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成煥能有什麼反應呢,安分守己。時下這個社會,本身就是個鬥智鬥勇的社會,是先鬥智,再鬥勇,完全依靠鬥勇是行不通的。江成煥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因而,他必須忍受著,不到萬不得已,他是不會一介蠻夫之能的,他必須依靠自己的智慧同馬尚魁周旋,這是現時社會的生存根本,他當然也不例外。
還有一個更爲重要的因素,即,感恩心理。再怎麼說,是馬尚魁提拔他的,不論是出於什麼原因,他江成煥目前是一個部門的負責人,這是實實在在的。即使是說馬尚魁有什麼動機,那完全可以另當別論,到那時再說那時候的話。他江成煥只要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向前去,他馬尚魁抓不到把柄,得實惠的人,還不是他江成煥嘛。這就叫著識時務者爲俊傑。
再說了,根本安排,卞海波遲早要去省城的人,不管是長期還是短期,不管是老資格還新人,到頭來,他江成煥在空上位置上坐穩當了,還是響噹噹的老人。年輕人嘛,誰沒有進取心呢,或許,他馬尚魁就是抓住了這種心理。至於是什麼目的,管他呢,在這個社會上,誰沒有目的呢,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看誰最後用到極至。
江成煥就是這麼想的,因而,即使知道自己被利用,被報復,從某種程度上說,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捱,是心甘情願。這叫相互利用,互爲原因,又互爲目的,各得其所,各取所需,何樂不爲。
鑑於此,江成煥由不得半點輕鬆,自是苦上加苦,又樂上加樂。報復就報復吧,反正自己年輕,吃點苦就吃點苦吧,算什麼。俗話說得好嘛,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嘛!
或許,老天在幫江成煥,他獨自一人去凍庫的確沒有沾什麼便宜,甚至,吃了不少苦,來了一場驚世大戰,可那幫人,包括馬尚魁自己在內也沒有沾到什麼便宜,在那個現場忙乎了一整宿,現場勘查結束之後,又在周圍走訪收集線索,一直忙於東方天空上已經泛白。江成煥多少有欣慰,甚至,有那麼點幸災樂禍,真可謂,人算不如天算嘛。他江成煥去凍庫雖然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惡鬥了一場,但好歹還睡了一個囫圇覺,這就是賺了嘛!況且,這場戰鬥並非白白是消耗,畢竟是一場難得的人鬼大戰,對自身無疑是一個鍛鍊和提升,並且,是在九鳳的幫助下進行的,那感覺的確有那麼點不同尋常的感覺,是難得的。
兩起案件顯然不是一下子能夠偵破了的,顯然需要忙乎一陣子的了。既然他必須同時介入兩起命案,那就必須自我加壓思考這個問題。當然,他這個編外法醫的確也有不同於別人的專長,他是既可以順利地介入偵破,同時,還可以將屍檢情況充分納入到偵破中。
經對兩起案件的彙報彙總,在對現場痕跡、物證、致命傷口形成等諸多有效證據的分析季研判的基層上,確認兩起案件在作案手法、作案規律和作案目的等諸多方面有相似相近之處,參與現場勘查的大部分人都認爲,兩起兇殺案有著密切的聯繫,遂做出併案偵查的決定。
這個意見和建議得到大隊長劉凱的認可和支持。
馬尚魁安排江成煥幫助卞海波屍檢。
這個任務是在他預料之中的,他也是必須介入。但馬尚魁的口氣有點異樣,江成煥明顯感覺到了馬尚魁幸災樂禍,因爲,馬尚魁根本不知道他當天晚上遭遇的危難情形。顯然,在卞海波還沒有離開時,他是配合屍檢任務。在一般人看來,顯然是個糟糕的差事,誰都不願意沾邊的。不過,說心裡話,對於他江成煥來說,已經無所謂了,習慣成自然嘛。
但這一次,他的想法較平時要複雜一點,他無疑把這種安排視爲對他的再次報復。嗨,不管這些了,反正他自己沒有這方面疙瘩,很愉快地進入偵破中。
“唉,女孩死得真慘,這個遭天譴不得好死的傢伙,逮著他,我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
一路上,卞海波憤憤不平,完全沒有去理會江成煥的感受,顯然超出一個專業法醫應有冷靜和職業水準,令江成煥有點納悶。江成煥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感受,畢竟沒有勘查現場,沒有直覺體會。但想當然是令人憤恨的,幹嗎害了人家,還非得禍害人家性命呢?
