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村中,兩人兩仙,正在圍繞著一碟生花生米,半根香腸,半瓶小燒展開著一項重要的談判。 “徐大,想必你自己已經知道大限將至了吧。”胡玉郎開門見山,倒是一點兒都不耽誤。 徐大垂頭喝著酒,抓起了一粒花生米,在嘴裡細細的嚼著。 “我這輩子,除了沒兒子,別的也沒啥遺憾。活得時間也不短,夠本了。我的後事也沒啥好交代的,棺材我自己都準備好了。村裡的幹部會找人給我下葬的。” “那黑魚呢?她怎麼辦?”胡玉郎,你能不能不這麼直接? 他問的也很有道理,在出馬仙堂中,出馬無非是兩種原因。一種是孽緣,仙家和弟馬或者弟馬的祖輩有著仇怨,仙家過來藉著給弟馬打竅的過程狠狠地折磨他一回,算是還債。還有一種是善緣,仙家是來報恩的,就像徐大和黑魚精這種。 但無論是哪一種,只要立了堂口,這個堂口就不能撤。一般情況下,是由這個弟馬的直系親屬三代以內接手,無論男女,只要是有血緣關係即可。輩輩相傳,絕不斷念。否則,仙家無人供奉,修爲會大大受損。類似於正在努力提升的國企職工,本來能夠去總部謀個一官半職的,半道卻被告知,你的薪水讓人停了,現在停薪留職回家等著吧。 “黑仙,我……,只能對不起她了。我也努力過了,可能是年輕時在江上太渾,傷了陰德。上天也沒能賜給我一兒半女,我也是無法了。”徐大滿滿的愧疚,一小盅白酒揚起脖子一口就嚥了下去。 “我倒是有個兩全其美的法子,不知道你可否考慮下?”胡玉郎步步緊追,每分每寸都拿的恰到好處,這種口才,我真得好好學學。 徐大質疑的看著胡玉郎,和一個千年狐貍精做交易,誰知道是不是與虎謀皮呢? “仙家請說!”徐大還是開口了。 “這就讓上天賜給你個女兒,佟佳曉軍,今日起就拜徐大爲義父,不知道你接不接受呢?”胡玉郎那睥睨的笑,看的我心中發毛。 就這樣把我賣了麼?你爲啥不認他當爹?雖然我親爹早就不要我了,我也不至於馬上給自己再找個爹啊! 看我一臉糾結的樣子,胡玉郎在桌子下面踹我的腿,並用暗語和我說道:“這是最合適的解決方式了,要不帶你來幹什麼?快跪下!”
“胡玉郎,你個龜孫,帶我來是讓我認爹的!” 雖然我心中怒罵著,但還是撲通一聲跪了下來。“乾爹,曉軍在這給您磕頭,還望乾爹收留。” 徐大震驚之餘半天沒緩過來,認乾親這事兒他早就想過,可是誰會把孩子過繼給一個幹老頭子呢,尤其是他年輕時的風流事兒,好人家的孩子就在三兩六那個餓死人的年代都沒人過繼給他。 “喲呵,老了老了,還有人叫你爹了!”常金華在旁適時的加著火候。 徐大仔細的看了看我,可能是覺得我長得還不錯,心也挺誠,雖然是帶著目的來,好歹也叫聲爹不是。 “好孩子,起來!你知道,如果你認我爲乾爹,你要承擔什麼樣的責任不?”徐大要扶我起來,我虛扶著他的手臂,眼神飄向了胡玉郎。 胡玉郎看著月亮,壓根沒看我。 今兒又不是月圓之日,這月亮裡有什麼好看的? “乾爹,你活著我養你盡孝,你死了我給你打幡讓你安心入土。”我看著徐大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說著。 徐大的眼淚竟然滑了出來,這姑娘,一下子就說到他心坎兒裡去了。 雖然他不懼怕生死,但是他死後肯定沒人給打幡,到時成爲一個遊魂,再被地府拘去,後面的苦他可是見過的,他怕自己挨不過去。 徐大不缺人孝敬,他缺的是死後有人能給他扛幡。 “閨女,起來吧!明日,我去準備東西,老漢我要有閨女了,可要好好的慶祝下!” 這事兒就算成了?我心中竊喜。胡玉郎,你個小氣鬼,就算沒有你的指點,我照樣能辦好事情。等我回去,一定要向教主邀功。 爲了招兵買馬,我連自個兒都能賣。 胡玉郎此時完全能猜到佟佳的想法,這個小丫頭,還在這自我感覺良好呢。要不是他提前到村裡,做了很多情報工作,怎麼能知道徐大的軟肋在哪? 但是“扛幡”兩個字卻是不在他的預料中。 徐大想要個孩子一直是心頭的痛,原來是痛在這兒!看來佟佳這女人的機靈和聰明勁,倒是一直都傳了下來。自己以後要小心了! 當晚,我睡在了徐大的房子。雖然矮小,卻非常整潔。而他供奉的香龕,不像是我們寫了一長串的名字。一張紅紙上,只有一個名字,黑花奶奶。 次日,待我醒來已
經日上三竿。晴空如洗,藍天白雲,一個大好的天氣。 徐大人已經不在了,想必是出去準備認乾親的物件去了,堂屋還給我留了早飯。我喝著稀粥配著鹹魚,竟然還有個雞蛋。心中一片溫暖,乾爹也是爹啊。哎,我想我親爹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原諒我了。 我飯剛吃完,徐大就回來了。 只見他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來一件棗紅色的呢子大衣,是今年秋天最流行的款式。我開心的拿著衣服在身上比劃著。年初的時候,靖輝就是拿著公公給的錢買了一件紫色的小西裝,她還和我抱怨著是錢不夠,要不就買件呢子大衣了。 那時的我,可是連件五十塊的小西裝都買不起的人。轉眼,我都是擁有呢子大衣的人了。 徐大看在眼裡,甜在心裡。 原來養個女兒是這樣的甜美啊。 “曉軍,喜歡不?這是從老毛子那換來的,料子好著呢。這都是上好的毛呢。” “謝謝乾爹!”我迫不及待的就試了起來。 這款式,特別修身,顯得人又高又瘦。我本來就白,這棗紅色一顯,臉色更是白嫩了許多。我羞澀的將乾爹展示著。 徐老頭看的是開心滿滿。 “哦,對了,還有個胸針,你把這個也戴上吧!” 我接過胸針,霎時愣住了。要說這大衣幾百塊,已經很奢侈了。那這個胸針,是純金打造的,還鑲有各色的玉石,組成了鳳穿牡丹的圖案。這麼細小的東西,該是什麼樣的手藝能打造出如此精緻的胸針,這我可不敢要。 “給你,你就拿著吧,我一個老頭子難不成帶這些東西入土?這東西也不是買的,年輕的時候,從日本人手裡奪來的。應該是皇宮裡流出來的物件,你好好收著。我年輕的時候也是敗家,要不然這樣的東西我還能攢下許多。” 我這是抱上了土豪鄉紳的大腿麼?我不敢相信。 這老徐頭拿著這樣的國寶級的胸針送給我,就像從廚房拿出一瓶醬油般簡單。我差點兒跪下去。 “乾爹,這東西貴著呢,您要是早拿出來,我都有十幾個乾孃了。”我跟在乾爹的後面,想要和他解釋道這東西的貴重性。 老爺子嘿嘿一笑,“可不敢亂拿,這要是早拿出來,我命都沒嘍,哪能認你去!” 也是,經歷了文革的人心裡都有些陰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