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忽然很寧靜地說道:“鳳小稚,我承認我一來就懷疑你,直到你顯示你的語言天賦之前我還一直在懷疑你。不,就是在剛纔我也還在懷疑你。而且剛纔我說的我那邊訓練營的情況也並不完全那麼美好。不過我現在想說:如果我答應以後不這麼懷疑你,也絕不騙你一句,你肯不肯跟我走?”
鳳小稚幾乎毫不猶豫地搖頭。
蘇黎有些挫敗:“我這次是說真的。你怎麼就不能相信我一次!鳳小稚,當個殺手有什麼好?來跟著我吧,你夠聰明也夠天賦,脾氣也合我的胃口,我想培養你做我的傳人,就像你藍姐姐和音姐姐繼承你狐貍叔叔的衣鉢一樣。”
鳳小稚依舊搖頭:“我不!我就要待在合島。合島離姐姐近!”
蘇黎一愣,然後眼睛唰地亮了:“那要是你姐姐也待在我那裡呢?”
藍草心清晰地捕捉到司徒青身上原本已經平和的氣勢驟然變了一變,又深深地隱藏了起來,引得夏染霜狐疑地看了過去,趕緊清咳了一聲道:“我要跟著老師在這裡學醫,還要去羅馬上學,不會輕易去其它地方的。”
“這個簡單!”蘇黎彷彿瞬間打滿了雞血,響亮地彈了個響指:“佳衣,你不是纏著我要在我的兩個基地附近建立藥草園和毒品研究基地嗎?我準了!你把圖紙給我,一個月之內我保證按照你的要求建造完成,隨時迎接你們師徒三人的到來!”
“還有,三個月之後,我們修部的總部搬去羅馬!”
“什麼?”胡佳衣和夏染霜齊齊驚呼一聲!連八風不動的司徒青都略帶驚異地看向蘇黎。
蘇黎得意洋洋地瞥他們一眼:“阿青剛纔不是也說了?想當年本少可是你們當中膽子最大的那個!怎麼,許多年不見本少發威,不適應了?”
司徒青點點頭,忽然向鳳小稚命令道:“那你就去!待會兒跟我去合島登記,然後以合島訓練營的身份轉去他那裡。”
蘇黎正得意洋洋的眼睛驀地瞪大:“我靠!霸王龍,你什麼意思?我都誠心到這份兒上了,還能把這丫頭吃了不成?”
司徒青瞧都不瞧他一眼,揹著手望天:“連9歲的毛丫頭都知道,善變的人不可信!她從我那裡走,就是我手上的人。你自己掂量著看。”
蘇黎:“……”
主角鳳小稚撅著嘴抗聲道:“可是我姐姐還沒答應!我聽我姐姐的!”
司徒青再次擡頭靜靜地看了藍草心一眼,聲音難得地平和,聽不出一絲情緒:“到了這裡,大家從此以後都必須彼此信任。就好像你姐姐要信她的老師,而他的老師要信我。”話說到這裡就夠了。藍草心對他的信任,不能在這裡說。
鳳小稚這回卻不買未來姐夫的賬了,蹬蹬蹬跑到藍草心跟前,雙手抱住她的腰,皺著眉毛扁著嘴:“姐姐!”
蘇黎的心噌地提到了半空。
藍草心彎腰抱住鳳小稚,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親了親:“聽青先生的的話。”
蘇黎不樂意了:“喂!那個什麼藍,不帶這樣的啊!要帶走她的人是我,蘇黎!那個冷麪煞神不知道離小稚十萬八千里呢,聽他什麼屁話?”
藍草心脣角勾了勾,加了句:“如果蘇堂主真心對你好,他的話也要聽。”
鳳小稚多靈光的孩子,立刻就明白了!以後在幫會裡混,未來姐夫纔是真正的靠山,這個非要帶她走的傢伙,對她好她就聽話些,對她不好,切,該哪兒涼快哪兒涼快去!
司徒青帶著鳳小稚原路乘船去了合島。蘇黎等了十分鐘不到就呆不住,和夏染霜開著直升飛機追去了。又過了半個小時,藍草心站在一叢血淚花後,遠遠看見直升飛機又從合島上空飛走,消失在了茫茫藍天之中。
心中有一個角忽然一空。人前掩飾的濃濃不捨驟然襲上心海,波盪不休。
“放心,我有把握。”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腰上被輕輕一攬,後背靠住了一個堅實寬闊的胸膛。“蘇黎人不錯,這次也是百年難得一遇,難得他對小稚這麼上心。”
“不是有監控?”藍草心緊張地推他,他不是說現在還不適合讓別人知道?
