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歷十年十一月二十日,廉政公署就李存義受賄案正式向南京按察司提起訴訟,此案牽連甚多,計有商人二十五人,司政官員十一人。
經過審理合議,二十六日,南京按察司做出判決,李存義受賄罪名成立,判處勞役二十年,非法收入全部沒收,並處以一萬五千圓的罰款,其餘人等獲刑不一。
消息一經傳出,大明爲之震驚,而江南學子則蜂擁上書通政司和資政院,彈劾李存義兄長李善長和親家胡惟庸,說他們縱親枉法,似有庇護。劉浩然這次沒有留中,而是將上書轉給了都察院查辦。都察院左都御史韓宜可自領副都御史周觀政等人,細察案卷,詢問罪人及證人,累經十餘日,終究查無與李善長、胡惟庸相連的證據,然後如實上稟,並昭示資政院。
韓宜可,字伯時,浙江山陰人,初任上海監察御史,海內外商人無不稱其行事公正,後歷任蘇州巡察御史、安徽僉察御史,副都察御史,陶安去職後就任左都察御史,執掌都察院。其人彈劾不畏權貴,地方但有廢事,軍中略有不法,韓宜可敢在御前全體會議上直指李善長、馮國用,責內閣、樞密院不職,兩人往往汗背而立,不敢託言。
周觀政更是一位“猛人”,他也是山陰人士,從監察御史做起,曾任南京江寧巡察御史,一日行至宮門外,見內廷總管黃公公帶女樂戲子入宮,觀政止之。黃公公曰:“有聖命”,觀政執意不聽。黃公公算是厚道人,只是慍而入宮,頃之出報曰:“御史且休,女樂戲子已罷不用。”周觀政又拒曰:“必面奉詔。”已而劉浩然親出宮,謂之曰:“內廷后妃意欲賞樂聽戲,又恐入戲場不便,故而召之。朕已悔之,御史所言是也。”左右無不驚異者。
這兩人經過一番調查做出的結論,衆人自然信服,劉浩然便下詔說“罪則一人當,不及家人。”暫時平息了這場風波。
十二月二十日,御前“擴大”會議如期召開,李善長代表內閣做了總結報告,並展望未來五年大明的發展,而馮國用代表樞密院做了大明軍事總結報告,這份報告只是講成績就,沒有指出大明未來的戰略,畢竟這涉及到軍事機密。
接著是韓宜可代表都察院做報告,王濂代表按察院做報告。王濂,字習古,定遠人,李善長『婦』兄也。才嗜學,事親孝。初在劉福通麾下,及劉浩然克江寧,乃渡江來歸。善長爲言,得召見,除執法官,讞獄平允。後出爲浙江按察使,治行著聞,升任按察總使,秦從龍逝世後便執掌按察院。
接下來幾天便是各部尚書做報告,總結成績,其中包括監察局夏煜。
二十四日,便是審覈第二個五年計劃,有了第一個五年計劃在前面,第二個五年計劃基本上是照部就搬。如果說第一個五年計劃爲大明打下了重工業基礎,第二個五年計劃則是在鞏固這一成果的基礎上開始大力發展化工業、紡織業、制『藥』業等輕工業。而且還在繼續推行國民基礎教育、社會福利保障和基礎建設,以及普法宣傳和新文化運動,總之是在第一個五年計劃的基礎上更進一步。
李善長剛做完第二個五年計劃,便在會議上提出辭呈,他的理由很簡單,爲相已經十幾年了,加上又出了李存義這檔子事,他也無顏再爲相,而同時提出辭呈的還有周禎、陳遇、馮國用三位大學士和王濂按察總使,這三位是年紀大了,身體有些吃不消了。
劉浩然看來與他們做過溝通,知道無法挽留他們了,於是便準允了,但是提出要他們再堅持一兩個月,待接任者交接再正式卸職。
散會完畢,衆人的心思便活泛開了,他們沒有想到中樞的變動會這麼大,五位大學士一下子去了四個,十一個直學士聽說也有幾個人提出辭呈,加上各部尚書、侍郎和地方布政使、參政參議的調整,要動很大一批人。
接下來的日子裡,劉浩然沒有什麼舉動,而是安安穩穩地過完除夕、元旦和上元節。到了明歷十一年正月二十,劉浩然開始頻頻召見重臣,大家都知道,皇帝陛下開始爲中樞調整做準備了。
“二哥,看來西北的風霜如刀啊!”劉浩然看著傅友德那滿是皺紋的臉,不由感嘆道。
“陛下,臣爲大明守西北乃是職責所在,吃些風沙倒是不要緊。”
“那邊的情況好了些嗎?風沙少了些吧?”
