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籲……”陳應勒住奔馬,朝轅門裡的值守軍士大喊道:“吾乃大軍督糧官陳應是也!爾等還不快快打開營門?”
陳應話聲剛落,劉陽等人也騎馬跑到了轅門前,他勒馬一藐陳應,打馬上前朝守門軍士的隊率喝道:“王六,看見本縣還不快快開門!”
守營軍士在劉陽的呵斥聲中,飛快的打開了營門,陳應等人勒馬上前,進了軍營。
一進軍營,陳應的眉頭就一皺。
這座軍營,原本是皖縣縣兵的大營,在江夏蠻反派前,皖縣有三個曲,五六百縣兵。
去年,也就是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江夏蠻反漢後,皖縣由於直面叛軍,在郡府的支持下,皖縣縣兵擴編到了一千五百人,所以,這座軍營就經歷了一次擴建,能夠容納兩千大軍長駐。
今年年初,太守陸康謀劃反攻江夏蠻,而皖縣作爲直面江夏蠻的大縣,不光囤積了大量糧草武器,而且,調來了由別部司馬趙書統領的兩千郡兵,負責協助防守皖縣。
此時,皖縣軍營經歷了第二次擴建,此次擴建後,這軍營在縣西南直接佔據了半個城,足足能夠容納五千大軍入駐。
原來,由於軍營屢次擴建,侵佔了縣城的大量空間,皖縣士民屢次要求將軍營遷出城去,只是郡府考慮後,覺得遷移軍營耗費過大,再加上皖縣西南是潛山山腳,地勢起伏不平,皖縣在這裡的居民十分稀少,軍營建在這裡,影響並不是太大,就否決皖縣士民的請求。
這皖縣軍營,陳應出征之前來過一次,是來給司馬趙書報到的,那時,軍營里人聲鼎沸,氣象森嚴。
進入轅門後,大道兩旁的校場上,到處都是操練的軍士,執仗巡邏的士卒更是絡繹不絕,好一派刁斗森嚴的強軍氣象。
而此時,軍營裡面亂糟糟的,別說是操練的軍士,就是連巡邏的士卒的沒有,到處都是一派蕭條的景象,空曠的營帳之間,偶爾有三五個手裡拿著長短不一的兵器,臉上帶著驚慌頹廢神色的士兵在營帳間走動,一眼看上去,給人一種散沙的感覺。
陳應們騎著馬往軍營裡面走了一會兒,居然沒有人上來盤查,看著軍營裡的這副景象,他不禁大失所望。
終於,陳應沒有心思看下去了,他猛的一抽馬匹,奔馳起來,劉陽等人見狀,也紛紛提起馬速,跟著陳應向著軍營深處奔去。
而此時,軍營中的軍士終於被那巨大的馬蹄聲驚起,紛紛三三兩兩的涌出軍帳圍觀。
陳應看著亂糟糟的涌出營帳的軍士,不由的大失所望!
他現在仍然記得,出征前,那三千多雄壯的軍士,組成整齊的軍陣,唱著豪邁的軍歌,氣勢軒昂走出軍營時,是多麼的激動人心。
而現在,除了冷清還是冷清,足夠五千人屯駐的軍營裡面,稀稀拉拉的呆了一千多,不到兩千殘兵敗將,又怎能不冷清?
軍營裡的軍士們,麻木的看著從面前奔過的騎士,沒有一定生氣。
陳應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鬱氣鬱結,靠著這些士氣全無的殘兵敗將,真的能夠守住縣城?
“擊鼓,聚將!”陳應沒有糾結多久,他必須表現出成竹在胸的氣勢,不然,劉陽這個自己的盟友就會動搖,自己將會進一步失去成功的籌碼。
如此想著,陳應沉著冷靜的在帥帳前下馬,對陳安命令道。
“咚、咚、咚……”激昂的鼓聲,再一次飄揚在軍營中,一下一下的好似擊打在人的心頭,讓人不禁的熱血沸騰!
“陳呂,計數!”鼓聲響起後,陳應再次下達了命令。
陳祥在陳應剛剛來到軍營前的時候便知道了,此時他心中正充滿著惶恐於糾結,他不知道陳應會如何對待他。
雖然,他篤定陳應不會立刻動他,但他還是惶恐難安。
此時,鼓聲響起,陳祥知道他不得不去面對陳應,面對那個被他視爲廢物的世家子。
陳祥沉重的踩著三通鼓來到了帥帳跟前,看到帥帳前站立的武士,他心中猛的一沉!
