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煥心裡踏實了,顯然,那女孩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似乎在同夏可欣正聊著的呢。他迅速探了一下頭,同時很快縮了回來。他看到了夏可欣坐在病牀上,那個女孩正盯著她,倆人的確是在聊著,那個女孩的情緒顯然是穩定的。那女孩顯然沒有看到他探頭,夏可欣同樣沒有注意到門外的情形。
江成煥繼續在病房外候著,看看夏可欣跟這個妹子究竟聊出什麼結果來。
“根據我們的臨牀經驗,這種病癥有其偶然性,指不定某時候迴轉了來。只有耐心地等候了?!彼X海中忽然想起了那位老醫生在他臨出門時說過的這句話,這會子似乎臨近了,他期待夏可欣的交流,期盼奇蹟的出現。一旦女孩完全醒悟過來,所有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了。
“另外……”老醫生丟下一句在江成煥聽來有點稀奇古怪的話來,“要不,去請個陰陽先生……”
江成煥根本沒有想到老醫生最後怎麼撂下這句話來。他一楞,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請陰陽先生,上哪找去。”江成煥自言自語地唧咕著,“是去天堂寶剎,還是去陰曹地府呢。”
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這個顯得十分滑稽的選項。
雖然說,老醫生這麼說,聽起來有點兒離譜,其實,他並沒有太上心,但越想越覺著這是應該要考慮的選項。自己的親身經歷告訴他,很多事情並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背後都有其複雜的因果關係。雖然,幹這一行當有著明確的紀律和職業操守,但私下又有多少人恪守。反倒是這事兒覺著有那麼一點講究,有必要認真對待下去。只是,他根本不知道所謂陰陽先生究竟是怎麼回事情,果真會有效果嘛?
他越想越擔心,越想越迷糊,腦海中翻滾著,雲遮霧繞。情急之下,當晚,他乾脆撥通了卞海波的手機,然後在電話裡繪聲繪色地敘述了一通。
那頭,卞海波不知是真沒有聽清楚呢,還是故意誇張地大聲尖叫起來。
“啊,果然是鬼附身了?”
江成煥嚇了一大跳,不覺衝著他大聲吼道,“叫,什麼叫啊,什麼鬼附身?別瞎嚷嚷。”
“行爲舉止錯亂,老醫生又這麼說了,還不是鐵板釘釘子嘛,”卞海波繼續嚷著,“何況,你要搞搞清楚,我是幹什麼吃的,是在鬼門關上閒逛的人,箇中情形還是略知一二的?!?
“瞎,別亂說,半夜三更胡扯什麼,嚇死人。”
江成煥倒不是真的害怕,而是覺著卞海波沒個正經的,說不上道兒,有些心急,想跟他有個正經的上套路的交流。
“不,你別嚇不嚇的,我看這是個事兒,你這就上我這兒來,我們趕快想出個轍來,說不定還真能行得通的。”卞海波不容置疑的口氣,說完掛線了。
江成煥楞楞地盯著手機,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是去,還是不去。不去,是自己招惹起來的,人家一番盛情,別辜負了人家。去了,又算怎麼回事情呢,什麼鬼啊,怪了的,總覺著有點俗套。想了半天,還是猶豫著下不了決心。嗨,世上真有這樣的人,神經兮兮,不容把話說完,把事情說透,搞什麼鬼啊!他在房間裡轉悠著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後,他打開抽屜,把那包別人送給他的中華香菸拿出來,抽出一根點燃,重重地吸了一口。
“咳、咳……”他頓覺喉嚨裡一陣火辣,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呵,名牌香菸也是這個嗆味啊,他趕緊捏住菸頭重重地擠壓在一個裝糖果的鐵盒蓋子上,丟了。
他不會吸菸,從來不吸。
之後,他決定去卞海波那兒跑一趟,去了再說。臨出門時還是不忘揣了那包煙去。因爲卞海波抽菸,開包了的香菸擱在那兒也是浪費了,遲早是要黴變了可惜,順手人情。
到了卞海波那兒,見卞海波並沒在房間裡,早已經守在門外等候他了。見他來了,一聲不吭,不進屋,摟著他繼續往前走去。
“嗯,嗯,你這是幹什麼呀,”江成煥抗拒著,努力從卞海波的摟抱中掙脫出來,同時叫嚷著,“你喊了我來,一句話不說,拽了我究竟要上哪兒去???早知這樣,我幹嗎要上你這兒來,直接去你要去的地方不就得了嘛!”