“自從陛下執行西北封土植樹政策以來,情況好很多了,以前荒瘠的沙地開始看到一些綠『色』,軍中兒郎無事的時候也多以植樹爲樂,估計再過個數十年,當有好轉。”
劉浩然點點頭,西北的情況如何,陝西、甘肅省布政司的報告寫得很清楚,而且他的耳目也將情況『摸』得一清二楚,劉浩然只是順便一問,通過另外一個途徑去了解情況,做一個核對。
“陛下,只是西北本來就貧瘠,人口不多,現在再一執行封土植樹政策,產糧就更少了。軍中兒郎們軍屯之下還能自餘,一旦對西部用兵,恐怕就不足了。而且西北路途遙遠,糧食物資運上去耗費不少,難啊!”傅友德轉言道。
“這個我知道,但是封土植樹是百年大計,耽誤不得。事情有利必有弊,二哥可有什麼良策?”劉浩然知道這個矛盾,對西部用兵,後勤是第一位,但是現在大明在西北的政策又使得陝西、甘肅的糧食僅能自給。
“陛下,依臣只見,只能通過多興騎兵來緩解這一矛盾。騎兵所乘戰馬,可以西北遍地的綠草爲食,軍中兒郎們則以牛羊爲食。我這些年做過一些嘗試,從漠北、漠南引入大批戰馬牛羊,訓練步兵上馬能騎,下馬能戰,習蒙古人逐草而行,效果不錯,不僅可以緩解部分糧食壓力,而且西北地域廣袤,光憑兒郎們的一雙腳,是跑不過來的,有了戰馬之後,將士們的機動能力也提高不少。”
“那就好,總有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對了,二哥,青海方面的情況如何?”
青海與西藏關係密切,而現在的西藏叫做烏斯藏,其實際統治權控制在第悉(sDesrid,譯言攝政)的帕木竹巴派首領章陽沙加監藏手裡,由於大明在西南戰事未定,所以沒有對西藏採取強硬措施,而是採取用兵經略青海,招撫西藏的政策。
早在明歷五年,傅友德就遣兵進入青海東部地區,前元在青海的大小官吏,有的向西退去,有的歸附明朝,到了明歷七年,傅友德控制了大部分青海地區。由於這裡情況複雜,劉浩然就沒有設省,而是直接交給甘肅省一併治理管轄。
大明在青海一方面拉攏宗教人士,一口氣冊封了四位法王,並按照漠北例,習行漢字,將其與西藏宗教人士割裂開,一方面則依仗強大的軍事力量大規模地執行改土歸流,收編當地的部落,遷移頭人首領,設立府縣政權機構,執行保甲制度,此外從陝西北部、甘肅等地遷移大批的蒙古部落過來,再將當地藏人遷移出去,改變民族比例,進行整編混居。
明歷九年,章陽沙加監藏看到前元已經復辟無望,大明如日中天,於是遣使向大明入貢,劉浩然封其爲灌頂闡化王,並邀請諸多上師喇嘛入京受封。而西藏已有數位上師喇嘛準備動身入京,大明招撫西藏的政策暫時獲得功效。
“陛下,青海已無大事,大明用大量的鐵器、茶葉、棉布換取牧民的牛羊皮『毛』,百姓們倒也安居了。”
“那就好,二哥,現在國用已經辭職,你看誰當這樞密院主事人比較好呢?”
“陛下,此事不該問臣。”傅友德連忙搖搖頭道。
“二哥你是軍中大將,樞密院乃軍中主事之人,當然要問問你的意見。”劉浩然笑著說道。
“陛下,臣還想在西北待幾年,爲陛下西征闢疆。”傅友德默然了一會說道。
“我就知道二哥不願意回來坐鎮樞密院。不過西北、漠北乃中原兩大毒瘤之一,現在漠北一去,我大明的重點當在西北了,看來二哥還想著如何馳騁沙場,而西北也離不開你呀。只是這國用辭職,樞密院缺乏坐鎮之人啊!國勝如何?”