“那是這邊沒人的時候纔會打開,以防有人上島破壞。胡佳衣只要一回來,這邊主控一開,那邊監控就停了。否則他的醫療研究時刻處於合島監控之下,他哪能答應?”她沒有能推開他,他攬著她的手加了些力,下巴輕輕貼上她的額頭。
“老師和無音呢?”她又問。他的氣息已經縈繞住她,她的心跳亂掉,找不到節拍,卻還是不敢有任何反應,僵僵地杵著。
“在看不到這裡的地方。看到我來,無音主動讓胡佳衣帶她去熟悉這裡的環境。”他的聲音有淡淡的笑意,“你這兩個妹妹,都很好。”
藍草心羞紅了臉,心裡一放鬆,身子不知不覺軟了下來,一動不動地任由他摟著。
司徒青安靜地摟了一會兒,不滿地轉過她的身子,雙手捧起她的臉:“不是說想我?”
藍草心咬脣垂眸,一陣羞惱。她不是沒抗拒了嗎?難道還讓她主動做點什麼不成?
“爲什麼不肯看我?”他的聲音有她不熟悉的落寞,“見過了我不好的一面,心裡有疙瘩了?”
藍草心訝然擡眸,撞入他美到眩惑人心的容顏上那雙深邃孤寂中微微受傷的眼:“你哪裡不好了?剛纔的表現,明明就酷斃了!帥呆了!要是讓鍾脆脆和許楣她們看見,準要尖叫著昏倒在地,大喊美男我愛你!”
他深潭般黝黑的眸子驀地亮起:“你真這麼覺得?”
藍草心用力點頭:“真的!”
他的臉上漫開了說不出的歡喜,眼神灼灼,湊到她耳邊輕聲問:“那你呢?”
藍草心臉上騰地一熱,扭頭躲避他灼灼的目光。他不肯放,將她轉過來,她立刻又轉過去。掙扎扭動了幾次,忽然感覺到他的身子一緊,貼著她的肌膚猛地變得堅硬。下意識地擡頭,發現他灼熱的眸子中又多了一些壓抑的熱度。
“想好了不碰你的……”他的聲音忽然低了幾度,灼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彷彿掙扎的嘆息,“盼著你來到我的世界,來到我身邊。可是你來了,我卻既在天堂,又在地獄!”
藍草心一張小臉被他的氣息熨燙得緋紅,視線羞臊地四處閃躲:“剛剛那冷酷的樣子還像個什麼堂主,什麼副會長的樣子,現在怎麼這麼流氓?”
“我倒是真想流氓一把,讓你看看全球最大的華人地下團隊當家人的兇猛……”他忍不住一轉身跟藍草心掉了個個兒,把她壓在身後的花枝上,腰身緊緊相貼,“感覺到了麼?嗯?”
藍草心腰身往下驟然一麻,既慌亂又緊張,用力捶打著他的肩膀:“你是我家青蟲麼?今天是不是吃錯藥?”
司徒青驀地放開她的腰身,輕而易舉地抓住她的粉拳握在手心放在胸口,弓著身子低頭喘息,微汗的額頭抵著藍草心滾燙的額頭:“別動,讓我緩一緩。”
藍草心當然知道他要緩什麼,通紅著耳根不敢往下看。許久才聽到他吐一口氣:“抱歉,嚇到你。”原本也沒想要這樣的,可是竟然情難自禁……是不是真的是太久沒見到她,身體內部激素失調得太過?
看來要考慮找胡佳衣要點調節激素水平的藥了。
藍草心其實也心疼,卻又不知道要怎麼應付如今這樣子的局面,只得引開話題:“青蟲,你們這個幫會,到底是個什麼幫會?好像很牛的樣子。而且你又是副會長,還是什麼龍部的堂主,到底是怎麼回事?胡佳衣之前並沒有給我們講過,說來這裡之前,我們還不算是幫會成員,不能知道這些。”
司徒青收束心神講述起了關於幫會的情況。
就像凡人的世界中重疊著修真者的世界,普通人的國度中也潛藏著全球各種地下勢力。比較出名的有意大利黑手黨、中東恐怖組織、金三角販毒集團、拉美僱傭兵聯盟等等。這些勢力相互之間有拼殺也有合作,全球數下來大大小小怕不有幾千個。
說起地下勢力,倒不全是爲禍一方的社會渣滓,有些勢力的誕生本就是民間爲了反抗外來黑惡勢力的入侵,官方又無能爲力,被壓迫的人羣自發組織起來的羣體。只不過後來成長起來,成爲了一股新的勢力。
天龍會就是這樣的一個組織。它建立於華夏清朝覆亡時期,起初一二十年,天龍會創建者羣體的成分相當地駁雜。起初建立天龍會的竟是清王朝的王室、將軍、宮廷密衛。這是當時已經腐朽頹敗的清王朝中最後的一股不甘覆亡的力量,他們在晚清摧枯拉朽地滅亡中憤怒地出離了腐朽的王庭,將能夠轉移的力量和財富都轉移出去,不讓入侵者得逞。
當時帶著這一股憤怒的力量離開國度的天龍會第一代領袖是大清一位正兒八經的親王,他挾著滅國之恨,帶著這一股可怕的暗流,歷盡重重艱險來到大洋彼岸,最初的意願是作爲大清最後的死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們的皇帝個個血濺三尺,將滅我家國的這些國家的王庭逐一屠戮,復仇,復仇,復仇!
