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劉浩然從秦羅的院子走出來時,神采奕奕,渾身上下像是充滿了力量,他剛走到正堂,卻看到薛如雲在那裡等著自己。
“陛下!”薛如雲一身榮裝給劉浩然施了一禮,她在宮內大行禮法,當然要以身作則,所以這禮儀上絲毫馬虎不得,但這些卻是劉浩然最頭痛的。做爲一個穿越者,他最頭痛的是古代森嚴的禮法,他在外面因爲皇帝的身份,必須戴著一副面具,回到家中希望過上一個普通男人應該享受的“幸福生活”,而且他一直認爲,家是一個在外奮鬥的男人放鬆身心的港灣,可是薛如雲搞了這麼一套禮法,搞得“上完朝”回家還像是在上朝一樣,渾身不自在。
“皇后啊,起來坐吧?!眲⒑迫恢雷约浩拮拥摹盒浴桓瘢絼裨讲皇莻€事,便任由她完禮後和氣地說道。
“陛下,臣妾有事想請你獨斷?!眲⒑迫灰荒槾猴L的樣子看在薛如雲的眼裡,知道自己的夫君昨晚在另一個女人那裡過得很“high”,但是皇后的身份讓她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什麼事,皇后請說?!眲⒑迫汇读艘幌拢釋m一向是薛如雲在管,他很少『插』手,既然薛如雲說需要自己獨斷,應該是大事。
“陛下,後宮嬪妃多了,皇子公主們也多了,這舊宮怕是不夠用了,因此臣妾懇請陛下擴建新宮?!?
劉浩然往椅背上一靠,心裡在琢磨薛如雲的意思。這皇宮早就該擴建了?,F在南京城都是日新月異,就是皇宮還是原來元廷集慶路的萬戶府,的確是不夠用了。關鍵是薛如雲突然提出這件事情,到底是什麼深意?難道她覺得自己的後宮還少了,準備給自己再多添些女人?因爲皇宮一旦擴建,範圍起碼是現在的十幾倍,地方寬了,自然要多加些人進來,而劉浩然一直不願意新招內侍閹人,用的都是黃公公和元廷大都皇宮選出來的可靠老內侍,那自然只能加宮女,一旦宮女多了,做爲皇宮裡唯一的“成年男人”,花心的機會很大喔。
不過劉浩然再怎麼猜,還是沒有猜中薛如雲的心思。昨天家宴中,薛如雲回去後好好反思了,認爲自己身爲皇后還是不夠賢良淑德,兩個“胡女”都容忍不了,這豈不是犯了“妒忌”,有失『婦』德?她回味著劉浩然以前的隻言片語,突然想到了夫君曾經說過,皇宮是他的家,也應該是他享受幸福和天倫的地方。
現在兒女齊了,天倫之樂算是有了,至於這幸福嘛?在薛如雲的心目中,男人的幸福自然是擁有多多的美女了??墒撬轮辛艘话?,卻沒有猜中全部。劉浩然雖然算是個很“花心”的男人,但沒有“超級種馬”的心思,他所說的幸福只是指家的幸福,有幾個心愛的女子在身邊,再看著兒女們長大,這就是幸福??上Вθ珉吷頎懟屎?,卻一直以爲身爲“皇帝”的夫君怎麼會有如此“低俗”的想法呢?所以一開頭就想錯了。
薛如雲以爲自己想明白後,便開始思量對策。既然夫君想要享受,這破舊的皇宮也該擴建了,皇宮擴建了也好安排更多的美女進來。滿足夫君的一切要求,是這個時代女人的準則,尤其薛如雲的夫君是至高無上的皇帝陛下。
“的確是該修一修皇宮了。”劉浩然沉『吟』一會說道,“既然要修就要修成最好的,內府裡有的是錢,不要怕花錢?!?
