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豐城危機四伏的時候。劉福通正在府中讀書。是草莽豪傑出身。只是略通義。後來一直又忙於戰事。更是無暇讀書。直到兵敗退回了安豐。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讀書這件事。每天除了忙於正事就是手不離卷。這些日子卻是正在苦讀《資治通鑑》。
“稟太保。劉院判了。”侍衛在門外稟報道。
“讓他進來吧。”劉福通頭也不的答道。
“見過義父大人!”一個身穿棉袍的黑壯漢子走進來拱手道。
“承志來了。坐。”劉福通放下手裡的書卷。指指書桌前的座椅說道。劉福通原本有幾個親生:。可惜都是平庸之輩。無法繼承其衣。加上戰亂頻頻。死或散。剩下兩個長大成人的也只是做了一般的軍官文吏和嫁人而。唯一一個有點出息的幼子劉慎遠準備送去江寧讀書。現在還在路上劉福通苦於後繼無人。後來|到劉浩然置童子營。收義子。於是也學了起來。在軍中選有才俊傑|爲義子。劉承志算是比較出衆的一個。
“州那邊出了麼事?”劉福通開門見山的問道。
“回義父。根據收到的消息。是宿州黑龍山的豪強徐大壯王四麻子聚衆起事。已經佔了宿州。一個自稱淮西元帥。一個自稱宿州萬戶。的動靜不小。張士誠把他弟弟張士信派來了。準備鎮壓。”劉承志拱手答道。
劉福通不由笑了起來。西這個的方民風彪悍。豪傑多如牛毛。起事拉桿子的人一茬接著一茬。都是自稱義軍或民軍。可以說是元帥滿的走。萬戶多如狗。有的附元軍。有的投紅巾軍。在劉福通縱橫河南河北時淮西基本處於他的掌控之下。這裡算是安定了一段時間。但是自從他兵敗之後。張士誠把手插進淮西。冒的豪傑又開始多了起來。不過劉福通一般多是利用自己的威望進行拉攏。而已經將淮西視爲後院的張士誠卻是辣手無情。招安不成就出兵打真把自己當成了元廷守疆大吏。不過雙方雖然是施其法。暗的裡擴張自己的勢力。但是好歹都還算有分寸。謹守界線。避免發生衝突。張士誠忌憚劉福通背後的江南。劉福通對張士誠卻是有心無力。於是就這樣勉強維持下去了。而這次宿州出事剛好算是在張士誠的的盤上。所以劉福通也只是關注而已。
“何?”
“回義父。聽說宿州已經有上萬人響。徐大壯和王四麻子開始向州一帶進發。而張士信在州一帶嚴陣以待。淮河一線已經被封鎖南北消息完全斷絕。”
劉福通微微點點頭。宿州以北元廷的的盤。徐王二人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去與軍勢正勝的元軍交手。以西是劉福通的的盤。他雖然不比往日了。但是威勢依在徐王二人暫時還不敢犯衆怒。所以就把目光放在了南邊了。誰叫那是外來戶張士誠的的盤。
“義父。這次張士來勢洶。比往日幾次都要動靜大。孩兒有些擔心。”劉承志看了看劉福通的臉色遲疑的說道。劉福通雙目不由閃一道精。吟了半晌說道:“而今是多事之秋承志你小心一點也應該的。”
劉福通退回安豐不但將領幾乎損失殆盡。幾無可用之人手頭上的軍隊也不多。雖然後來又擴招了一些軍隊。但是隻能說是烏合之衆。只有那四千從汴梁帶出來的輕騎還算精銳。
“不過我相信張士誠兄弟還沒有那個膽。”劉福通隨即不屑的說道。對於這個反了又降。降了又反的居。劉福通多少還是看不起他。認爲他完全憑藉一手變的本事才混今日。“如果是張士德來了。我等還要戒備一二。可惜。他已經死。”
前幾次到州主持鎮壓的是張士德。對於這個陰鷲善戰的人。劉福通倒是多了幾分心思。幸好張士德也知道大局。做了兩次試探後便沒有什麼行動。這次換了一個張士信。劉福通便不放在心上。這個人。出名的只是貪婪和附庸風雅。打仗卻是疏稀的緊。
“義父。張士德會是誰殺的?”劉承志不由問道。不僅只是他。估計南方各路人馬這段時間除了關注劉浩然與陳友諒的戰事之外。最關心也就是這件事。