可是真正到了歐美國家之後,西方世界民主共和制的政體和工業革命的巨流深深震撼了這位親王。這位親王年輕而睿智,當意識到原來的想法多麼悲哀而可笑之後,痛定思痛,走上了一條另類的救國圖存之路。
在那個國家覆亡的時代,很多離開華夏本土的年輕人都在歐美留學期間探索救國之道。不少人建立了社團,其中影響最大的就是後來先後執掌華夏政壇,最終一個避居臺灣,一個執政於大陸的兩個黨派。但那是後話了,在當時兩個黨派都還連雛形都不具備的時候,最先在世界上華夏國土之外建立社團的,是這位親王,他親手建立了糅合了復仇與強國兩大目的的強大的地下社團——天龍會。
其實想來也好理解。那時的那些建黨先賢們都還在掙扎著過苦日子,靠著信念支撐著自己的理想。而天龍會則是華夏王室柱石之臣攜國家大批的精英和財富暗流洶涌而來,其實力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當時的親王有自己的驕傲,不屑於與那些空有一腔抱負、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的學子們有任何往來。他手下全部都是自己的死忠之士,他一聲令下,所有人分散進入世界各地,極其低調地打入社會各個階層,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各自扎穩了腳跟。
之後,這些人相互呼應,並在親王的調度下極其嚴謹有序地開始一步步的行動,一個無聲無息的精幹卻又可怕的地下勢力就此誕生。
在明確的目的指引之下,天龍會的成員迅速地吸收了當地的科級和文化,特別是現代武器的製造和使用技術。並且開始嚴格地收錄二代弟子。
再後來,天龍會的弟子有人蔘政,有人蔘軍,有人躋身世界富豪。而天龍會的武裝力量也終於完成了從一羣古武高手到現代化部隊的轉變。
一支可怕的、超越任何一個國家軍人素質的身手神秘的超級現代部隊。
部隊建成之日,親王親自率領著這支強大的力量乘坐天龍會自己的戰船回國,試圖與當時的政壇新秀合作,一統河山。然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親王終究第二次憤而率隊離去,從此終生不再回國。
從天龍會第一次出國建立幫會,到如今已經一百年,天龍會無論華夏國內一次次打得流血漂櫓、國人之間鬧成一鍋粥,再也沒有干政。
從此以後,天龍會一直在國外低調發展,血洗欺侮華人華僑的當地黑幫,將國外優秀的華人後裔送進天龍會的培訓基地秘密鍛造,在民國時期用狠辣手段瘋狂打擊各國向中國傾銷商品的企業,近千年來持續不斷地出手搶劫和毀滅運往華夏的毒品……
這是一個極度瘋狂而又極度冷酷的秘密社團。他們無數次惹惱了各國政府,卻總能神奇地在正規軍的圍剿中存活下來。他們更是無數次地與世界上著名的許多黑幫發生大規模的血拼,卻沒有一個黑幫能夠在保存自己的前提下保證消滅這支神秘而恐怖的力量。
他們不服任何政府的管束,只遵循自己的信念和幫規。他們肆無忌憚地做任何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想做的事,誰敢阻攔便一梭子轟爆他的頭,只在幫會律令下甘願接受任何殘酷的懲處。
天龍會從建立起就按照天龍八部的禪意設立了八個分部。“天”部是幫主也就是後來的會長的親隨,有著各種人所不知的奇能異士,是天龍會最神秘的分部;“修”部是幫主的副手,第一代修部堂主是清廷一位退役的大內總管。如今是蘇黎任堂主,掌管整個幫會的所有交易和社交,是天龍會的經濟命脈;“龍”部第一代堂主是跟隨親王的一位大將軍,如今是司徒青任堂主,掌管幫會的所有軍火,負責所有戰鬥,包括大規模火拼和暗殺,所轄人數最爲龐大,是天龍會的核心力量所在;“夜”部執掌幫會秩序,相當於整個幫會的執法堂,目前由夏染霜執掌。
除了這4部,還有“鵬”部掌管生產和運輸,“樂”部掌管密探、信息和娛樂,“魔”部掌管科技研發和培訓,比如合島上的孩子們就是從魔部的培訓基地中選出的精英,最後一個“鬼”部,負責整個幫會的後勤。當幫會大規模對外作戰或者行動中難以顧及的時候,善後工作就由鬼部全權處理。
