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包、公文包、手機,反正都是些重要的隨身物品,見什麼偷什麼。他爸爸被他折騰得受不了,把他送到學校來住宿,不讓他回家,每個月來學校看他一次。可就是來看他,還是被他偷了。剛剛他爸爸來電話,說中午剛剛來看過他,回去就發(fā)現(xiàn)車上放著的一個小公文包又不見了。因爲裡面有很重要的保密文件,他爸爸拜託老師幫忙找找,他正在開車返回,馬上就到。”
藍草心微微挑眉,神識快速深入腳邊的黑色小包中細緻地察看一番,心裡嘆息一聲,溫和地詢問老師是否可以讓她單獨跟毛小邪談談。老師連聲說可以,自覺地退了出去。
毛小邪在老師講述的時候,漂亮的小臉上一直是一副冷嘲的表情,眼神飛快地在會議室桌下四下掃動著,眉頭微微皺起,顯然感覺到這次有什麼地方失去了控制,可能有些不妙。
藍一在藍草心的示意下跟著出去關上門在門外守衛(wèi),偌大的會議室裡只剩下歪歪斜斜站著的毛小邪和對面坐著的藍草心和莫阿奇。
莫阿奇還在怔怔地看著眼神左顧右盼就是不肯再看她的囂張叛逆少年,藍草心伸出雙手溫柔地扳轉(zhuǎn)了她的小臉,讓她面對著自己:“阿奇,你願意跟這位小邪哥哥分享你的秘密,對不對?”
莫阿奇重重地點頭。毛小邪四處逡巡的目光頓了頓,但很快就嘲諷地撇撇嘴角,繼續(xù)進行他不死心的目光搜索。
藍草心也不理他,只專注地託著莫阿奇的小臉,一字一句清晰地對莫阿奇道:“可是,這位小邪哥哥他不願意跟你分享秘密,他寧願一個人守著自己的秘密。阿奇,你記住,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每個人都有權(quán)利努力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是誰都沒有權(quán)利去幹涉別人想做什麼不想做什麼。別人的自由,不能勉強。”
莫阿奇似懂非懂地傻傻看著藍草心,看了一會兒慢慢地扭頭去看不知什麼時候起不再亂看而是臉色陰沉地瞪著藍草心的毛小邪,目光漸漸不再委屈,擡起袖子擦擦眼淚,低下頭不再吭聲。
毛小邪卻突然爆發(fā)了:“你胡說八道!你們?nèi)际呛f八道!哪有自由?哪有權(quán)利?你們這些大人,永遠都有一大堆理由爲自己噁心的行爲開脫!你們整天在外面道貌岸然,其實肚子裡全是男盜女娼,最虛僞了!那個你!就說你,小乾巴雞!你別聽她的,她全都是騙你的!想要讓別人聽自己的根本不是錯,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努力讓別人聽自己的話,憑什麼小孩子就不能?你不是想讓我跟你們走嗎?來,說服我!用你最強大的理由、最厲害的手段,誰說就一定不能成功?”
毛小邪突然的爆發(fā)和轉(zhuǎn)變又把莫阿奇嚇了一跳。但最後的幾句話她聽明白了,小臉天真地泛起了滿滿希冀:“真……真的?”
毛小邪賭氣般地斬釘截鐵道:“真的!我們都是孩子,你要相信我!”
臭小子說的話非常無禮,藍草心雙手抱胸冷眼看著他,暫且不再言語看著他怎麼教莫阿奇。
莫阿奇人小思想簡單,看毛小邪說得鄭重就信了,眼巴巴地指指自己又指指莫阿奇,磕磕巴巴地道:“我是小怪物,眼睛能看穿房子。小邪哥哥也是小怪物,能把東西變來變?nèi)ダ蠋熣也恢P」治锖托」治镌谝黄穑缓ε拢 ?