“陛下同意了就好。”薛如雲笑『吟』『吟』地說道,她也不怕花錢,皇室小金庫-內府參股了多家大工廠和大商社,雖然每年流水般地往外花錢,以皇室的名義興辦學校,修建橋樑和直道,賑濟孤寡老弱,可是架不住更多數量的往裡送錢。尤其北伐之後,皇室內府的收入更高了,因爲它參股的幾個大鋼鐵廠和兵工廠的生意更紅火了。
“咱大明註定要成爲天下第一強國,不僅南京要修成天下第一城,皇宮也要修成天下第一宮。我想主體可以按照唐宋體例來修,周圍給它修個萬國園,高麗、日本、南海、印度、大食、波斯、拜占庭、泰西(歐洲),每種國家的建築都給它來上幾個,這才顯得我大明的氣魄?!眲⒑迫恍χf道。
“臣妾領旨了?!毖θ珉呉仓雷约悍蚓摹盒浴桓?,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陛下,只是地址選堪不知如何辦?”
“這又何難,請伯溫先生出面『操』持就好了?!眲⒑迫粷M不在乎地說道,劉基是大明出名的大家,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中都合肥的祖陵就是他勘探擬定的。
“那臣妾就去準備了。”
“好的。”劉浩然揮揮手道,這事一時半會急不來,首先要堪踏地點,接著要確定設計方案,然後招募各國建築師設計萬國園,再開始招募工匠進行營造,而且這一造估計得十年二十年都不一定能完工。
離開皇宮來到內閣官署,馮國用捧著一份文書跑來求見。
“北元想求降了?”劉浩然看完送過來的最新軍報,開始『摸』著下巴琢磨起來。
自明曆元年北伐,元廷被逐出中原,接著又經過明歷二年、三年和四年的大規模對戰以及三次暴雪行動,北元不僅丟失了東北和漠南,更是元氣大傷,想來也支撐不了了。
“來人,請伯溫先生過來。”
待到劉基趕到,看完這份軍報也是沉『吟』許久,打了四年,終於把北元打服了。
“國用,伯溫先生,你們說說看?!?
“陛下,北元雖然有心求降,可是卻不是正式求降,可見其心還有僥倖,依臣之見,還要再打上一年,讓北元徹底服了纔可允它求降。”馮國用首先發表意見道。
去年趙大勇、藍玉在阿蘭塞對決納哈出的時候,常遇春率部北上響應,雖然他沒有及時趕到阿蘭塞,將納哈出全軍殲滅,但是卻塞翁失馬,立下了另外一項大功。
常遇春率部威脅應昌只是虛晃一槍,實際是想過應昌以東的東海子繼續北上慶州,直至阿蘭塞地區。在東海子的龍興寺,常遇春部與擴廓帖木兒部激戰一場,北元四萬騎兵不敵六萬明軍的炮轟槍擊,只得潰敗。常遇春得勝後不去追擊,調頭北上。北元朝廷在戰敗後惶惶不可終日,都已經準備繼續北逃,可是轉眼間常遇春部北上了,這讓他們大舒了一口氣。
常遇春率部剛抵達慶州,就搜到納哈出殘部的潰兵,知道阿蘭塞戰役已經結束。常遇春看到再北上已經沒有什麼油水撈了,乾脆調頭南下,準備釘死應昌的北元朝廷。
他先率部潛行南下至失而古兒河,然後遣一萬五千騎兵奔襲應昌,大軍接後掩殺。應昌元軍以爲明軍春夏季攻勢已經結束,準備應對秋季的暴雪行動,正是猝不及防,倉促應戰的元軍被明軍殺得大敗,元帝剩餘不多的后妃、皇孫、諸王、官吏數千人、軍士男女五萬多人全部被明軍俘虜,僅有擴廓帖木兒和丞相脫火赤、樞密知院愛足、平章完者不花護住元帝和元太子帶著不多的人北逃。
這一戰役的打擊對北元是致命的,接著明歷三年的暴雪行動又一次如期而至,從南和東兩個方面再一次席捲了漠北草原,明歷四年元月,走投無路的納哈出在慶州率兩萬帳、十萬餘衆嚮明軍投降。納哈出這一降,不僅意味著北元將漠南草原丟得一乾二淨,也徹底失去了對東北的控制,更重要的是北元丟失了一支重要的嫡系部隊,以後他們必須完全依靠漠北草原的兵源。
而在應昌之戰突圍時,顛沛流離的元帝受了風寒,身體一下子垮了,眼見著時日不多了,於是脫火赤、愛足、完者不花瞞著擴廓帖木兒,在太子愛猷識理達臘的默許下,修書給回到北平的常遇春,請求和談求降,北元願世代爲大明臣屬。
