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零身後就是那扇遊輪上唯一古木雕花的門扇,衣小蟲和藍草心的洞房。女子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驕傲就要碰到眼前這小子的胸脯上,一雙眼睛裡放射著兇獸一般一往無前兇厲的光芒,雙手已經(jīng)摸上了腰側(cè)的槍柄,傲嬌惹火的身軀還在往前逼近。
江零年輕挺拔的身子穩(wěn)如磐石般一動不動,雙手背在背後女子無法看清的位置,絲毫不理會女子言語中的故意挑釁和示威,眼神中全是冷漠,聲音比女子的眼神更冷厲:“我說過了,能進這間屋子的女人,只有青夫人一個!青先生在休息,等他醒來我會通知你!”
“休息?”美豔女子嘲諷地冷笑,“自從青先生結(jié)婚的當天,他已經(jīng)整整一個月沒有任何消息了!什麼樣的休息能讓青先生在幫會遭到如此危急的時候整整關(guān)機一個月閉門不出?不要告訴我他沉迷女色在和新娘子沒日沒夜地顛鸞倒鳳,老孃還沒那麼蠢!”
江零渾身的氣勢陡然一變,眼神驟然如刀鋒般鋒利地直刺女子的眼底:“所以呢?你就違反幫規(guī)刺探青先生的行蹤,利用兄弟們對你的信任控制了整艘油輪,然後持槍試圖攻進青先生的臥房?血玫瑰,你敢不敢告訴你身後的這羣兄弟你這麼做到底包藏著什麼禍心?十年前你就輸給了青先生,現(xiàn)在你想殺了青先生翻盤奪權(quán),做你的清秋大夢!有我江零一口氣在在,你特麼休想!”
“我草!”血玫瑰暴怒,雙手閃電般地從身側(cè)擡起,槍口直指江零眉心,一臉猙獰地狂喊:“老孃想殺阿青奪權(quán)?老孃想殺阿青奪權(quán)?這種混賬的念頭只有你這種可疑的王八蛋纔想得出來!你怎麼不說是你軟禁了阿青甚至已經(jīng)把他殺了?龍部有難、幫會有難,老孃纔不信阿青好好地回不出來主持大局!兄弟們,這屋裡鐵定根本沒有阿青,跟老孃動手!”
身後一片誇啦啦子彈上膛的金屬碰撞聲。血玫瑰本人更是殺氣上涌,手指毫不猶豫地就扣動了扳機——江零背在身後的手指同時微微一動。
寂靜,落針可聞。
詭異的寂靜中,雕花木門緩緩打開,一個膚色如淨(jìng)勻骨瓷,臉色卻如風(fēng)雪交加的絕美無雙男子披一身睡袍赤足站立在門口,大提琴般的音色於平靜低沉中壓抑著無盡怨怒:“怎麼回事?夫人呢?”
開口第一句話,問的竟然是他的新婚夫人,而不是眼前這劍拔弩張一觸即發(fā)的局部戰(zhàn)場。
滿走廊的人如泥雕木塑,江零微微鬆一口氣轉(zhuǎn)身恭敬而嚴肅地回稟:“幫會在世界各地同時受到襲擊,龍部損失慘重,我不得已請示了夫人,帶您直返總部。夫人得知後昨天已經(jīng)和您母親一起離開,護送的弟兄們已經(jīng)在返程的路上,安全抵達。”
衣小蟲的臉色這纔好了些,終於擡眼看了看門口木頭一樣舉著槍保持扣扳機動作的血玫瑰和遍佈整個走廊的僵硬人羣:“這些人,怎麼回事?”
江零淡漠地看了他們一眼,平淡地回報:“出事後您依然聯(lián)繫不上,大約是兄弟們有點著急,擔(dān)心我挾持了您,或者已經(jīng)把您殺了。各地不滿的人還有很多。血玫瑰是行動最快的,幾個小時前抵達油輪。屬下無能,讓她帶人成功控制了油輪上的兄弟,一直攻到了您的門前。”
血玫瑰美豔的臉蛋僵硬得硬是連抽搐都抽搐不了。不光是臉蛋,從剛剛扣動扳機那一刻起,她全身上下連一根汗毛都沒法動一下。聽到身後跟她一起來行動的兄弟們也跟死了一樣沒有半點聲息,她明白大家都跟她一樣,被控制了!