藍草心心頭閃過一絲明瞭。原來莫阿奇的異能是透視。牆壁什麼的視線阻隔,對她來說等於沒有。所以剛纔經(jīng)過政教處的時候,毛小邪把藏在身上的小黑包不斷在老師眼皮子底下瞬移來去,小丫頭都看到了。
沒錯,這個混賬小子毛小邪,他的異能就是瞬移。藍草心的神識中看得清清楚楚,就在老師死活找不到包包發(fā)飆要讓他從今天起每天擦洗會議室地板的時候,他乖張地直接把包包瞬移到了會議室主席臺的桌子底下,差點砸到藍草心的腳。
那一刻藍草心是驚詫的,甚至可以說是難以置信。如果不是她自己就有一個空間術法高人制作的蛟皮揹包,真的很難相信這種小說和遊戲中才有的技能會真實地出現(xiàn)在眼前。姥姥個腿的,這種臭小子要是徹底學壞了,警察都抓不住他犯罪的證據(jù)。除了滅了他沒有第二條處理辦法。
可是看到他耳廓羞紅的窘態(tài)、言語傷到莫阿奇之後努力掩飾的狼狽和被自己刺中隱痛之後憤怒的囂張,想想他每次看到黑包中那些東西的痛苦忿恨,藍草心再次不忍。
是不是天道真的是佔補平衡,爲什麼她、衣小蟲、莫阿奇、毛小邪,每個天賦異稟的孩子都要有一段難以解脫的苦痛經(jīng)歷?
而猛然聽到莫阿奇具有透視異能的少年卻是震驚了!毛小邪沒有藍草心這樣豐富的閱歷和無比堅強的內(nèi)心,在聽到這一消息的時候竟然吃驚地失去了反應!而當他清醒過來,下意識地做出的第一個反應就讓藍草心滿頭黑線!
只見小少年豹子般敏捷地撲過來一把將瘦小的莫阿奇抱起,飛快地退到離藍草心最遠的地方,滿臉警惕地瞪著眼道:“你要把她抓到哪裡去?”
藍草心無語望天,懶得跟他解釋,站起身筆直往外走。起身的時候腳跟輕輕一磕,一隻小黑包順著地板直直滑向毛小邪身前:“你爸估計已經(jīng)到學校了,把你的戰(zhàn)利品處理好,以後自己惹的麻煩不要往別人身上砸!你懷裡抱著的這個丫頭也是今天才跟我,家裡人全死光了,我正沒地方交代呢,你要?正好帶走!行禮都還在我車上,待會兒你們校長會交給你,放心,我會辦好她的轉(zhuǎn)學手續(xù)。”
“喂!你等等!”眼看藍草心蹬蹬蹬就要走出會議室,毛小邪慌了,嗖地先把小黑包扔去教務處老師的抽屜裡,抱著驚嚇地摟緊他脖子的小丫頭莫阿奇撒丫子追上去,堵在會議室門口不敢讓藍草心出門:“哎你這個臭女人!你不是來真的吧?我才六年級我又不是大人,你把她交給我,我該拿她怎麼辦?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的?”
藍草心冷冷睇著他:“你不是說大人都會把她教壞,只有你這樣的小孩子纔不會騙她嗎?而且,貌似不是我把她交給你,而是你自己把她從我身邊搶走的吧?”
毛小邪噎住,看看藍草心又低頭看看懷裡抱著的莫小奇。小丫頭一臉無辜地摟著毛小邪的脖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莫小奇,那模樣好像在說,是啊大哥哥,是你抱我過來的哦!
少年囂張兇蠻的氣勢不見了,眼神遊離,手上的動作猶猶豫豫,像是要把莫阿奇放下,又像是不想放下:“那個……你還沒有回答我,你要帶她到哪裡去?”
總算不是“抓到”而是“帶到”了!藍草心居高臨下地看他:“這跟你有關係嗎?”
毛小邪再次理屈,但他顯然也是倔犟的性格,不放心同是異能兒童的莫阿奇,不肯輕易妥協(xié),咬牙臉都憋紅了一會兒之後,猛地擡頭重又拿起盛氣凌人的態(tài)度來:“我是她哥!她是我打小兒失散的妹妹!我讓我爸明天就把她的戶口辦到我們家來!我爸的能耐大著呢,黑白兩道通吃,你敢把她抓走試試!”