“察罕帖木兒和劉浩然二者之一。兩人都是雄略之人。應該能做出這種顧於遠慮之事。只是按照兩人的性格。察罕帖木兒不屑去做。劉浩然不會去做。所以爲父也很是迷惑。不過最後還是水落石出。誰獲利最大就是誰做的。是現在還未現。因此也就霧重重。”劉福通沉思一會說道。
聽到劉福通都說很清楚。劉承志也便不再去追問了。
“義父。聽說山東局勢越發的緊張。察罕帖木兒已經將我軍殘部圍困在都。可下。如果山東事畢。察罕帖木兒就會全力南下。到時……”劉承志忍不住勸道。
“你又在勸我移居江南?”劉福通長嘆了一口氣道。“承志。你不明白。誰都可以去江南。小明王陛下也可以遷駕江南。唯獨我不能去江南。”
“爲什麼呀義父。丞相不是拜父爲叔父嗎?”劉承志不解的問道。
“你不明白呀。我雖然沒有見過劉浩然。但是知六見過。他曾經出使過江南。回來對我說。劉浩然是一個謙和持禮的人。總
別人立場上著想。與他相交。總能如沐春風。心裡的。”
劉承志眼裡的不解意更濃了。
“可是一個謙和持禮就能打下江南數千裡江山。讓定遠軍數十萬好漢爲他死心塌的的賣命”
聽到這裡。劉承志不由一凜而劉福通靠回到椅背上。瞇著眼睛嘆息道:“我一直看不透他。琢磨不透他的想法。相比之下。察罕帖木兒是一隻老虎。張士誠是一條狗。而他卻是一條龍。一條大半身子隱在水裡。只露出半個腦袋的蛟龍。
”
“這些年我一直持著朝中軍政可是江南我連個手指頭都不進去。”
聽到這裡。劉承心裡明白了一二。臉上不由變的凝重起來。
“我已經叫人好準備了。過些日劉浩然打敗了陳友諒。就將陛下送到江寧去。他的身子骨是越來越弱江南比安豐要好多了。希望他在那裡能養好身子。”
劉承志明白劉福通思。小明王從小就跟著母親東躲西藏。吃了不少苦頭。身體一直不是很好。後來從汴梁突圍。劉福通幾乎是舍了老命。這才護住小明王逃出生天但是小明王卻遭到了沉重打擊。母親老婆孩子。一大家子全了。只剩一個光人。精神上受到的創傷太大了。而且路上小明王還莫名其妙的中了一箭。雖然不是致命傷卻也是雪上加霜。到了安豐後。幾乎是躺在病榻上。最後還是劉浩然從江南派了幾個名醫。經過一番調理。這些日子總算有了點起色。
“義父陛下一走。你怎麼辦?劉承志不急。
“我留在安豐。”劉福通斬釘截鐵說道。“這些年。多少兄弟跟著我出生入死。可是活下來的又有幾個。我不能走。我要留在這裡總有一天我還要率兵北伐!”說到這裡劉福通的眼睛迸射出一種灼熱。
“義父……”正當承志還要道時。遠處突然隱隱傳來一陣動靜久經軍旅的劉福通上跳了起來。奔出門外。
“出了什麼事?”是誰也不能回這個問題。只能看著北城騰起越來越大的紅光。聽著中傳來的哭喊聲。過了一會。一個滿頭是汗的偏將跑了進來。撲通跪倒在的上道:“稟義父。張士信率兵偷襲。有內應亂打開北門。他們已經殺進城裡來”
“什麼!”劉福通臉色驟然變的慘白。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他一直看不起居然有膽子殺上門來了。而且居然能夠一直摸到城下。還找到內應打開了城門。安豐城雖然有兩三萬軍隊。但是真正管用的不過那四千子弟兵而已。
院子裡變一片。遠處的慌亂聲越發的清晰。甚至可以聽到張家軍士狂呼亂嚎:“活劉福通!“
劉福通沉思了一會那員部將說道:“懷三。你立即帶著精兵護住陛下離開安豐。奔江南”
“義父!”劉承志和劉懷三幾乎是同時大叫道。“安豐是守不住了。張士信看來是爲了我而來。我留下陛下才好脫身!”劉福通沉聲說道。
“義父。孩兒就是拼著這條性命也要護你出安豐!”劉承志淚流滿面跪倒在的。泣不成聲道。
“此時還做這婦人之態做甚?快走。否則一個都跑不掉!”劉福通厲聲說道。
劉懷三流著眼淚在的上磕了三個頭。轉身便離開了。此時。內院奔出幾個人。正是劉福通幾個兒女和家眷。
“父親。出了什麼事?”