她以目光狠殺江零十八代祖宗啊!什麼時候龍部剛離開訓(xùn)練營沒兩年的小青瓜蛋子都能掌握這麼詭異的神經(jīng)性生化武器了?瞬發(fā)控制全場啊!老孃淚奔吐血嘔吐訓(xùn)練營祖宗十八代有木有?這樣的手段不給她這個前線第一殺手血玫瑰,竟然交給一個毛都長齊的小雀鳥!枉她還花了老大的勁兒麻翻了整船的堂主親衛(wèi)隊,我草!不會那些人的翻倒都是裝給她看的吧?
然而現(xiàn)實往往就是那樣地殘酷。血玫瑰正在內(nèi)心狂吐血呢,就聽身後一陣由遠及近的快速腳步聲接近,然後就是“噗通”“噗通”的人體雕塑倒地聲。然後自己的身體也被一股蠻勁兒往後一拉“噗通”一聲仰面倒地,悲催地讓人跟拖木頭一樣拖走了!
血玫瑰內(nèi)心那個以淚洗面的悲憤啊!江零你個殺千刀的,毀老孃形象讓老孃走得這麼囧!老孃跟你沒完……
走廊裡分分鐘恢復(fù)清淨(jìng),衣小蟲深深看江零一眼:“最後0。1秒的控場,嗯?”
江零平靜的目光涌起波浪,垂眸沉默了一下才再次開口:“血玫瑰看似衝動,其實在大事上是個有分寸的人,此人願賭服輸,當年爭奪龍部堂主職位輸給您之後從未有怨言,對幫會忠心不二。而且控制住遊輪後並沒有妄殺任何一名兄弟,因此我有八成的把握,在不能確定我是否背叛的情況下,她指著我的那把槍裡裝的不是實彈。”
“即使是空包彈,那樣的距離也足夠殺人!更何況還有兩成其它的可能!你的命不止屬於你自己,下次不許拿來開玩笑!”衣小蟲的語氣凌厲起來。對江零,他的培養(yǎng)和支持是不遺餘力的,但如果因此而讓他自大,或者還不能泯滅他心中那一角的柔軟,那將是極其危險的結(jié)果。
江零身子一震,在衣小蟲的呵斥中驚異地擡起頭,呆呆望著衣小蟲半晌,忽然緩緩地綻開一個純?nèi)粶嘏男θ荩骸扒嘞壬阒绬幔克{醫(yī)生臨走前,也說了同樣的話呢!”
不再是當著別人面稱呼她爲夫人,也不再是平日裡冷血壓抑酷似青先生的神情,這一刻,江零好像突然變回了那個訓(xùn)練營裡穩(wěn)重聰穎而又陽光無限的大男孩,在跟自己最崇拜的師長坦然地談?wù)撍闹凶顪嘏哪莻€姑娘。即使那個姑娘,就是面前他的偶像的妻子。
江零的面容上有著含笑的回味:“藍醫(yī)生知道必須跟您分離之後看起來很難過。我知道她必然是擔(dān)心您的安危,一時衝動便以性命向她保證:只要我江零還有一口氣在,誓死保衛(wèi)您的安全!”
“可是她卻立刻發(fā)怒了。她說江零,你把自己看成什麼人?你不是誰的保鏢,更不是什麼感情的附庸,你是堂堂龍部副堂主,一個肩上揹負著千斤重擔(dān)、身上繫著龍部所有兄弟身家性命的男人!不要用你的命來做任何保證,你的命不屬於你一個人!”
“她說,在她心裡,我的命和青先生、和她每一個親人的命一樣重要!她跟你剛纔一樣那麼呵斥我,讓我必須跟你一起,在這次危機之後,完好無損地回來!”
“青先生,我沒法不愛一個這樣的女人。雖然我不能給她幸福,但我這輩子都會把她放在心裡,盡力地也像愛自己的親人一樣去愛她。您,今後我也想當做親人,可以嗎?”
衣小蟲揹著手擡眼望天,口氣很是無語:“姓江的,你難道不覺得你這些話分外找抽?我一定是睡多了,竟然會覺得這些找抽的話是你說過的最好聽的話。但是臭小子,再好聽這些話我也不想再聽第二遍,那畢竟是我老婆!你那個‘愛’字,太特麼扎耳朵!”
