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未明,帝都高牆森森,甲冑齊備的守城軍佇立於此。
忽聽見馬蹄聲響,滾滾如同驚雷,長街的不遠處騎兵烏壓壓而來。
人數多得一眼看不到頭,卻不聞半點異聲。
清一色棗紅的戰馬膘肥體健,馬上的士兵背脊挺直,氣勢如虹。
這樣精銳的軍隊,在帝都難得一見,唯有——
領兵的男子年輕俊美,馬前還坐著一個少女,被厚厚的狐皮斗篷裹得密不透風,看不見面目。
男子策馬上前,亮出手中一塊明晃晃的金令,守城的將領定睛一看,立刻半跪在地。
“參見顧侯爺!”
顧侯金令,向來不肯輕出,國中必有大事發生。
“我是顧侯府二公子,奉家父之命率五百騎兵出城,速開城門!”
“快!開城門!”
守將大喝一聲,高大的城門被七八個士兵從兩邊推開,顧酒歌一馬當先奔馳而出。
身後,五百精兵秩序井然,緊隨其後。
待人都走了之後,副將詢問道:“將軍,五百以上的騎兵調動需要兵部審批,您方纔爲何不問二公子要兵部的批文?”
守將瞇著眼目送那隊兵馬,“如果有兵部的批文,五百騎兵出城這樣的大事,我們怎麼可能沒有提前接到通知?”
“您的意思是……沒有批文?那您——”
守將看他一眼,“沒有批文又如何?那是一品大將軍侯,他的顧侯金令一出,別說調動五百騎兵。就是調動五千,五萬,也無人能阻攔。”
……
天亮了,宮城之外,顧侯府的馬車已經等候多時。
宮門開啓,御林軍統將蒙飛親自到馬車邊上,拱手告罪,“顧侯爺,實在對不住了,按律宮門必須到這個點才能開啓,勞您等候多時。”
顧懷疆從馬車上下來,“無妨,宮規不可廢,是本侯來早了,與蒙大人無關。”
蒙飛越發恭敬,“下官多嘴,侯爺是不是有要緊事要找陛下面談?陛下曾經說過,若是顧侯爺進宮找陛下,是可以不遵守宮門開關的時辰的。”
“這話蒙大人已經說過了,本侯也已經同蒙大人解釋過了。陛下說這話是怕戰時有緊急情況耽誤了,現在並非戰時,這種特權本侯也不能輕用。”
說罷朝他點點頭,蒙飛會意,恭敬地行禮,“恭送顧侯爺。”
他的背影在茫茫雪地上,顯得那麼渺小,又偉岸得讓人不敢直視。
“一夜大雪,顧侯爺年事已高,還要這樣守規矩在宮門外等候。等了一個時辰不說,明明陛下許他坐馬車進宮,他偏要走路進去,唉。”
唯有這樣從不居功自傲的人,才能穩坐那個大將軍侯的位置吧?
一旁的屬下道:“是啊,顧侯爺從來就沒有坐過馬車進宮。從他到宮門外,大人就一直勸說爲他通稟,陛下一定肯開宮門見他。他偏是不肯,也不能怪大人,陛下一定不會責怪大人的。”
“胡說,我是怕陛下責怪我嗎?”
蒙飛白他一眼,“顧侯爺的高風亮節,你至少得再修煉二十年才能懂!”
顧懷疆到寧帝寢宮之外,被寧帝身邊的高公公請到偏殿等候。
“侯爺稍侯,陛下才起正在更衣呢。”
他親自端茶上來,顧懷疆雙手接過,“勞煩高公公了。是本侯來得太早,驚擾陛下安眠了。陛下這些年睡眠不如從前好,還被我驚了。”
“正因爲睡眠不如從前好,所以陛下早就醒了,並沒有被侯爺驚著。”
後頭珠簾響動,顧懷疆從座中站起,寧帝匆忙而來,“懷疆,發生什麼事了?朕聽聞你在宮門外等了一個時辰,什麼要緊事讓你如此急切?”
顧懷疆袍角一拂,當即半跪於地,寧帝也沒能扶起他來。
“臣點了五百騎兵出城往常州去,小兒述白在常州遇襲生死未卜,只逃回了一個手下的小將。因事出緊急未能知會兵部,臣讓次子酒歌持金令出了城。”
寧帝張了張嘴,“什麼時候的事?”
“今日凌晨尚未天明之時。”
寧帝急道:“朕不是問這個,朕是說述白什麼時候出事的?朕聽說他和顧宜護送姑太太和表小姐回金陵,怎麼好端端的忽然遇襲,誰敢對他下手?”
顧懷疆被寧帝親手攙扶,避無可避,只能站起身來。
“據逃回來的小將嚴錚說,回程到了常州北邊的樹林,述白帶領的四十人全都中了毒針。他衝出重圍回來求助,到顧侯府後很快昏迷,幸好玉扶把他救回來了。”
“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早告訴朕?酒歌已經走了?朕再派人護送幾個太醫去追他們,中了毒沒有太醫可怎麼辦?”
“不必了陛下,有玉扶跟著酒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