出來了7個,剩下的就交給我們。姐姐你好好休息!”話一說完,身影一溜煙地不見了。
藍草心還來不及抗議,驚呼一聲,身子已經被打橫抱起。青蟲頂著一張意大利男子的臉,二話不說強制抱著她出屋放上門外的一輛摩托車,利落地給兩人扣上頭盔,一腳油門疾馳而去。
車速太快,藍草心不得不緊緊地抱著他的腰,大聲地喊:“喂,我工作還沒幹完呢,你要帶我去哪兒?”
“幹什麼幹?回家睡覺!”
呃,藍草心無語。果然你是老闆,你強!
已經是夕陽黃昏,久未回來的小院在夕陽下暈染出一份古老靜謐的美麗。藍草心被司徒青依舊不由分說地抱下摩托車,不由分說地堅持橫抱進門,一直抱進臥室走進了浴室才放她下地。
屋子裡到處都乾淨得一塵不染,浴缸里正盛滿著溫熱的洗澡水,旁邊放著乾淨的睡衣。
司徒青取下面具,捧著她的腦袋在她額頭上落下輕輕一吻:“是聽話地自己乖乖洗了睡,還是不聽話我給你洗?”
藍草心臉紅了紅,嬌嗔地瞪了他一眼推他出去:“纔不要你隨便佔便宜,快出去!一樓有客房,自己去休息!”
太久沒有休息,藍草心其實早就累狠了,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而且,基本上是被餓醒的。
說基本上,是因爲並不是純自然餓醒,而是有誘人的香味飄進了鼻孔裡,生生地把某人腹中的飢餓感給勾了起來。
睜開眼看到一張寵溺的面容,修長手指輕刮她的鼻子:“就知道飯一端來你準會醒!快起來洗漱,想睡吃過再睡!”
藍草心睡得太香,睡前醒後又有美人養眼,有點不知今夕何夕的迷濛,迷迷糊糊伸出手去摸眼前美到極致的笑顏:“青蟲哦?”
眼前的美人失笑,側過頭來張口咬了咬她的指尖:“除了我,還能是誰?”
柔軟敏感的指尖傳來微微的麻痛,與此同時還有他溫熱柔軟的舌尖的無意觸碰,那樣一種說不出的酥麻感。藍草心嗖地縮回手指,整個身子在薄被裡蜷成一團,臉色驀地紅了個通透。
氣氛有片刻的沉靜,半晌聽不見司徒青的說話聲。藍草心心跳得有些亂了,正咬著脣不知如何開口,肚子裡忽然“咕?!眱陕?。
“我……我餓了。”她從不知自己也會期期艾艾地說話。
“我也餓了。”他的聲音柔和如水波,帶著無盡的溫柔曖昧。
藍草心連耳尖都紅了,臉埋在被子裡不敢擡起來:“你怎麼這麼流氓……”
“我哪裡流氓了?爲了等你醒來一起吃,我一直餓到現在,早飯中飯都沒吃?!彼统梁寐牭穆曇魩е黠@的笑意,“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有的人要成年了,想到了別的方面?”
“你……”藍草心羞惱地翻身坐起,順手撈了枕頭去砸他那張可惡的笑臉。偏偏這人身手敏捷得不像話,賊笑著左躲右閃,砸了幾次都砸不到。
藍草心惱了,兩手叉腰跪立在牀沿上:“不許動!乖乖地讓我出了這口氣,否則再也不理你!”
司徒青眼神閃了閃,果真乖乖走過來,伸展雙臂一動不動地支著讓她出氣。藍草心揮著羽絨枕頭痛快地在他肩膀上和胸膛上砸了好幾下,這才滿意地彎起了脣角。一擡眼卻看到他微微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莫名地便有些心虛:“幹嘛這麼看著我?”
“出氣了?痛快了?”他不答反問。
“還好吧?!彼〉靡獾嘏ゎ^,傳說中這時候是可以傲嬌的哦?
“可是我覺得還不夠?!彼菜七z憾地嘆一口氣。
“呃?”藍草心腦子一時沒跟上。
司徒青眼中笑意閃動:“生氣說明被戳中痛腳。你才這麼會兒就發泄完了,可見剛纔想得還不夠邪惡……”
“臭青蟲!”藍草心整張臉都連氣帶羞地紅透了,穿著睡衣就從牀上撲了下來,手刀、掃堂腿一招也沒拉下,這回是真真武鬥了!
司徒青身體靈活地側轉,一手捉住藍草心劈向他頸間的手腕往上一帶,另一手順著藍草心的腰線掐住她掃過來的長腿,舉手間便化解了藍草心看似兇猛的攻勢,輕鬆地將她柔韌的身子攏在了自己懷裡。
藍草心腦中有什麼快速地閃過。這一幕,貌似有點熟悉……但是還不等她想起來,某人掐住她大腿的手已經十分自然地向上來到了她的腰間,接下來握住她手腕的那隻手則向下扶在了她的腦後,眼神中已經全無戲謔,涌上越來越濃的讓人想要淪陷的深邃:“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在和田賓館我們第一次試身手,你這樣跌入我的懷裡,那時看到你蜜桃尖兒一樣的粉嫩的小嘴,我就想吻你……”
他擁得她那樣緊,彷彿眼中整個世界都已經消失,只剩她一人存在。兩人的身體緊緊相貼,他的熱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遞到兩人每一寸相貼的肌膚,讓空氣升溫。
俊美的容顏緩緩地壓下,脣上傳來溼潤溫暖的觸感,藍草心渾身一顫,剛剛的羞臊惱怒消散得無影無蹤,整個人被眼前朝思暮想的男子身體的氣息縈繞。
他吻得極其深情也極其溫柔,彷彿稍一動念就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卻剛好在藍草心呼吸急促想要忍不住反吻回去的時候離開她的脣,身子也退開,聲音微啞地揉揉她的小臉:“可惜吃我吃不飽,乖,先去吃飯。”
藍草心有些無措也有些無語,她那有吃他?明明是他啃了她半天好不好?但人家這麼溫柔,她總不好再撲上去非要親回來。再說肚子也確實餓得夠嗆,糊里糊塗地便被某人按在了椅子上,享受某人據說精心烹調了一整個早晨的清粥小菜。
飯菜很香,不過因爲某人坐在桌子側旁,灼灼的目光讓藍草心覺得其實自己纔是某人眼中最美味的那道菜。
於是就開始走神,一邊吃一邊琢磨著是不是他也覺得她很美味很可口,就像他說的,蜜桃尖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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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網絡又抽風了,好不容易上傳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