“國勝還年輕著,心比我還熱,怎麼肯來養老?再說了,國用是他兄長,爲了避嫌,國勝怎麼可能願意接任樞密院呢?不如讓大哥回來。”
對於傅友德這個建議,劉浩然不由心頭一動,都承旨籤樞密院事是武將的最高榮譽,一般擔任這個職位後就只能等著致仕退休,通常情況是不會再掛帥出征的。把傅友德、馮國勝這兩員當打的大將弄回來養老,劉浩然心裡也有些不捨。大哥丁德興倒是個合適的人選,他在軍中的威望夠高,壓得住陣腳,雖然他的謀略不及馮國勝、傅友德,但也不是有勇無謀的魯莽之人,而且現在樞密院的指揮權和調兵權已經集中在參軍總署和軍令司這兩個部門手上,只要完善好這兩個部門,丁德興堪當此任。
“陛下,臣有個不情之請。”
“二哥只管直說。”
“陛下,陸軍部和海軍部現在除了管理軍籍之外,最重要的是調配軍費,採辦軍輜,帷幄謀略倒是次要的,因此臣想請陛下爲陸軍的兒郎們找一個善於理財之人執掌陸軍。”
劉浩然看了一眼傅友德,笑意更濃了,拍了拍傅友德的手道:“還是兄長明白我的心思。”
二十二日,劉浩然宣佈對樞密院的調整,首先他下詔將各省都指揮使改爲提點xx省軍務都督,負責一省軍務,海軍則改爲提點xx支艦隊都督和xx艦隊大都督,與陸軍相齊;接著劉浩然改參軍總署爲參軍都指揮司,下轄兩個部門,分別爲陸軍指揮司和海軍指揮司。陸軍指揮司負責陸軍方面的戰略策劃和指揮,海軍指揮司則負責海軍方面的戰略策劃和指揮,明確分工,而參軍都指揮司則負責全軍的戰略策劃和指揮。
參軍都指揮司主官爲都指揮使,陸軍指揮司主官爲陸軍指揮使,海軍指揮司主官爲海軍指揮使,兩人均兼任參軍都指揮司副都指揮使。
而樞密院其它各部門不變,依然如故。劉浩然詔令丁德興大將爲都承旨籤樞密院事;鄧友德上將爲副都承旨同籤樞密院事領參軍都指揮使;繆大亨致仕退休,改任榮祿資政大夫,其職副都承旨同籤樞密院事兼都鎮撫使有劉存孝接任;副都承旨同籤樞密院事兼軍政司錄事總長由楊璟接任,軍令司都司由劉存忠接任,軍情司由侍衛長劉存玄接任。
陸軍指揮使由新授銜的陸軍上將徐達出任,徐達不愧是一代名將,經過南京陸軍學堂學習以及戰火洗禮之後,在明軍中迅速崛起,其指揮才能和謀略爲衆將所稱讚,傅友德更是對這位副手讚不絕口,誇他爲大明第一參軍。
海軍指揮使則由廖永忠海軍大將出任。廖永忠相比俞氏兄弟而言,更長於計謀策劃,所以出任此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其餘大都督和都督各有轉遷。
軍方大調整,衆人並不在意,樞密院歷來是劉浩然和軍方的自留地,別人想『插』手也『插』不進,而且也不敢『插』手。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接下來的內閣和地方調整。
誰知道劉浩然在軍方調整之後首先召見的是陸軍部尚書劉基。
“伯溫先生,你看誰可爲相?”劉浩然開門見山道。
劉基心頭一突,連忙拱手答道:“回稟陛下,此關係國之重器,臣不敢擅言。”
劉浩然笑了笑道:“伯溫先生真乃謹慎篤實之人,你算得上我的老師,學生向老師請教問題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我說,你只管答好與壞。”
“臣遵旨。”劉基無可奈何地答道。
“汪朝宗可爲相否?”
“汪大學士處理機要,屢獻忠謀,是爲大才,然爲相似爲淺薄。”
“胡惟庸可爲相否?”
“胡大人志向遠大,臣不敢揣摩。”
劉浩然眼角跳了跳,但依然面帶微笑,繼續問道:“楊希武如何?”
“楊大人才能甚高,然器量似小。”
劉浩然便不再說了,只是點點頭:“我知道了,多謝先生的金玉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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