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心此時完全不會知道因爲她整個世界有多少人在奔忙,整個羅馬又有多少人從此刻起人仰馬翻。此時的她已經把剛剛那模模糊糊一閃而逝的感覺拋之腦後,心情愉悅地繼續散完了步,悠然愜意地返回城堡。
城堡下面停了幾輛超級豪華的車輛,讓藍草心覺得有些驚訝。聽管家說,每年在羅馬氣候最好的5—9月,公爵夫人會出去走走,其實就是帶著僕人去自己和兒子提米沒回到家族的時候居住的地方走走看看,旅遊幾個月纔回城堡來。藉著這段時間,平時不樂意跟公爵夫人見面的家族成員會紛紛過來這邊度假,你三天他五天的,這美麗幽靜佔地又廣的莊園著實會熱鬧一陣子。可是現在纔剛三月啊,今年這些人來得這麼早嗎?
藍草心沒猜錯,來的人確實是威爾斯家族的兩個重要成員,而且正是藍草心畢業時主持過藍草心的論文答辯那場明爭暗鬥的傑森?威爾斯和被藍草心折騰下臺的威爾斯醫學院前校董沃爾夫?威爾斯。
傑森?威爾斯從輩分上來說和提米?威爾斯同輩,年齡稍大提米一點點,算是提米?威爾斯的哥哥,這可惜不是長子一脈,因此並不能承襲威爾斯家族的公爵爵位,只封了一個伯爵,但如今族譜上最後登記的那位由老公爵夫人填寫上去的衣?威爾斯公爵誰也沒有見過,是否平安出生了都沒人知道,家族裡面沒有公爵,在整個威爾斯家族中無論論爵位還是論成就、論威望,他如今就是說話最有分量的一位。
而那位一不小心被藍草心從威爾斯家族最重要的研究場所威爾斯醫學院最高地位上拉下來的沃爾夫?威爾斯,身份其實只比傑森?威爾斯略低。他也是伯爵,但是卻是私生子上位,這些年是靠著他自己的手腕和一力主持的極限醫學研究一步步地抓穩了一些勢力,才走上了今天的位置。如果不是這樣,就憑他幾年前讓威爾斯醫學院出了那樣大的醜,家族裡就會將他擯棄。
會客室裡,傑森?威爾斯和沃爾夫?威爾斯看著一臉冷漠穩如泰山滿頭銀髮的公爵夫人,還沒開始談正事就先忍不住發出自從踏進城堡以來內心極度的震怒:“這是怎麼回事?整個城堡怎麼會搞成了現在這副樣子?您這是在做什麼?威爾斯城堡數百年來厚重威嚴的形象您這樣一手毀掉,是覺得家族不敢對您怎麼樣嗎?”
公爵夫人正在端著熱咖啡品嚐的手猛地往下一頓,杯子撞在桌子上“咚”地一聲重響:“威爾斯城堡屬於威爾斯莊園,威爾斯莊園是威爾斯家族長子一脈的產業,也就是我的產業!我重新佈置了又怎麼樣?別說我只是把內部重新裝飾,就算我把外部也改頭換面,甚至把它拆了,誰能管得著?”
“您的產業?”沃爾夫?威爾斯陰測測地笑了起來,“公爵夫人,您以爲您這樣的風燭殘年還能活幾年?或者說,您不會是忘了威爾斯家族長子一脈的產業繼承也是有規矩的吧?或許我們該多謝您多年前親手把長子一脈所有的私生子和他們的母親們處理得乾乾淨淨?畢竟長子一脈所有的產業最終只有直系子孫纔有真正的繼承和處置的權利,而像您這樣嫁過來的女人,只能在有生之年享受這一切罷了!任何對產業的毀損,可是都會讓您收到法律的制裁的!”
公爵夫人冷冷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深邃得讓人看不清其中的不屑和鄙夷:“毀損產業?法律制裁?沃爾夫侄兒,你是不是精神系藥物中毒了,把自己的身份搞錯了?我們長子一脈的產業在我手裡經營得如何,有沒有受到毀損,恐怕你還沒有那個資格知道吧?一箇舊的只剩下石頭能看的城堡而已,能在我們長子一脈的產業裡佔到多麼點兒比重?更何況,就算我拆了它,誰能起訴我?沃爾夫侄兒你?還是傑森侄兒你?抱歉,你們不是我們這一脈的人,還沒有這個資格!”