據卞海波介紹時說,女孩的確被折騰得很慘,簡直慘不忍睹。可想而知,連卞海波這個老法醫都這麼說,即使江成煥沒有去現場,也是完全能夠想像得到慘烈的程度。姦殺是肯定的,但不僅僅是姦殺,這個傢伙還是個虐待狂,姦殺之後,還用銳器殘忍地毀了女孩的生殖器,女孩眼睛同時被挖掉了。不知這個可惡的傢伙當時究竟是怎麼想的,對於這種慘無人道的變態人種,還有什麼人道可言,格殺勿論。
好多時候,他江成煥就是不理解人性,同樣都是人類,怎麼秉性截然不同。
第二天下午,當江成煥和卞海波一同來到凍庫,直接去找老張頭開大鐵門。
整個凍庫靜悄悄。
還別說,江成煥在天光大亮時再次來到這裡,多少還是有點心悸。這個戰場,似乎早已成爲了過去,似乎沒有一點戰鬥過的痕跡。尤其,是那大坑,咦,真是奇怪了,居然不見了,彷彿昨晚的一切是一場夢魘。他在東張西望尋覓著,一時沒有注意卞海波在幹啥。趁這個空檔,卞海波習慣性地一腳跨進了老張頭的房間,並大聲叫嚷起來。
“老張頭啊,你老人家還在睡覺呢,怎麼賴牀嘍?”
“咦呀,呀……是卞,卞法醫啊,是……”
江成煥聽到叫嚷,猛地一回頭,見老張頭正從牀上往起爬,嘴裡忙不迭聲地在應承著。老張頭爬了半天,只見一雙手撐著牀鋪沿,屁股翹得老高,那頭往牀鋪下墜,整個身子就是沒起來。見狀,江成煥趕忙跨前兩步要幫一把,經歷昨晚上那一場惡鬥,他知道這老頭昨晚受了傷,一定是體力不支。
“你幹嗎?”
見江成煥跑去攙扶,卞海波有點不理解了,一臉納悶地問。
江成煥不去理會。
老張頭哼唧個不停,在江成煥的手臂彎處,就那麼一小把把,本就衰老的外表,更顯衰老。他攙扶著老張頭,用十分憐愛的目光盯著他,根本不敢將牀鋪上這個乾癟的老頭,同昨晚那個騰雲駕霧、健步如飛的小老頭相提並論。覺著此時此刻的老張頭,根本不經他手下一用力,便碎了一般。卻不曾想昨晚是那麼勇猛,自己的小命差點丟在他手上。眼前如此嬴弱,當然和自己的“努力”是分不開的,這麼想著,內心多麼有那麼點不自在,不落忍。
卞海波當然不知道這一切內幕,見狀一驚,趕忙也跑上來伸出一隻手來攙扶,同時問道,老人家,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龍體欠安了啊?
老張頭繼續哼唧著,根本沒有搭理卞海波的問話。其實,是根本沒有力氣搭話,他顯然是想說出什麼來,因爲氣力不足,張開的嘴巴根本發不出聲說不出一句完全的話來。但他還是繼續地掙扎著,似乎一定要將昨晚的情形說出來。
江成煥見狀,趕緊扯了一把老張頭,示意他別將昨晚的遭遇說出來。孰料,老張頭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或者是會錯意,張嘴拖著長音說著昨晚遭遇鬼魂的事情。
“嗯,嗯……卞法醫啊,就別提嘍,嗯……”老張頭哼唧著,“昨晚,嗨,那見鬼了……我這條老命啊,差一點就送上去了喲。”
顯然,再阻止,已經來不及了,老張頭肯定是要將昨晚發生的事情的前因後果說得一清二楚,江成煥心想,這一下子可麻煩,卞海波一點要問個究竟。便任由他去,只想著接下來該怎麼去圓場。
孰料,卞海波聽老張頭這麼一說,卻沒有吱聲,只是聆聽著。聽了半天,卻指著老張頭對江成煥說道,“你看這老人家,昨晚一定是做惡夢了,說出這一番不著邊際的話來,唉,這人一旦上了年紀……”
“是啊,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稀裡糊塗,顛三倒四的,不去理會。”江成煥趕忙打斷了卞海波的話頭,求之不得,“乾脆,我們自己拿了鑰匙,去開門。”
“小江啊,你,你倒是說一說啊,我,剛剛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啊?”
老張頭不理這個茬,這回直接問江成煥了。江成煥一楞,一時不知如何迴應,卞海波趕緊迴轉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啊?”
被問的江成煥楞在那兒,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可老張頭急了,拽了拽江成煥的衣袖。
“你告訴他我昨晚被鬼魂附身的事情,唉,差點要了我這條老命,哼……”
老張頭繼續哼吱著,同時用那雙無光的乾癟眼睛盯著江成煥,可憐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