江零靜靜地抿脣笑了起來,彷彿無盡的陰鬱從此裂開了一道充滿陽光的縫隙。衣小蟲看著他那一瞬間英俊帥氣得燦爛無比的樣子,很不願意承認自己心裡那股酸味兒名字叫做醋……
男人啊,寬廣的心胸中其實也有隱秘的小心眼,即使對方已經(jīng)完全不構(gòu)成威脅,即使明知自己的美貌遠遠在那扎眼的笑容之上,但還是擋不住那一句人家的命跟他的命一樣重要的不好意思見人的小小不滿……
他自己其實也打心眼裡是這麼想的,兄弟們的命都跟自己的命一樣重要。可是老婆,這話留著讓我說就好了嘛,你說出來我聽著真彆扭……
衣小蟲何許人也,小情緒一閃而過也就放開了,事實已經(jīng)證明,藍草心的這番話的確起到了最佳的效果,甚至比他放江零出去歷練的這兩年都強。這小子還是第一次如此坦然地面對他,承認和梳理自己的感情,並且給這份感情找到了一份最合適的親人的定位。看來從此以後,他會真正地成長起來,再也不會鬱結(jié)於心,也不會瘋狂拼殺不顧性命了。
衣小蟲恢復(fù)平素的冷酷,立刻回到剛剛那場戰(zhàn)鬥的核心:“剛剛最後一刻的控場,到底怎麼回事?有玄門人士在場?”別人可能感覺不到,可是他卻分明察覺出了清醒時那一刻強烈的天地元素波動。藍草心既然已經(jīng)走了,是誰在這裡幫江零控場?
江零眨眨眼,很腹黑地伸出手掌,掌心裡一層淡淡的紙灰,語調(diào)充滿氣死人不償命的無辜純良:“哪,就是這個,小藍給我的,定身符。我還有好多呢,頭兒,要不我讓你幾個?”
某黑臉男:“……”
藍草心接到衣小蟲電話的時候剛給白夭矯換過藥,顧不得清洗急急接通電話:“你終於醒了?怎麼樣,身體有沒有哪裡不好?”雖然走的時候已經(jīng)看出沒什麼大礙了,但沒有親眼看他醒來,她又怎能不揪心?
某人受傷害的小心肝立刻就得到了撫慰:“你沒氣我隱瞞你就好了。讓你擔(dān)心了。我沒事,白夭矯的藥酒很霸道但是效果還是很神奇的。我現(xiàn)在身體和修爲都有很大的進步,比原來還精力充沛。你呢?有沒有覺得比原來好些?”
藍草心明白他是問身體素質(zhì)和生命力增強之後對孩子成胎的影響,柔聲道:“我也比原來進步了很多。關(guān)於孩子的事,現(xiàn)在有了新的進展。”詳細把任曦的反應(yīng)和關(guān)於風(fēng)幣的猜想以及現(xiàn)在沒有取出風(fēng)幣的辦法的情況講述了一遍,藍草心並沒有怕他擔(dān)心就隱瞞的想法。夫妻一體,無論什麼事,隱瞞只能滋生無窮無盡的誤會,共同面對纔是保持感情經(jīng)得起考驗的唯一正確態(tài)度。當然新婚之夜他瞞著她的情況屬於特例,因爲如果她知道,很可能就沒法保持那種純粹的全身心的接納和熱情。畢竟他付出的是自己的生命力,她會難過,會排斥他的給予。
衣小蟲驚喜之中不忘謹慎:“岳父以前也見過你多次,怎麼沒有提過這一點?”