沃爾夫?威爾斯被公爵夫人堵得頓時說不出話來,怒目陰狠地瞪著眼前在威爾斯家族少見地活到七十高齡以上竟然還沒被毒死的老婦人,恨不能立刻就撒幾顆藥粉毒死她!
倒是相對比較沉穩冰冷的傑森?威爾斯毫無感情地接話道:“公爵伯母,沃爾夫對您的控訴我認爲您還是要慎重考慮爲好。畢竟雖然長子一脈已經沒有繼承人可以起訴您對於家族產業的破壞,但正因爲長子一脈已經沒有繼承人,您過世之後這些產業都將依法判歸威爾斯家族的其他成員繼承!您如果肆意毀壞這些產業,法律還是會追究您的惡意行爲的!”
公爵夫人的眼眸危險而冰冷地一立:“誰說我們長子一脈沒有繼承人?你們纔剛剛50多歲,眼睛就都瞎了,記憶力也都老到退化了嗎?我們長子一脈還有一位繼承人——提米的兒子、我的親孫子衣?威爾斯!”
“哈!”沃爾夫仰頭不屑地笑了一聲,充滿嘲弄地道:“你這個老不死的老女人,到現在還矇在鼓裡呢吧?皇室早在幾年前就接受了威爾斯家族的提議,如果在你死之前那個憑空加進去誰都沒見過鬼知道存不存在的衣?威爾斯或者他的子女都沒有出現的話,這個名字將作爲一筆失誤而被抹去!該死的老女人,讓你或者獨佔了維爾斯家族接近一半的產業不撒手已經夠了!休想再耍什麼花招把這份產業一直霸佔下去!”
公爵夫人噌地站起身來,驚怒地顫著手指著傑森?威爾斯質問道:“傑森!你告訴我,沃爾夫那隻狼崽子說的是不是真的?威爾斯家族真的做出了這樣的事?”語氣是不信的質問,心頭卻是如遭雷擊,不用問就已經信了大半。以威爾斯家族一貫的冷酷和無恥,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
果然,傑森毫不動容地點頭:“沒錯!我們瞞著公爵伯母這個消息,不讓您因此傷心生氣,已經是對您最大的寬容了!”
剝奪了原該屬於她的孫子和孫子的子女的一切,然後瞞著她一聲不吭,這體現了他們對她的寬容?呵呵呵!還真是最大的寬容!這威爾斯家族,從她青春韶華見到她的丈夫起,什麼時候有過真正的善意和寬容?
公爵夫人指著傑森的手臂僵直著、顫抖著,忘了該怎麼放下,堅持地活著,幾十年守護著的唯一念想驟然被人奪取,彷彿巍巍高塔突然坍塌,此時她整個人都已經處於了奔潰的邊緣!
威爾斯家族的每個成員都是世界一流的醫者,誰還能看不出來公爵夫人此時的危險狀況?就連一邊親自侍應的管家都看出了不妙,趕忙上前去扶公爵夫人,低聲急急地勸她不要激動,可是見到了這種狀況的兩位訪客卻是根本沒有上前急救的意思。傑森是一臉看慣生死和早知如此的漠然,而沃爾夫不但眼神一亮,而且上前一步指著公爵夫人的鼻子繼續發難!
“真是個該死的老女人!枉我們整個家族寬容你活了這麼久!原本你老老實實地壽終正寢了也就完了,沒想到死到臨頭了,竟然還想弄兩個莫名其妙的人來渾水摸魚?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你悄悄接進城堡裡的那個小子和那個女人,膽敢和你一起覬覦威爾斯家族的產業,我們威爾斯家族一個都不會放過!”
公爵夫人自己也是頂尖的醫者,又在爭鬥中活了這麼多年,隱隱地也感覺到了這兩人這次來者不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狀況瀕臨危險,她也在努力地平抑著怒氣,想要儘快地平靜下來度過危險。可是對方卻不放過她!
