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小鹿聽了我的話會懷疑,會驚詫,會舉棋不定,卻沒想到她的神色堅定如常,“你說吧。”
兩個小時之後,在我驚疑的目光中,我凝視著小鹿那張青白交加的臉。
“小鹿,”我輕輕推了推她,“對不起,我知道這件事不應該瞞著你,但是當時……”
當時,我真的沒有辦法將那些話說出口。
周伯濤堆小鹿不錯,很好,甚至深愛至極。
這些我都看在眼裡。
沒辦法說。
小鹿軟軟的身體有些輕微的搖晃,怔怔的幾分鐘之後,驀地擡起頭來。
她的臉上掛著蒼白的笑容,眼中有無力,有悲痛,有難過。
還有堅定。
“走吧,古純?!彼龑ξ揖`出一個笑,“我們要找回他們?!?
我怔住,看著小鹿那張秀麗卻堅毅的臉,“你不怪我們麼……”
“怪你們什麼呢?”她輕聲問道。
“是怪你們爲了保護我,不讓我知道這些可能讓我發瘋發狂的事情,還是怪你們瞞著我,自己卻深入龍潭虎穴?”
“古純,我的膽子的確很小,但那是因爲有人保護我的情況下,我願意做一隻籠中的小鳥??墒乾F在……”
她擡眼看了看窗外,“他們都在等我們啊,古純,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伯濤死在一塊,哪怕我從來不知道他的身份?!?
“因爲他的愛,從沒有騙過我?!?
眼角溼潤一片,我凝神看著小鹿半晌,說道,“如果你真的決定,那我們就一起走吧。”
“當然,”她笑的無比燦爛,“我怎麼能讓我的好朋友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呢?傻瓜——”
我們抱在一塊,在初春溫涼的天氣之中,感受那彌足珍貴的溫暖。
當這件事情告訴頭兒的時候,他的眼神介乎震驚和悲痛之間。
因爲周子瀟和孩子快出生了,頭兒無論如何也走不開,但……
“古純!”他雙目霎時間涌上一股血色,“你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都不知道和別人商量商量的嗎?”
他一把抓住我的揹包,“白家有大把的人手,憑什麼讓你去冒這個險呢?”
“白先生的確失去消息,但這也用不到你去找!”他惱怒的抓著我的手臂,“你在這坐著,哪都不許去!”
“這件事非我自己來不可的。”我笑笑,“今天來就是想與你做個告別,我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再見了。”
“你……”他的臉色又驚又怒,“古純,你就不能爲別人多想想嗎?你這樣做,到底圖什麼?”
“因爲我愛白諦。我不是商人,做這些事情沒有一點利益?!?
“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外面,死在尋找白諦的途中?!?
“古純……”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灰敗無比,“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感受?”
“你這樣做太過偏激,我不會讓你去的?!?
我嘆了口氣,“小鹿還在外面等著,我不會丟下她一個人,更不會丟下白諦和周伯濤?!?
我凝視他半晌,“你應該知道白諦這次去仙揚鎮是爲
了什麼,是爲了他未完成的使命,是爲了所有人的安全……”
頭兒笑的滿眼晦澀,“所以,你就不顧自己的性命,非要把自己也搭進去不可麼?”
“這是我的意願?!蔽业拖骂^,輕聲說,“如果這一次就是告別,頭兒,你和子瀟要好好地。”
我笑笑,轉身離開。
在我和小鹿即將走過這個街角的時候,小鹿回頭瞥了一眼。
“他一直在看你?!彼龑ξ艺f。
“我知道。”
我回過頭,看著窗子邊模糊不定的人影,“再見?!?
再見,最好能再相見。
我和小鹿就這麼糊里糊塗的上了路。
在離開家裡之前我們做了大量的功課,仙揚鎮在西北方,人跡罕至,在網上能夠查到的資料少之又少,但我們還是得知其中一二。
仙揚鎮一片的方位陰氣極重,應該是有著不爲人知的秘密。好在我們開車,在一路上的顛簸之中,總算找到了仙揚鎮。
仙揚鎮破破爛爛,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儘管極力之外就是一個小村莊,但這裡卻依然掛著幾十年前甚至幾百年前的牌匾與窗櫺,風吹之下發出吱呀鬧人的聲響。
這裡的旅店還名爲客棧,我和小鹿揹著揹包走進去,赫然發現桌面上老高的灰塵足可以包上一鍋餃子。
“有人嗎?有人嗎?”