藍草心心中失笑,不過倒也覺得這臭小子越發(fā)地有點兒意思了。正好她沒法安頓小丫頭,這臭小子的爹要是人不太壞,讓他領養(yǎng)了去照顧也不錯。
“好!有底氣!”藍草心面無表情朝外喊一聲“大少”,始終在門外聽著情況的藍一立刻拉開門進來,手中已經(jīng)提著秘書送上來的大包。
藍一魁梧的身材鐵塔般站在還剛剛開始長開像個小樹苗一樣的毛小邪面前,直截了當?shù)匕汛蟀旁谒媲埃矶疾焕硭等坏谋砬椋D(zhuǎn)身來到藍草心身邊低聲平靜地稟報:“毛雲(yún)遠,35歲,自主創(chuàng)業(yè)的江南古玩、商貿(mào)大鱷,早年喪妻,毛振君是獨子。此人性格陰柔狠戾,但對家人和朋友極其護短,且能厚待屬下,在江南諸省份都極有聲望。近期……有意再婚。”
藍一最後一句話聲音放低,但毛小邪還是身子一僵,立刻低頭掩飾自己眼中的創(chuàng)痛。
藍草心心中嘆息。剛剛從那個小黑包中她就看到了很多東西,早已明白毛小邪之所以不斷地偷自己爸爸的隨身物品,不過是竭盡所能地不想讓自己的父親跟別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可是不管他多少次把那個女人留在爸爸隨身物品裡的痕跡撕爛,把媽媽的照片放進去,也不可能改變媽媽早已去世,而爸爸終究需要一個女人來陪伴一生的事實。
剛剛那個小黑包裡,有一本已經(jīng)被小刀割裂得面目全非的結(jié)婚證。毛小邪早在憤怒地割裂那個紅色本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明白在自己被爸爸趕出家門被逼到學校住宿的這段期間,自己的家庭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法挽回的變化,而爸爸今天中午來看他,原本是想告訴他什麼。
“雲(yún)遠竟然不知自己的生平還能得青藍集團美女董事長的一絲關注!如果不是早知道藍董新婚不久,真要驚疑冒昧了!”一個輕鬆愉悅的聲音隨著輕快有力的腳步從走廊中傳來,緊接著一個帶著兩個保鏢身材頎長面容英俊跟毛小邪有七分相像的男子就含笑出現(xiàn)在會議室門口。
男子來到會議室門口先極其自然彬彬有禮地衝藍草心微笑點頭:“這位想來就是盛名在外卻行蹤神秘的美女奇人藍董事長了吧?多謝董事長旗下青藍學校對劣子的諸多照顧,鄙人毛雲(yún)遠,小兒頑劣,讓藍董操心了!”
毛雲(yún)遠幾句話行雲(yún)流水、面面俱到,見到藍草心也絲毫沒有任何驚訝和驚豔,明顯在之前早已掌握了關於藍草心的一些情況和最近的行蹤。毛小邪今天的事和藍一剛剛的稟報顯然對他應該是個意外,但他卻絲毫不顯露任何倉促和慌亂,處理得流暢自然得彷彿排演過千百遍一樣。藍草心對此人心中暗暗有了一些評價,進一步冷靜下來來應對這次意外的會面。
同樣不慌不忙地,藍草心微含一絲笑意對毛雲(yún)遠略一頷首,並不廢話直奔主題,伸手指向抱著莫小奇身前放著大包行李看著父親神色複雜的毛小邪:“毛總,是這樣。這個小女孩是另一所學校一年級的學生,名叫莫小奇,今年六歲,父母雙亡,唯一的奶奶也剛剛?cè)ナ溃瑳]有留下任何家產(chǎn)。我今天視察時看這孩子心疼就多聊了兩句,結(jié)果孩子拉著我不撒手,我無奈只得帶了一路。誰知來到這裡,貴公子竟然跟這孩子一見投緣,從我身邊搶了抱走,篤定地說這孩子是他幼年失散的妹妹,明天您就會把他妹妹的戶口轉(zhuǎn)到您家裡,也就是說,他要收養(yǎng)她。您看?”
毛雲(yún)遠還不知道這事兒,沒料到以往只是偷偷自己東西的兒子今天竟然鬧出這麼一出大動作。怪不得堂堂青藍集團的神秘董事長竟然派手下去查了他的生平。頓時臉色一凝,嚴厲地看向毛小邪。
毛小邪原本在父親的眼神下有些怯意,大約也知道今天這事兒自己做得莽撞了。正好這時候莫阿奇被毛雲(yún)遠的目光嚇到,害怕地往毛小邪懷裡一縮,毛小邪目光一愣,突然變得破釜沉舟地無畏而怨憤,直直地迎著父親的目光瞪過去:“我說出去的話,我就一定要做到!你就說,你幫不幫我?”