原本她已經打定主意堅決不上這兩人的當,無論接下來他們再說說什麼,她都絕對不往心裡去。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的命,等他們走了再發動自己的人脈和勢力,跟卑鄙可恥的威爾斯家族死拼到底!可是聽到沃爾夫說他們竟然把下一個目標對準了糯米糰子和麗薩,她猛地擡頭怒瞪著面前一臉得意和陰戾的沃爾夫的醜臉,心頭彷彿最柔軟的一塊被狠狠切去了一塊,一下子就喘不上了氣來!
“公爵夫人!公爵夫人!沃爾夫先生您快閉嘴吧!”管家急怒得連平日最無懈可擊的教養都顧不上了,扶著僵直著一動不動連氣息都憋住了的老婦人努力地想要給她順氣,一邊扭頭抗議地喊著讓沃爾夫閉嘴!
沃爾夫?威爾斯哈哈哈地大笑起來:“老管家,你別白費力氣了!去給她和那個小野種以及野種女人準備棺槨吧,記得只能用她私人賬戶裡的那點兒存款,產業裡的錢全部交出來,一分都不許動!”
管家氣得不輕,卻只能徒勞地拍撫著老夫人的背,眼看著老夫人一口氣就這麼接不上來!
傑森?威爾斯冷漠地看著公爵夫人走向死亡,依舊沒有半分上前救助的意思。
“太奶奶!”一聲稚嫩的驚叫突然響起在人們身後。下一刻之間一個淺藍色的小影子嗖地從傑森?威爾斯和沃爾夫?威爾斯中間躥了過去,以平常人不可想象的快速衝了過去,踩翻凳子跳起來,一頭撞在了公爵夫人的胸口!
這一下變起倉促,竟是誰也沒來得及阻攔,眼看著米小少爺飛撲過來撞上了公爵夫人,裝的公爵夫人猛地栽倒在了身後的沙發椅裡面,管家的心情簡直糟到不能再糟了!
原本老夫人是被沃爾夫?威爾斯氣得生命危急,可是米小少爺這麼一撞,又剛剛好撞在胸口,這一下很可能老夫人立刻斃命不說,這兇手可就變成米小少爺了!這兩位原本就是打算置米小少爺和麗薩小姐於死地的,這一來,可不是送了把柄在人家手上?
饒是一輩子陪著老夫人經過了無數勾心鬥角、血雨腥風,管家此刻也覺得渾身冷汗熱汗溼了一身!這天,就這樣塌了嗎?
兩聲“咚!咚!”的人體落地聲驚醒了管家,管家扭頭看去,雙眼驀地瞪大!
傑森?威爾斯和沃爾夫?威爾斯兩位伯爵大人竟突然倒在了地上!而他們身後,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正面若冰霜地緩緩放下手臂,冰冷紅脣淡靜地吐出兩個字:“放肆!”
管家無法回神,傻傻地看著之前一直呈呆萌無害狀,即使是跟老夫人吵架,那繃起來的小臉也怎麼看怎麼可愛的少女……她做了什麼?神術?巫術?毒藥?還是……那種神秘的華夏功夫?
“咳咳……”一陣咳嗽聲終於喚回了管家被一連串的變故驚得不夠用了的神智,“他們竟敢……竟敢搶奪我的小孫子的東西!還要殺了糯米!該死的!該死的……”
“老夫人,您……您醒了?”老管家喜極而泣。
“需要讓他們死嗎?我也不喜歡他們。”清冷而脆的聲音,是慢慢走來的藍草心。她原本是要過來看看老夫人的情況,聽到老婦人的話,停下腳步回頭去看昏倒在地上的兩人,秀美蹙起。
這兩個人,剛剛聽他們說話她就很厭惡,現在再看到他們的臉,沒來由地更討厭了。
“太奶奶,您沒事了嗎?”糯米糰子顯然是真的被嚇到了,要不是他出來得及時,是不是太奶奶就真的沒命了?這不在他的計劃裡……
“你叫我什麼?”管家的詢問、藍草心的詢問、糯米糰子的詢問公爵夫人全都沒有回答,一下子就抓住了一個最容易被忽略的異常點!半輩子的爾虞我詐讓她鍛煉出了一種近乎於野獸的本能,她敏銳的神經髒一下子就抓住了那最關鍵的三個字!