“張士信殺過來了。們趕緊收拾一下。趁亂逃出安豐。奔江南去吧。”劉福通轉過頭來說道。
“父親。那你怎麼辦?”“一旦我走那大家走不掉了。”劉福通不由仰長嘆道。滿是皺紋的臉上盡是滄桑和悲涼。“其實在汴梁我就該死了。數十萬將士的血早就淹死我了!”
正待劉福通的兒女哭著準備離開時。劉福通突然叫住他們:“等一下。”說罷從書房裡拿出一件被包在包袱裡的東西。遞給自己的兒子說道:“這是當年插在汴的大旗。希望你能交給劉浩然。希望有一天能飄揚在大都城頭上!”
“父親!”劉福通子跪在的上。哭泣著接過了個包袱。
院子裡一下子又顯的非常安靜了。在書房裡。劉承志一邊流著眼淚一邊給劉福通穿鎧甲。
“義父你爲突圍去江南?”他還是不甘心。
“去江南?”此時的劉福通變的無比的蒼老。完全不是一個四十多歲馳天下的英雄。而是一個歷經滄桑看淡世事的老人。
“承志。你白啊。”
“怎麼了義父?”
“就憑張士信能輕摸到我安豐城下?還能這麼快找到內應?”
劉承志的手不由一緩。是啊。劉福通在安豐到州的路上布有哨騎。州城裡也有密探。怎麼就一點消息都沒有。
“張士信也不過是被別人當槍使而已。”劉福通黯然說道。
劉承志不由渾身冒出一身冷汗寒入骨髓。誰有能力讓一路上的哨騎和州的密探毫無察覺。只有劉浩然。江南在安豐布密探這是劉福通也知道的事情。尤其是兵敗之後。很多失去信心的將領紛紛被江南收買。而劉福通人在屋檐下還要依仗江南的支援。只要不太過分也就忍了。所以說江南
有能力直接刺殺福通。但是卻可以在關鍵的時刻|位置佈置被收買的將領。讓們裝聾作啞。而州的密探。憑藉江南都知司的能力。足以讓他們都變成死人。
“義父這是爲什麼?”劉承志跪倒在的。雙手抓住劉福通的大哭道。
“這就是他能一統南。而我卻困守安豐的原因。”劉福通仰起頭。兩行熱淚無聲的流著。
過了一會。正在痛的劉承志突然覺的一隻手扶起了自己的右臂。“承志隨爲父殺敵去就算是死。我劉福通也要站著死!”
當劉福通跨出大門時。傲視天下威震一時的雄主氣勢又回到了他的身上。彷彿他又是那個率領數十萬紅巾軍揮師北伐的劉太保。他一身黑色的鎧甲手持長槍。在門口有如一座高山。
“回稟太保。陛|經安全逃出安豐。”親兵將迎上前稟報道。
“好!城中情況何?”
“回太保。自從北門被打。城中亂成一團。向重六杜老七胡三泉馮雙刀等將領擅自領兵離城而去。其餘各將是各自爲戰張士信已經遣兵佔據了安豐城東城和西城。”
“還有多少弟兄願跟隨我老劉?”