毛雲(yún)遠瞳孔一縮,似乎立刻就要發(fā)作,卻又沒有,冷冷地跟兒子對視了片刻,忽然化作淡如清風的笑意:“行啊,我家振君長大了,知道男人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shù)牡览砹耍『茫铱梢源饝恪5羌沂悄阄覂蓚€人的家,你要往家裡加一個人口,我也要加一個纔算公平,你說呢?”
毛小邪看著他爹的眼神除了忿恨簡直就是鄙夷!但是卻又無可奈何只能點頭。就算他不同意人家都領結(jié)婚證了,他同不同意地有什麼用?但是他也不甘服輸,立刻又提出條件道:“那既然要公平,你對那個女人有多好,對阿奇也不能差了!”
毛雲(yún)遠似乎有點想笑又忍住,悠然道:“我自是能答應你,但是你要明白,我名下已經(jīng)有你這個兒子,按政策不能再落一個女兒,只能落在你孟姨名下。我平常不在家,人家的女兒人家要怎麼管,我連你都管不到,更不可能照顧她周全。”
毛小邪咬牙怒道:“誰稀罕你們兩個狗男女照顧!我跟阿奇一起回家住,家裡有傭人,我們自己照顧自己!”
毛雲(yún)遠眼神一冷:“我毛雲(yún)遠的家裡,只有打死的狗崽子,沒有喂不熟的白眼兒狼!”
毛小邪一張漂亮的小臉臉怒到青白色,但爲了讓父親同意他回家,咬牙半天終是低頭道:“我答應你,再不折騰你和孟……姨。你也要答應我,不許她欺負我們。”
毛雲(yún)遠眼中一瞬間有深沉的感情一閃而過,似乎很是欣慰又很是難過,但卻什麼溫情的話也沒說出來,反而是以更加冷沉的聲音怒道:“你是傻的嗎?你那個腦袋裡裝的都是木頭不成?我毛雲(yún)遠的兒子,除了我自己親手教訓,什麼時候容得別人欺負過!”
藍草心無語。這是個成功的男人笨蛋的爹,在自己兒子面前永遠要保持山一樣的形象不肯給予水一樣的溫柔,以至於父子倆缺乏溝通,導致如今當著衆(zhòng)人的面都能相互斥罵的地步。但是,這是別人的家事,與她無關。
雙方客氣告別,毛雲(yún)遠恢復對兒子以外的人的溫雅有禮,跟藍草心抱歉作別,雙方正要各自上車各忙各的,莫阿奇忽然從毛小邪身上掙扎下地,蹬蹬蹬跑到藍草心身邊拽她的衣角。
藍草心驚訝地蹲下來,小丫頭明明一副更喜歡囂張小少年想跟他在一起的樣子,人家爲了她也作出巨大的犧牲跟老爹妥協(xié)認下了後媽了,這會兒不會又反悔了吧?
藍草心這次是真的多想了。莫阿奇所做的只不過是等她蹲下來,撲上來抱住她的脖子,扒著她的耳朵用最小最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話。
她說:“我不會告訴別人你的秘密的!”
藍草心微微愣神,莫阿奇的小身子都跑回毛小邪身邊了纔回神,也不知怎麼的,鬼使神差地突然走出去遞給毛小邪一張卡片,上面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個電話號碼。鄭重地給毛小邪交待:“我希望你永遠不會用到這個電話。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和阿奇遇到了連你爸爸也解決不了的困難,打這個電話。”
藍草心說完把卡片塞進毛小邪手心裡,命令他:“保管好,不要交給任何人,也不要告訴別人知道,記住了嗎?”
毛小邪愣了愣,卻是聽話地立刻收起卡片,鄭重地點頭。
藍草心欣慰地摸了摸兩個孩子的頭,不去管毛雲(yún)遠臉上怪異的神色,轉(zhuǎn)身毫不猶豫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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