連連喊了兩聲,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拉著長調回答我,“有——”
緊接著,角落裡站起來一個龐然的碩大身軀,伴隨著那身軀站起來的,還有滿屋飄動的灰塵。
“要不咱倆換一間吧?”小鹿皺著鼻子拉著我,“這也太髒……”
“鎮裡就這一家客棧!”那人站起來,我才發現有著這樣龐大身體和洪亮聲音的,居然使個女人。
粗粗的麻花辮甩在身後,身上穿著的紅襖子十分的喜慶,只不過染著一層黑霧似的灰。
“那……”我有些爲難,看了小鹿一眼,咬咬牙道,“我們住店!”
“單人間50,雙人間100!”老闆娘在臺面上拂了拂灰,在上面登記我們的身份信息。
上了樓,看著滿屋的灰塵,我和小鹿徹底傻了眼。
“沒辦法,出門在外,忍忍吧!”我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安慰在一邊幾乎吐血的小鹿,“總比我們連日在車上睡好多啦?!?
“也是,”小鹿悶聲說道,“先收拾收拾吧?!?
當屋子裡勉強有地方可以坐人的時候,我們兩個坐下來,將揹包中的地圖拿出來。
“仙揚鎮沒多大,白諦他們會在哪裡?”
我看了看四周,回道,“我想,他們如果來了這裡,應該也會住在這吧?我們一會兒下去問問老闆娘,你先梳洗一下?!?
小鹿點點頭,“先找點吃的吧,餓死我了。”
連日以來在車上風餐露宿,連碗泡麪都沒有,能活著支撐到這裡,已經實屬不易。
我摸了摸唱空城計的肚子,和小鹿走出去找了一家麪館。
等面的時候,我拍了拍在一旁發傻的小鹿,“想什麼呢?”
“沒什麼……”她頓頓,“我就是在想,伯濤他們如果來了這裡,會先去什麼地方?!?
“這裡這麼破舊,他們有什麼好找的?”
聞言,我低頭沉默。
西北天師在這裡,如此破爛陳舊的地方,白諦和周伯濤他們會先從什麼地方入手,去尋找他的蹤跡呢?
那個西北天師之前受了重傷,還會在這裡嗎?
剛剛下樓的時候,向老闆娘打聽了一下,附近有無陵墓的事情,聽到這個問題的老闆娘幾乎是被針刺了一般,眼神銳利。
“你問這個幹嗎?”她上下打量我和小鹿一番,目光審視懷疑。
“沒有,我們就是想看一下名勝古蹟什麼的,”我抓抓頭,想著這老闆娘不會是把我當成盜墓的了吧?
老闆娘沒有因爲我的解釋而打消對我們的懷疑,閉上嘴巴乾脆不在說話。
在她半闔著的眼睛中,我知道大概問不出什麼,只得拉著小鹿悻悻的離開。
“那個胖女人真是可惡!”小鹿一邊吃麪,一邊憤憤的搖著拳頭,“屋子那麼破舊算了,還對我們愛答不理的,什麼人??!哪有這麼做生意的?。俊?
“好啦!”我趕忙捂上她的嘴,“這是哪兒啊?連個旅客影都看不見,保不準這麪館老闆和那客棧老闆娘就是一家的呢。”
這鎮上透著一股古怪,雖然杳無人煙,森涼沉冷之中透著一股子陰氣,讓人十分的不適。
光看那客棧中滿屋的灰塵和這家麪館中餐具上久未使用過而產生的黃白污漬就知道,這裡,一定不會經常有人來。
那麼,如果又外來旅客,他們一定知道在哪裡。
吃過了面,我和氣的去了前臺,對著在裡面打呵欠的老闆道,“老闆,結賬!”
“一共五十八塊,”半禿的老闆抻了個懶腰,對我說道。
我默默掏出錢,付款。
“老闆,和你打聽一個人,”我清了清嗓子,“三個多月前,這裡有沒有來過兩個年輕的男人?長得很好看,大概,有這麼高?!?
我比劃了一下,卻看老闆眼睛都沒擡,“老闆?”
“你找他們做什麼?”沒有溫度的聲音傳來。
我驀然轉身,看向身後,竟然是客棧老闆娘。
“來到這裡,先是問我哪裡有陵墓,現在,又說自己是來找人的。”
“怎麼?同夥盜墓不見蹤影,讓你們兩個小姑娘出面來尋?”
她的嘴角冷漠的吐出這些話,眼睛裡滿是譏諷。
我下意識的搖頭,“我們是來找我們的男朋友,不是來盜墓的……”
“喂,你什麼語氣?。 毙÷乖谝慌园l作,怒氣衝衝的站起來,“有你這麼說話的嗎?什麼都不知道就把我們當成盜墓的,你家有盜墓的明目張膽住在旅店,讓你們登記我們的身份信息?”
“保不準身份證都是假的。”老闆娘瞟了小鹿一眼,不屑道。
“跟你這樣的女人也沒什麼可說的,住在你那家破客棧,還不如我們自己住在車裡!”
小鹿拉起我的手,“古純,別和他們廢話,我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