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應有些落魄的揮揮手,沒有理會衆軍官的吹捧,也沒有再看一眼劉十,轉身了離開甕城。
看到陳應這幅樣子,陳安等侍從,包括糙漢子黃忠,都默默的跟在他身後,沒有出聲。
不知道走了多久,陳應驀然發現天色忽然暗了下去,他擡頭一看,原來懸掛在天邊的太陽已經落下了山頭,一片火紅色的晚霞燃燒在天邊的山頭,就好像著火了一樣。
“這是到哪裡了?”陳應回過神來一看,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軍營中的一個偏僻角落裡,他昂首四望,只見周圍到處都是連綿的營房,只有前面轉彎處露出了一角軍營外,潛山山麓的景象和高大的城牆。
默默的跟在陳應身後的陳安,四下觀察了一下,指著前面轉彎處靠近軍營邊緣的一處獨立的營房區域道:“公子,我們走到傷病營來了。”
“哦……”陳應點了點頭,邊走邊說道:“既然走到傷病營了,那我們就去看看吧。”
陳應帶著一行親衛,走進傷病營。不同於其他軍營的喧鬧熱烈,整個傷病營充斥著一股陰森絕望的氣息。營房裡看不到一個一官,也不見陳應之前派來的僕役幫閒,只有兩三百個面容呆滯的傷卒躺臥在各個營房的通鋪上。
這些傷卒的眼中盡是絕望和麻木,哀嚎聲不絕於耳,整個傷病營中,到處都回蕩著傷病員的哀聲,空氣中瀰漫著的濃厚血腥味中夾雜著一股腐臭的味道。
陳應小心翼翼的越過地上的膿血和污物,可是這傷病營中,遍地都是這些污物,甚至還有老鼠和蟑螂的屍體。縱使陳應再小心,可是仍然踩了一腳。
傷病營中的有些清醒的傷員,看見陳應等人走進來,卻沒有什麼反應,就好像沒看見他們一樣,目光中盡是麻木和絕望。
陳應一個營房一個營房的看過去,他感覺自己不是來到了傷病營,而是直接來到了地獄!是的地獄,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下去了,別的營房裡面都點起了燈火,而這傷病營裡面卻是一片昏暗。
“砰!”陳應一拳狠狠的砸在傷病營最後一間營房的門柱上,看著營房裡至少死了一天的傷卒和幾個半死不活的躺在死人中間的傷卒,他忍不住了,爆發了。
“人呢?”陳應紅著眼睛大聲嘶吼道:“負責這傷病營的人呢?都死哪裡去了?”
陳應的聲音驚動了茍延殘喘的傷兵們,他們一個個的擡起頭來,望著突然來到營中的一行人,看著他們的衣著打扮,知道他們是軍中高級將領,眼中不禁露出了一聲神采,一種叫住希望的火光在他們的眼中燃起。
“敢問將軍是……”一個傷勢較輕,看他的衣著應該是一個什長的傷卒扶著營房牆壁爬了起來,疑惑的問道。
看見這個畏畏縮縮的發問的傷卒吃力的樣子,陳應一揮手,兩個親兵立刻上前將他扶起,陳應做出一個親切的樣子,溫聲道:“別怕,我是大軍的新任假司馬陳應,我是來看望你們的。”
“陳應?”傷卒什長凝眉想了一會兒,疑遲的問道:“你、你不是大軍的督糧官嗎?怎麼成了大軍的假司馬了?趙司馬呢?”
陳應笑了笑,沒有說話,他身邊的親兵鄭流卻一振長刀,大聲呵斥道:“放肆!司馬大人的名諱也是你一介下卒可以叫的?”
傷卒什長聽到親兵的呵斥,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掙扎著就要下拜,口裡更是急忙道:“下卒冒犯司馬,死罪、死罪!”
“哎,”陳應擡手止住掙扎著強要下拜的傷卒什長,和聲道:“沒事沒事,名字起下,就是讓人叫的嘛,沒什麼大不了的,還未請教足下上下?”
傷卒什長聽陳應說不追究,才慢慢緩下神色來,他聽陳應問他上下,疑惑的問道:“上下?”
“哦!”陳應懊悔的一拍額頭,急忙道:“就是你的名字。”
傷卒什長連忙作揖道:“下卒廬江郡兵丙部丁曲什長石高根,拜見司馬。”
“嗯。”陳應點了點頭,道:“免禮,你們這傷病營是誰負責的?他人呢?還有,這傷病營就沒有人值守,照顧你們這些傷兵嗎?”
傷卒什長聽到陳應的問題,不禁苦笑著道:“我們這個傷病營都是就不回來的死人,哪有什麼負責人?更別說什麼照顧我們的人了……”
“救不回來的死人?”陳應疑惑的打量了一番傷病營中的傷卒,他發現這些傷兵大多數都是受傷較重的,他們中間甚至有些缺胳膊短腿的殘疾人,這些傷病營員們,不過是用麻布簡單的包紮了一下傷口,有的甚至連箭頭都還在身上。
而且,陳應發現了一個重大發現,他發現,這個傷病營裡面居然沒有什長以上的軍官,就連什長都寥寥無幾。
“你們這個傷病營是怎麼回事?”陳應猛的收回目光,盯著石高根問道。
石高根苦澀的笑笑,絕望的說道:“司馬發現了吧?這個傷病營裡的傷員都是經過醫官看過,確定了救不回來的死人,也只有這樣的死人,和沒有背景的大頭兵,纔會送到這個傷病營裡面來等死,讓我們自生自滅!”
“救不回來的死人?”陳應疑惑的重複了一遍,他看了看營房中的傷病員,發現他們的傷勢死人重,但也到不了救不回來的程度啊,這裡很多人只是身上的傷口大了一些,或傷口發膿了而已,只要用心照顧,上上傷藥,就能痊癒的啊。
石高根看著陳應一副疑惑的樣子,眼中燃起的希望慢慢的滅了下去,周圍掙扎著爬起來盯著陳應他們的傷病員們,也都失望的重新躺了下去。
“原來是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公子哥啊……”一個順著營房牆壁癱下去的傷卒,睜著無神的眼睛流出兩行濁淚,喃喃道:“我不想死啊,我還有老母親要養了……”
“救不回來的死人?誰說的?”陳應睜大眼睛,氣惱的大聲道:“這是哪個庸醫說的?這是草菅人命知不知道?”
陳應生氣了,他真的生氣了,這次並不是前身的影響,而是他覺得自家心中的某些東西遭到了挑戰,他憤怒的大聲道:“這個傷病營裡面的傷員,只要用心照顧,除了傷勢實在是太重的,又有誰救不回來?”
陳應的聲音無異於一顆驚雷,在傷病營裡面炸響,沉浸於絕望中的傷卒們,聽到陳應的聲音,好像看到一道火光亮起,那是希望的火焰,他們一個個掙扎的擡起頭,帶著希望的目光看著陳應。
看著這一雙雙充滿生的希望的眼神,陳應感覺一種沉甸甸的重擔壓在了他身上,他知道自己身上揹負上了這些傷卒的希望,自己身上有了責任,這一刻,陳應感覺他和這個世界之間的隔膜感沒有了,他不再有之前那種恍若夢境的感覺,這一切,都是真真實實的。
“衆位放心。”陳應大聲說道:“我,假司馬陳應在這裡承諾,我會盡全力救護每一個傷員,讓他得到應有的治療和照顧,讓他重新恢復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