藍草心早想過這個問題:“應(yīng)該和爸爸這段時間情況的改善有關(guān)。你還記不記得我和爸爸相認那天?師公說在那天以前爸爸是不能聽見媽媽的名字的。可是自從接受了我的存在,爸爸聽到媽媽的名字和提到媽媽以前的事也不會突然暴起攻擊周圍的人了。可能就是這層心魔打破,爸爸才能偶爾回想當年,記起一些以前的事。而且,也不是每次看著我都會有這樣的反應(yīng)的。這次是我有意引導(dǎo)他想起媽媽當年的情況,他情緒波動的時候看到我的肚子才突然爆發(fā)的。醒來以後他也再沒類似的反應(yīng)了。”
溫馨地聊了一陣兒,衣小蟲已經(jīng)完全沒有打電話之前小委屈的情緒,倒是藍草心惦念地主動問:“幫會情況還好嗎?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對了,我走之前給江零留下了一些符籙,關(guān)鍵時刻可以瞬間控場,有危險的時候你帶上他,他比你目標小,容易在不引人注意的情況下發(fā)動。”
於是某人圓滿了,什麼也不用問了……
衣小蟲那邊電話打完人就已經(jīng)抵達總部,收線之後就立刻帶著江零進入了緊張忙碌的狀態(tài)。因爲他的出現(xiàn),低迷的龍部戰(zhàn)鬥情緒明顯地爲之高漲,整個戰(zhàn)場都在他冷靜迅速的操控中一點一點地扭轉(zhuǎn)。至於那衝動又囂張的美豔血玫瑰,則被他打包直接發(fā)送回戰(zhàn)鬥前線將功折罪去了。之後與藍草心發(fā)生什麼樣的糾葛就是他如今所不能預(yù)料的後話了。
而與此同時,藍草心這邊也終於等來了翹首以盼的貴客。曇磯師太在茅無音的陪伴下來到了藥山。
兩人來時,藍草心正跟聞訊趕來看望任曦的侯文強一家三口親熱地聊天。如今的許楣已經(jīng)再次出道,年紀輕輕已經(jīng)生過孩子的她有著一般女人無法比擬的一種特殊的溫柔如水氣質(zhì)。剛剛拍完一部專爲她打造的青春偶像劇,在影視界一炮而紅。眼看她的事業(yè)就要風(fēng)生水起,通告雪片般而來,侯文強毫不遲疑地主動接過了照顧孩子的責(zé)任。如今的小芽纏這位其實並不是親生的父親比纏媽媽還多。
兩人都是藍草心最信得過的朋友,侯文強又兼具集團高層和半個風(fēng)水術(shù)士的身份,藍草心也沒有瞞他們什麼,把自己如今的情況都講了。許楣聽著心疼得不行,當下就說要不然把小芽留下給藍草心帶上幾天。聽說鄉(xiāng)下想要孩子要不上的婦女常常會採用先帶帶別人家的孩子的辦法促進懷孕,叫什麼“引子”,說不定能管用。
侯文強笑瞧了妻子一眼:“不是一樣的情況不要亂出主意。小藍的孩子命魂已成,那個沒用。你要想幫她,把芽芽剛出生時用過的包被找出來給小藍,也許還有用些。”
藍草心一怔:“剛出生時用過的包被?”
侯文強認真地點點頭:“其實如果能用你小時候的包被最好。我也是聽倒鬥界的一個前輩說過,說是民間有一種引發(fā)託夢的方法,親人去世了或者失蹤了或者陷入困境了沒法聯(lián)繫,就把他最貼身的衣物疊成枕頭晚上睡覺枕上,點起一種特殊的燃香,睡前強烈地呼喚他,然後就有可能在夢中與那人形成溝通,獲知他的方位或者到底遇到了什麼事情。嬰兒是最好託夢的,要不怎麼幾乎每個孕婦甚至孕婦的家人都會在做胎夢感知到胎兒的性別甚至預(yù)示未來?所以據(jù)說用親近的別的嬰兒的衣物就可以引動。”
“既然孩子的命魂已經(jīng)有2年了,而且並不弱小,何不跟它溝通一下呢?也許它自己會告訴你它到底需要什麼。”
“不用了……”侯文強無意的提點讓藍草心彷如醍醐灌頂。正當她要激動地說出她自己的包被剛好就在,不用許楣找小芽的包被時,神識中忽然感到一陣微微的氣機波動。順著波動的方向一探之下又是一喜:“呀!茅山貴客到了!”
一聽藍草心這裡來了人,侯文強和許楣立刻收住了話題,起身告辭。四人走到前後山交界處剛好迎上曇磯師太和茅無音,侯文強一家三口禮貌地跟兩人打了招呼之後告辭,讓藍草心不必再送。都是熟人藍草心也不跟他們客氣,歡喜地迎了曇磯師太和茅無音進園。
曇磯師太雖然面冷卻是個不耐煩拐彎的性子,坐下茶也沒喝就讓藍草心帶任曦過來。
她的心愛徒弟茅無音被冤屈遭難的事茅山派欠了藍草心一個事中辯白和事後照顧的人情,茅山棄徒姚四出惡貫滿盈被藍草心殺死的時候曇磯清理門戶的活兒也等於讓藍草心給代勞了,曇磯師太心中對藍草心很是有好感只是不願說出來,其實早盼著有個機緣還了這個情,圓了這份因果,與這個好孩子結(jié)下一份彼此的善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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