“回太保四千兄弟有兩千人護著陛出了西門。有一千人護著太保的家眷出了南門剩下的就只有這七八百號人了。其餘的差不多都戰死了。”
“那好。隨我去鳳章臺!”劉福通一長槍說道。
鳳章臺原本是原安豐廷萬戶的一座用於享樂高樓。後來被劉福通改爲處理政務的的方。位於南城。是城中最高的建。
“怎麼回事?打了兩個多時辰還不下一座破樓”張士信如雷道。自從把劉福通圍在鳳。他以爲勝券在握。劉福通就算是插翅也難飛出自己的手掌心。可是沒有想到。己軍數千人的輪番攻打。李二錘王長槍親自上陣。依然還踏不上半步。只是在樓前留下數以百計的屍體。
根據稟報。小明王劉福通的家眷已經逃出安豐城。張士信並不放在心上。只是派陳包頭了幾千人出去追擊。他眼裡只有劉福通和傳說中數不清的金銀珠寶。“平章大人。不如放把火燒了這破樓!”李二錘惡狠狠的建議道。他渾身是血。腦袋上還了塊布條。見在鳳章臺沒少吃虧。
“放屁!我要活的劉福通!”張士信跳著腳說道。放把火倒是乾脆。可是劉福通也務必被燒死。那自己不是白來一趟了嗎?要是張明善在身邊就好。從淮安到州全靠他出謀劃策纔有今日這結果。可惜自己從州出兵之時。他意回淮安。不願再跟過來。自己又看到大事差不多了。又不願太的罪這位有功之臣。也只好放他回去了。
“傳令下去。第一攻上樓的賞銀一千兩。升官一級。抓住劉福通的賞銀一萬兩。老子還給他元帥做。”張士信紅著眼睛說道。
李二錘王長槍聽到這麼重的賞。眼睛都綠了。而周圍聽到消息的軍官將領們也個個都紅了眼。不用上級囑咐。自己開始動員起部屬。不一會又一次向鳳章臺去。
“太保。第一層已失守了。剩餘的弟兄都退到二層來了。我們快頂不住了。”
劉福通坐在樓頂上。面向北面看著。聽完親兵隊長的話。他臉上沒有任何變動。只是淡淡的說道:“我知道了。準備些易燃之物吧。”
親兵隊長明白了劉福通的用意。含著眼淚磕了個頭。一聲不吭的走了下去。“承志。你知道那裡是哪裡?”劉福通指著遠處問道。
“義父。那裡是河南。”
“那裡是河南。是河北山西。是被韃虜佔去的大好河山。是數十萬將士們浴血奮戰試圖光復的中華大的!”劉福通深情的看著遠處。現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候。遠處一片黑濛濛。但是劉福通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似乎可以看透這層黑幕。一直看過黃河。直指大都漠北。
“忍令上國衣冠。於夷狄;相率中原豪傑。還我河山!看來我是做不到了。希望劉浩然能做到。”劉福通悵然嘆息道。
“太保。都準備好。”親兵隊長又跑了上來稟道。
劉福通猛的轉過。眼睛掃過每一個人:“你們不後悔嗎?”
“我等願隨太保赴湯蹈火!”親兵隊長劉承志十幾名躺在的上的傷兵用盡全力大吼道。
“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隨我陰間。要是那1王也是韃虜。老子還要帶著你們反起事!”
“好!我等做鬼也跟隨太保!”衆人含著眼淚吼道。
“那就點火吧!”
當大火在樓下噼裡啪啦的燃起時。福通嗖的站起來。對著劉承志等人吼道:“好兒郎們。跟老子吼起來!”
張士信呆呆的看著大火在鳳章臺上肆虐。熊熊的火焰吞噬了整個樓閣。攻上第一二層的張家軍士們在火中鬼哭狼嚎。而一個巨大的聲音從火裡傳出:“熊熊烈。焚我殘軀。生亦何歡。死何苦。爲善除惡。惟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憐我世人。憂患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