可是在馮國用看來,北元雖然是搖搖欲墜,但是架子還沒有倒,它在漠北草原還是正朔的代表,還是黃金家族的正統傳人,依然有強大的號召力,所以馮國用認爲可以接受北元的求降,但是必須將其實力打壓到最低點,免得它緩過勁來又禍害中原。
“陛下,依臣所見,我大明雖然累次大敗北元,可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我軍損失也不小。”劉基開口道,他是陸軍部尚書,非常清楚明軍被北線的損失,因爲陣亡通知書是陸軍部簽發的,傷殘將士也歸陸軍部安置。
北伐成功,明軍七十五萬大軍分成了幾部分,一部分駐紮在陝西,一部分軍屯駐紮在山西、河北、山東和河南,在山西、順天府、遼寧則駐紮著四十萬明軍主力和十萬東北諸族騎兵。十萬諸族騎兵不用說了,從初建開始到現在,基本上是換了一茬,四十萬明軍主力更是傷亡超過十五萬。尤其是北元逐步北撤,明軍深入漠南草原,戰事越發地艱難。雖然有犀利的火器和大隊馬車做爲屏障,可是在擴廓帖木兒率領的元軍殊死反撲下,傷亡也是極其慘重的。要不是趙大勇和藍玉部帶著東北諸族騎兵死死地咬住納哈出部,要不是幾次暴雪行動沉重地削弱了北元的實力,估計就不止這些傷亡了。
因此劉基的態度是見好就收,開始非常強硬、叫嚷著要打回中原的北元已經服軟了,大家就各讓一步,北元需要時間恢復元氣,大明也需要時間喘口氣,憑藉大明的實力,肯定是能先緩過氣來,到時再擇機而動了。
聽完兩位重臣的話,劉浩然也在心裡思量著。根據各種情報,現在漠北草原的局勢已經非常微妙,北元的勢力到了崩潰的邊緣,除了大明強大的軍事打擊外,嚴格的經濟封鎖也是一個方面。
自從北伐成功,大明將北元逐出中原之後便開始執行劉浩然的“鐵幕政策”,從大明控制的陝甘、山西、順天府到遼寧,甚至連大興安嶺和黑龍江都被拉起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鐵幕。所有的物資,包括一粒糧食、一顆鹽巴、一兩生鐵、一片茶葉都不準北運,違者以叛國罪論處。
明軍執行這項政策非常嚴格,到了明歷二年漠北草原便開始告急了。漠北的那些王爺貴族們跟著元廷這顆大樹,一向是衣食不愁,盡情享受來自中原的各種物資,現在什麼麼都沒有了,而且明軍屢屢與元軍作戰,生鐵等戰略物資需求量非常大,加上暴雪行動對漠北草原脆弱的經濟進行掠奪般的摧毀,漠北各部族漸漸堅持不住了。他們現在唯一的途徑是從西邊獲得物資,可是那裡路途遙遠,運輸極爲不便,加上東察合臺汗國兒也不是什麼好鳥,親戚歸親戚,做起生意來卻毫不心慈手軟,一兩鐵他敢賣你一兩白銀的價格,趁著漠北大難拼命地撈錢,而且東察合臺汗國自從禿黑魯帖木兒死後陷入內『亂』之中,貴族們忙著爭權奪利搶地盤,漠北的利潤再高也沒有太多精力來顧及。
面對著漠北日益飛漲的“物價”,北方諸省不少有勢力的世家開始心動,組織人馬大肆走私,可是明軍在邊界嚴密的巡邏,軍情局、調查局密探廣泛撒網,很快就將這股走私浪『潮』打壓下去,數十家北方諸省世家被滅,一千多主犯被處以絞刑,六千多從犯被判勞役二十年以上。
相對而言,張家(張文謙)、劉家(劉秉忠)等原元廷重臣的大世家絲毫沒有牽涉到其中,他們深知政治鬥爭的利害,知道在改朝換代時投靠了新主子一定要堅定,任何的三心二意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反而那些曾經在蒙古人統治時期與元廷若隱若離的北方世家,見風使舵、左右逢源搞慣了,看到利潤巨大時還想著與北元藕斷絲連,把雞蛋放在幾個筐裡,結果被大明用雷霆般的手段全給滅了。這些世家的案子是法務部調查局親自『操』辦的,按察院設立特別法庭,從快從嚴從重,沒幾下就把他們給碾死了,而且還將他們的“惡跡”通過報刊大肆報道,安上了遺臭萬年的惡名。這一系列手段,讓北方諸省世家和名士們心驚膽戰,他們也充分意識到,不要看劉浩然平時裡對你和藹可親,優待有加,只要觸及了他的底線,滅你絕對沒得商量。