天龍會的第一人會長是親王,屬下對外尊稱其爲“King”。後來“King”成爲天龍會會長的代號,歷代會長不論本來名字和代號是什麼,上任後一律承襲這個代號。也因爲這個代號永遠不變,而會長的真實身份又是幫會極大的隱秘,因此外界一直無法摸清天龍會百年來到底有過幾任會長。
如今的這一代King上位十餘年,最近忽然覺得天龍會人才濟濟、事事順遂,日子過得乏味,幾個月前一時心血來潮,扯了蘇黎和司徒青兩人爲副會長,交代了一聲好好照顧幫會,瀟灑地拍拍屁股離任遊玩去了。King走得如此瀟灑,連手機都不肯開一開,將偌大的一個幫會就這麼猝不及防地扔在了兩個剛剛二十餘歲的年輕人肩上。
所以這段時間,司徒青真的忙瘋了。
來到離合島之前,藍草心見過司徒青最冷酷的一面不過是沙漠上他僞裝成保鏢阿黑的時候。而司徒青自己知道,比起他在幫會中真正的冷酷殺伐,那些就好比是小孩子的遊戲。
那一夜藍草心回到家中,他在樓外,那小小的三居室的屋子窗紗上,溫暖燈光映照下平凡而溫馨的家庭生活剪影一直深深地刻在他的心裡。每回想起,便覺得有莫名的不安,怕天龍會的血腥和他真正的冷酷嚇到了藍草心,消退了她願意跟他在一起的勇氣。
從小加入天龍會,他從未覺得這種生活有任何不妥,只覺得痛快、發泄、睥睨天下、理所應當。直到藍草心闖進他的心裡,他看著那窗簾上溫馨的剪影,第一次有這樣的不安。
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生活,也許並不是一個正常的寧靜的女孩子想要的生活。
藍草心抓起他的手指放在手心裡,細細摩挲過指掌間薄薄的硬繭:“所以,你打算把我放在雕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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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牽起他的手,輕輕地吻了吻,垂下的眸子中幾分心酸,幾分揪扯。冷酷霸氣如他,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袒露這樣的心事,急於消除剛剛在蘇黎和夏染霜面前他留給藍草心的冰冷印象,急於確認她的心。
她忽然就理解了剛剛他的忐忑、急迫和衝動。
“也許你的生活真的不是一個正常的寧靜的女孩子想要的。”脣下的手指一僵,藍草心雙手握住,擡頭望著他:“可是我卻不是一個正常的寧靜的女孩子。——這你知道的,不是麼?”
腰間一緊,他用力地抱住她,比剛剛更用了發狂的力氣,似乎要用這一抱表達千言萬語,出口卻喃喃地只有一個字:“藍……”
跟藍草心略作耳鬢廝磨之後,司徒青便不得不離開了,之後一個多月都沒能抽出時間再過來。藍草心後來想,那天能過來離島爲了她們姐妹三個與蘇黎費了半天口舌,又陪她說了那許久的話,都不知道他是放下了多少重要的事,硬生生擠出的時間。因爲在那之後,他不是在潤澤集團遙控,就是在幫會中四處奔波,連打電話給她的時間都很難抽得出來。
有一通電話裡他嘆息著說,他和蘇黎兩個人分擔日常事務都這樣忙碌,真不知道King這十幾年都沒有休過假,是怎麼過來的。
還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幸虧是這樣的忙碌著,否則他要怎麼壓下每次想到藍草心就在自己的地盤上時,那恨不得馬上回去見她的衝動呢?
藍草心卻是度過了她學醫生涯中極其難忘的一段歲月。
來到離島的第二天,合島的對抗訓練開始了。胡佳衣毫不客氣地帶著藍草心和茅無音來到了合島,直接把兩個女孩帶到了殘酷的對抗之中。
藍草心和茅無音被分配到對抗雙方擔任醫護的角色,親眼見識了各種血淋淋的傷口和骨折、中毒發生在一羣半大的孩子身上。
本該天真無邪的眼睛充滿冰冷的黑暗,黑暗的深處卻又隱隱透出灼熱的光芒。這些連發育都還沒有完成的從六七歲到十來歲的孩子們,在合島遍佈毒蟲和陷阱的後山對抗基地裡玩命地相互攻擊,同時拼死護持自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