她猛地雙手握住糯米糰子的肩膀,蒼老的眼睛這一剎那竟然精光四射彷彿有火焰在燃燒,而聲音卻忽然放得輕柔,好像蝴蝶小心翼翼地接近花瓣,怕翅翼稍微用力的一次閃動,便驚擾了嬌嫩的花朵:“乖,再叫一次,就像剛纔,和剛纔一樣叫我……”
糯米糰子彷彿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猛地用小手捂住嘴巴,可憐巴巴地眨啊眨地看著公爵夫人,一副小孩子做了錯事不知道怎麼收場的樣子。
公爵夫人卻慢慢地笑了。巨大的喜悅壓抑在心底,剛剛的不適也不知道是因爲糯米糰子那一撞還是因爲危機的解除,或者是喜訊的即將到來,已經消失無蹤。老婦人親暱抱了手足無措的孩子在懷裡安穩坐下,含著笑又含著嗔怪地看了一聲不吭眨著眼站著的藍草心一眼,轉頭無比平靜地對老管家吩咐:“拿5號箱子過來。”
管家驚嚇過度,反應比公爵夫人稍慢,但此時也反應了過來,驚喜交加地跑出去拿了一個看似平常的急救箱一樣的箱子來,放在了老婦人面前的桌上。
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就那麼死屍一樣躺著,沒有一個人再去在意他們。
公爵夫人啪啪幾下打開箱子。不得不說平常看著沒什麼特別的老人家當面對自己一生搗弄的器具的時候,那渾不在意卻利落得行雲流水的氣度不由地讓人眼前一亮。
老婦人很快就擺弄好了自己要用的東西,一隻手臂抱牢了懷裡的孩子,神情無比溫柔地低聲勸慰:“有一點點疼,不怕啊!”說話間已經飛快地用一根極細的探針從孩子手背血管位置取了一丁點兒血液,動作迅速精準得簡直看不清她採血的動作,難以想象是一個年過七十的老太太所爲。
藍草心眉頭一皺,很不滿意老太太隨隨便便扎自己家寶寶的舉動。但看到她動作如此迅速輕巧,糰子還沒來得及有疼的反應血就採好了,手背上甚至連滲出的小血珠都看不見,而且糰子扭頭忙忙地給她遞著眼色,她邁出的腳步只好又站住,撅了撅嘴不滿意地瞪了公爵夫人幾眼,伸手抱回糰子,站到一邊去不再吭聲。
公爵夫人此時也不跟她爭,她要做檢驗,抱著孩子也不方便。再說只要結果出來,那時……
公爵夫人所用的手段自然不是尋常的醫院所能比的,不但方法獨特、結果精準,而且速度非常快!
很快比對結果就出來了。
滿頭銀髮的老婦人坐在桌邊,慢慢地從桌上擡起頭來,數十年蒼涼冷漠的雙眼中已經蘊滿了淚意!
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站在一邊的母子倆,兩顆濁淚吧嗒就掉在了桌上。
淚落,人卻笑了。她緩緩地向前伸出手臂,聲音有些發顫:“來,讓太奶奶……抱抱!”
難怪與她的提米那樣地讓她無法釋懷的神似!難怪第一次見面的雨夜裡就問她威爾斯莊園怎麼走!難怪腦子空空失了憶的孫媳婦也能有一手莫名其妙的好醫術!難怪她壁壘高築的心防從遇到這個小不點的第一刻就轟然坍塌竟至於倉皇失措,在接下來相處的日子裡更是無法割捨!
這是她的孫媳和重孫兒啊!提米的兒子平安地出生了,而且如今還有了妻子和孩子!她的提米,有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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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Tamyatam 送了1顆鑽石、王蕪 送了1朵鮮花、場控美人 送了1朵鮮花,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