卞海波瞟了他一眼,但並沒有鬆手,摟著他默默地前行著。就這樣約麼前行了百八十米的樣子停下,然後,就近在路邊上一塊人工修築的青石板條凳子上坐下。江成煥見狀貼著卞海波坐下。
江成煥微微側身,歪著頭望著他,看他究竟要做什麼。
“你可知道陰陽先生的由來嘛,爲什麼會有陰陽先生?”
卞海波忽然這麼問,江成煥一楞,但很快明白過來。他不以爲然地說道,“這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幫助別人驅邪避魔的嘛!”
“既然如此,那我問你,這個‘邪’和‘魔’是指什麼,和鬼怪有什麼區別呢,何況,陰陽先生就是幹這種事情的,是專門替那些被妖魔鬼怪纏身了的瘋癲之體,趨利避害,恢復陽氣,提撥精氣神的?!?
“這個……”江成煥想了想,最後乾脆說,“我也知道的啊,怎麼啦?”他生怕被卞海波看扁嘍。
“不是‘怎麼啦’而是你明知故問,既然都知道,我說到鬼附身時,那有什麼好怕的,提到陰陽先生時,又有什麼不可理解的。世上事,不都是辯證的嘛,有矛,就有盾,有男,就有女,有陰,就有陽,陰陽先生就是幫助人們調諧平仄,讓一切變得和諧起來?!?
江成煥不得不承認卞海波說的有道理,其實,他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在那種特定的情境之下,猛然提及這個話題,總覺得怪怪的,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見江成煥沉思著,卞海波繼續開導來。他說,世上萬物,冥冥中都有定數,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人定勝天是不可能的,人類只有順應自然規律的變化而變化,遵循自然規律,按自然規律辦事,纔會風調雨順,越來越興旺。一切逆天行徑,終將遭受上蒼的懲罰。陰陽先生就是順應天意,替天行道,把一切違背天意的現狀和行徑,全部糾正過來。
當然,我不贊同陰陽先生的一些過激的做法,雖然說,這個世界有魂靈存在,但是,陰陽先生絕對不可以爲所欲爲,一切法事用度都必須在允許的範圍之內,違逆天意,必將遭受天遣。
“聽你這麼說,好像你很清楚陰陽先生做法事的,頭頭是道?!甭牭竭@裡,江成煥有點不以爲然。
“你有信仰嘛?”卞海波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
江成煥一下子慒了,說到信仰,還別說,真是糊塗著呢,他知道信仰,但自己究竟信仰什麼,甚至,有沒有信仰,還真是回答不上來了呢。
“沒有信仰,談何進取,”見江成煥沒有吱聲,卞海波繼續說道,“一個沒有信仰的民族,是肯定沒有希望的。信仰是什麼,信仰是社會穩定的基石,信仰是人類賴以奮進的基礎,有了信仰纔有朝氣,無法想像,一個沒有信仰的人或是一個民族,會是怎麼的一種狀況,可以說,是沒救了?!?
江成煥本能地點了點頭,雖然,他不完全懂這其中包含的深意,但他被卞海波那真誠的語氣觸動,他覺著必須有所思考,要徹底搞清楚這其中的含義。
“嗯,我再問你,你是如何看待鬼怪之說的,你該怎麼回答?”
“啊,鬼怪?我,不知道誒……”江成煥不加思索,脫口而出,但瞬間覺著不妥,覺著不全面,趕緊否定了,“啊,不……”
可是,接下來,又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因爲,他在這麼回答的同時,想到了剛剛卞海波的開導,同時,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特殊經歷,那段在小時候無法解釋的慘淡經歷,這些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都是他無法解釋和說明清楚的。他至今不太明白當時遭遇這類情形時究竟是怎麼了,那般瘋癲,那種幻覺,他至今刻骨銘心。雖然說,這等情形,不可以同鬼怪相提並論,但是,每每深入這個情境時,如同在鬼門關走過一遭沒有什麼兩樣,他確確實實搞不清楚,哪是真實世界,哪是虛幻靈界。原本,他就懷疑這個女孩同自己當年一樣,也是進入一種虛幻情境,或者乾脆說是被妖魔鬼怪纏身,只是礙於衆所周知普世價值觀的情形不敢妄加評說。如今,既然老醫生都這般說了,卞海波也表現出神秘神情來,他似乎不得不相信鬼怪之說了。
“應該是……噢,恐怕是……”江成煥躊躇不已,不知如何表達爲好,“會有吧?!?
江成煥這般吞吞吐吐地迴應在外人聽來不太明白的話,同時朝身後回望了一下。身後是漆黑一片,頓覺後背心一陣發涼。在夜深人靜黑燈瞎火中談論這個話題,真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