此時,帥帳前聚集了大羣閒散軍士,不過他們都不敢太過靠前,因爲二十餘個披堅執銳的甲士,和同等數量的衙役組成了一個嚴密的防禦圈,保衛帥帳,驅逐靠前的軍士。
陳祥看著帥帳前那一個個熟悉的面孔,眼前一黑,只感覺自己的心臟正慢慢的向冰冷的深淵滑落。
眼前的帥帳,就像是一隻恐怖的巨獸,在冷冷的看著自己,好像只要自己一旦踏入,就再也出不來了。
霎時間,他想轉身就逃,可耳邊那一聲緊似一聲的鼓聲,卻好像有一股奇特的神力,拖著他一步一步的踏進帥帳。
普一進帥帳,首先入目的便是帥座上的那個光人。
陳祥瞇了瞇眼睛,稍稍讓開那刺目的光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個光人就是陳應。
陳應他穿著一件鏡子似的鐵鎧,火紅的披風垂落在他身後,他高踞在帥座上,清晨的陽光從陳祥身後的帳門口照進來,直直照射在陳應身上,照的他好像光中神將一樣。
就在陳祥打量陳應的時候,帳外的鼓聲停了,一身大汗的陳安放下鼓槌,無視陳祥,大步越過他,上前大聲稟報道:“稟司馬,本部擊鼓三通,共三百聲,現已完畢。”
聽到陳呂的聲音,陳祥才驀然驚醒,趕緊挪動腳步,在帥帳中的嗡嗡聲中,站到了帥帳左列最後,躲在前面的一個軍官身後,偷偷打量周圍,打量陳應。
這帥帳背靠山樑,以巨木爲支架,用麻布和草蓆爲頂棚搭蓋而成,十分寬大,能夠容納兩三百人集會。
帥帳設計的十分合理,有七八個窗戶,頂上也有一個巨大的天窗,這些窗戶和帳門巧妙的結合起來,即給帥帳裡帶來了足夠的光照,也十分神奇的將一道光柱照射在帥帳後半部的高臺上,也就是帥座上。
這也就是陳祥普一進帥帳,第一眼就看到陳應的原因。現在陳應身穿反光的明光鎧,高踞在高臺光柱下,整個人好像光人一樣,好似九天神將降臨人間,顯得十分威嚴大氣。
在帥帳中的高臺下,黑壓壓的站著兩列將士,熟悉大軍的人,可以看出來,帥帳中,左側人比較少,站的是郡兵中的軍官,右側人比較多,站的是皖縣縣兵中的軍官。
這兩列軍官間涇渭分明,彼此間劍拔弩張,有一股聞不到的**味在飄揚。
左側的郡兵軍官看不起右側的縣兵軍官,認爲他們不過是一夥烏合之衆,是民兵壯丁,根本不能說是軍隊。
而右側的縣兵軍官則跟是仇恨左側郡兵軍官,認爲郡兵都是花架子,是銀樣臘槍頭,中看不中用。彼此都認爲是對方的原因導致大軍大敗,互相間十分仇視,就差彼此火併了。
陳安在稟報完後,自動退下,站到了右側最後。
這站隊可不是亂站的,這代表了你的立場,你站在那邊,便是支持那邊,敵視另一邊,而陳安更是代表著陳應,所以更不能亂站。他這往右側一站,便在帥帳中引起了一陣騷動。
“稟司馬,帥帳擊聚將鼓三百聲,召集軍中所有軍職在身的軍官,現到一百九十六人,其中軍侯五人,屯長十一人,隊率二十八人,什長一百零三人,其餘佐官四十九人!”陳安剛剛退下,負責統計計數的陳呂無視帥帳中的騷動,立刻上前稟報。
陳應威嚴的掃視了帥帳中的衆人一眼,帥帳中慢慢靜了下了,他起身淡淡的說道:“相信大家都有很多疑問,不過這些疑問都暫且壓後,現在,請皖縣縣令劉陽劉縣君宣讀命令!”
陳應話聲剛落,劉陽便正了正衣冠,大步從帥帳裡的簾子後面走了出來,快步登上高臺,站在陳應身邊,從袖子裡取出一份公文,打開大聲宣讀起來。
這份公文的大概意思就是,今有逆賊江夏蠻黃穰作亂,意圖攻打縣城 ,而此時縣城,兵備空虛,諸軍羣龍無首,無法有力的守護縣城,抗擊逆賊黃穰。
因此,皖縣縣令劉陽,特行駛臨機決斷之權,拜原皖縣軍兵督糧官,下邳陳應爲皖縣軍兵假司馬,全權負責皖縣防備事務,責令假司馬陳應,速速整軍備戰,抗擊逆賊黃穰……
劉陽還沒有唸完,下面的已經沸反盈天了,衆將紛紛交頭接耳,大聲喧譁,有互相商量的,有大聲質問陳應劉陽的,一時間,整個帥帳成了菜市場……
“肅靜,肅靜……”陳應大聲呵斥,但沒人理他,直到外面守護的甲士家丁涌了進來,刀劍出鞘,齊齊大聲呵斥,纔將亂象慢慢壓了下去。
“肅靜,帥帳之中不得喧譁,違者軍法處置!”陳應惡狠狠的一掃衆將,揮手示意家丁們退下,大聲呵斥道:“有事,本司馬稍後會解釋,現在大家聽劉縣君宣讀命令!”
劉陽被剛剛的動靜嚇壞了,他生怕底下的那羣兵痞涌上來,將自己撕成碎片,趕緊將公文快速宣讀完,最後結束道:“此令,大漢光和四年五月初九,揚州刺史部廬江郡皖縣縣令劉陽簽發,立即生效!”
劉陽雙手捧起起公文,面向陳應,一鞠到底,大聲道:“皖縣縣令劉陽,拜見司馬!”
陳應肅容上前,雙手捧起公文,向劉陽行禮道:“下官皖縣郡兵假司馬陳應,拜見明府!”
兩人互拜完畢,劉陽起身退下高臺,走到帥帳裡間休息去了。
陳應走到高臺中央站定,一手高高舉起公文,看著底下衆將,他表面鎮定自若,可心中直打鼓,暗暗念道:“現在,成敗就在此一舉了,都給我拜啊,快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