通過整頓,北方諸省沒人敢往北邊走私了,漠北草原的物資缺乏更加嚴重了,原本他們的經濟就很脆弱,完全要靠搶掠中原來貼補,可是現在不僅沒有力量南下搶掠,還時時要提防明軍的暴雪行動,給他們破爛不堪的經濟基礎再狠狠踹上一腳。曾經有幾個部落聯合起來南下打草谷,結果剛入漠南就陷入了明軍的城堡要塞陣。這兩年,大明是不計成本地在山西北部和順天府北部以及漠南南部地區修建城堡要塞。這些城堡要塞扼守交通要道和水源地,都是用水泥、石頭修築,配以小型火炮和數以千計的火器部隊,就是以一抵十也能扛上半月十天,加上明軍在這一地區保持著強大的兵力,一看到城堡發出的烽火信號,大隊騎兵立即呼嘯而來,先是在側翼『騷』擾襲擊,你要是還不走,主力明軍立即就會圍了上來,到時衆炮齊轟,萬槍齊鳴,你不死也要脫層皮。
這幾個部落偷雞不成蝕把米,損失了不少兵力,接著在緊跟著的暴雪行動中成爲重點照顧對象。明軍本來就擁有不俗的情報,再經過幾次對漠北草原的出入,地圖已經非常詳細,很容易就找到這幾家部落,一番燒殺搶掠後,其中三家部落在隨即而來的冬季裡消失在茫茫大雪中,其餘兩家看到大勢不好,連忙向北遷移,這才避免了滅族之災。
從各種情報看,北元真的快扛不住了,可要是在這個時候接受他們的求降,劉浩然不願意!
“我看北元這鍋湯還要再熬一熬!”劉浩然最後說道,“北元求降,說明他們已經堅持不住了。國用,軍情局收集的各方面的情報你應該都清楚,北元被我們打得奄奄一息,漠北草原已經開始不安寧了。”
“陛下,你是說乞兒吉斯部、阿蘇特部和衛拉特部。”
乞兒吉斯部居住在西伯利亞南部、葉尼塞河上游的盆地,是另一個世界吉爾吉斯族(即中國的柯爾克孜族)的祖先,蒙古人稱其爲吉利吉斯;阿蘇特部是蒙古人西征時從波斯帶回漠北草原的“回回”,他們現在已經徹底蒙古化了,他們組成的幾支部隊現在是北元可以依靠的不多的力量之一;衛拉特部蒙古人稱爲“林木中百姓”,主要定居在貝加爾湖西岸。
“對,從淵源上來看,阿蘇特部原本是蒙古人的僱傭兵,現在已經被蒙古化了,但是一直是蒙古人鎮守漠北的一支軍事力量,衛拉特部與蒙古捱得近,很早就臣服歸附其,這兩家勢力要想他們主動反擊北元難度很大,所以重點放在乞兒吉斯部。”
馮國用瞭然地點點頭,軍情局的探子密佈漠北草原,乞兒吉斯部也有過接觸,也能在其首領貴力赤面前說得上話,看來是該鼓動一下他了。
這時劉浩然轉過頭對劉基說道:“伯溫,爲了我大明千秋萬代計,再艱難我們也要咬牙堅持下去,我們扛得都艱辛萬分,北元比我們更辛苦萬倍,現在就看誰堅持到最後。不過伯溫先生你放心,草原奉行弱肉強食,我們把北元打得越慘,暗藏的野心家就越快跳出來,我們應該不必等多久了。”
“臣明白了。”劉基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接受了劉浩然的勸言,他知道自己主上的固執,經過多年的薰陶,這位老夫子也多少了解了“地理邊緣政治學”,明白一個完整的北元在漠北對於大明意味著什麼,再說了,大明雖然受了些損失,但是家大業大,扛得住,而且自從對越陳戰事後,南海的商路又重開了,海外的錢財和物資又源源不斷而來,有了這些,大明一定能熬到北元倒下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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