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睡到日曬三竿頭纔起來,顧雲來在被子裡伸了個懶腰,真心覺得,在古代的唯一好處,便是不用上班,不用遭遇上司非禮,至於抽水馬桶,電燈,手機,電腦,真的是她的一處硬傷啊。
回想起昨夜的黑燈瞎火,還有那怕貓的神秘男人,她歪著腦袋愣了一下,眼皮又跳了起來,敲敲腦袋,她掀開被子欲起身。
蓉兒端著水盆進來,見著顧雲來醒了,忙過來扶她起身,笑著道:“小姐,你趕緊洗漱好,二小姐方纔派人過來請你,見你還在睡,便說過半刻鐘再過來。”
顧雲來接過蓉兒從屜子裡翻出來的月華色長裙換上,疑惑道:“佩蘭姐姐不是要準備入宮的事情,請我去做什麼?”
蓉兒只是搖頭,主子們的事情,哪會跟她這個丫鬟說,更何況她還不是顧府的下人。
顧雲來梳洗好出門之後,湊巧顧佩蘭親自帶著丫鬟過來了,見著顧佩蘭婀娜多姿的儀態,顧雲來在心裡感嘆,所謂傾國傾城的美人,說的也就是顧佩蘭這樣的姑娘了。
“不知佩蘭姐姐找妹妹有何要事?”顧雲來請顧佩蘭在堂屋裡坐下,蓉兒立即伶俐地沏了一杯好茶放在了顧佩蘭面前。
顧佩蘭坐在紅木高椅上,神色間頗有些爲難,定了定心神,才輕啓朱脣道:“本來這事是不想麻煩妹妹的,只是現在時間緊急,只能拜託你了。”
顧雲來立即道:“姐姐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你們都退下吧。”顧佩蘭屏退了屋裡聽差的丫鬟們,俯身在顧雲來耳邊道:“宮裡的嬤嬤前兩日讓我試穿好嫁衣,若是尺寸不合適,這兩天也好改,我起先並未放在心上,因那裁縫將嫁衣送到府上時,我已經在身上比劃過了,但是今日一早整理東西,竟發現嫁衣不見了!”
顧雲來大驚,明日便是佩蘭姐姐入宮的日子,今日居然丟了嫁衣,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的,別的她不知道,但是皇宮那地方有多恐怖,顧雲來還是略知一二的。
“妹妹莫慌,聽我說。”顧佩蘭深吸了一口氣道,畢竟是大家閨秀,又在宮裡歷練過一段時間,饒是心中焦急,她面上仍是強自鎮定的,“我早有準備,知道這事情一繁雜起來,定是會出錯的,所有需要的東西,能備的我都備好了,我在定做嫁衣的時候,暗中讓裁縫給我多做了一套,並且叮囑過他,此事萬萬不可泄露出去。”
雲來有些不解,定做兩套嫁衣而已,有備無患未嘗不可,爲何不能泄露。
顧佩蘭看出妹妹的心思,搖了搖頭道:“這各中的緣由,我一時也很難和你講清楚,我被冊封爲妃,一步登榮寵,自是有人心中不滿的,若是拿此事大做文章,說我並非皇上說的賢淑端莊,丟了嫁衣,又是不祥之兆,那麼,我不能入宮不說,怕是還要被治罪。”
聞言,雲來心中悚然,也未嘗不明白,其中的曲折,絕非顧佩蘭這三言兩語說出來的這麼簡單,後宮從來都是女人的戰場,且這戰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姐姐現在守著規矩,不能出府,想必是需要我去爲姐姐取嫁衣吧。”聰慧如顧雲來,很快地猜出了顧佩蘭要拜託自己做的事情。
顧佩蘭點點頭,青絲間的朱釵在空中輕輕晃動,她低聲道:“我已經讓延華備好轎子了,你一個人去,別帶任何人,跟轎伕說要去城南裁縫店看些新布料,這是我常戴的鐲子,店掌櫃識得它,你拿著這個鐲子幫我把衣裳娶回來就成了。”
延華?他不是顧錦琛身邊的人嗎?接過姐姐遞過來的翡翠鐲子,顧雲來按下心中的疑惑,連連點頭,讓姐姐放心,她定給姐姐把事情辦好。
眸子閃了閃,她匆匆回了寢房,將一頭青絲綰於一塊灰色布巾之中,另在身上裹了件男子的衣裳外裳,話說這衣裳,正是昨夜那怕貓的男子脫下來給她的外裳,穿在她的身上,衣裳的下襟都要垂到腳踝處了。
將鐲子藏於袖中,顧雲來在延華的引路之下,出了府門,門口果然有一頂轎子在等著,她整整衣裳,走到了轎邊,脆聲道:“我家小姐來京城時,並未帶什麼衣裳,聽府中的丫鬟說,城南綢緞莊來了好些新料子,勞煩你們帶我過去看看。”
這——這小少年怎地這般像初到府上的九小姐呢?轎伕們心中疑惑著,他們聽二小姐的吩咐,在此地候著,還以爲是二小姐要出府去。
延華從袖中掏出些碎銀來塞到一個轎伕的手中,轎伕們會意,拱手道:“請小哥上轎。”
顧雲來咳嗽兩聲,坐上了轎子,約莫半柱香的功夫,轎子又落了地,隨即聽見轎伕低聲道:“小哥,城南綢緞莊到了,請下轎。”
顧雲來掀簾而出,第一次站在京城的街上,周圍的喧鬧聲不絕於耳,果真是繁華富庶之地,收回往四周張望的眸光,她不敢多做耽擱,匆匆入了綢緞莊裡。
“喲,這位公子,你是來買料子還是定做衣裳的?”店裡的小夥計見著客人上門,立即勤快地迎了上來,看清了顧雲來之後,笑臉明顯地一僵,他們這綢緞莊,來往的大多都是商賈高官家的貴人們,這小年看起來年紀不大,莫不是哪家貪玩的小孩吧。
顧雲來雙手攏在身前,一本正經地道:“我是來替我家小姐買料子的,給我看看你們這裡最新的鍛子。”
看著顧雲來人小鬼大的模樣,小夥計摸摸腦袋,客人上門,生意也不能不做,遂引著顧雲來到櫃檯邊,將最新進店的料子都搬出來給她看。
顧雲來對衣料的質地也沒多大的研究,隨手挑了兩匹碎花的錦緞,讓小夥計給自己包好,然後從袖中摸出了一張銀票來。
“這……小哥,你稍候,小的去請店家來給你散開。”看清楚那銀票上的數額之後,小夥計犯難了,這上千兩的銀票,也不是他能做得了主的。
店老闆聞聲從裡間出來,接過夥計手中的銀票要進去庫房兌換,顧雲來趁機趕緊跟上老闆,小聲地道:“老闆,我是受人之託,來取顧佩蘭小姐的嫁衣的。”
老闆一驚,側首仔細地打量了下顧雲來,但見她神色坦蕩,眉間間又藏了些謹慎,忽而像想起什麼似的,從袖中掏出了一個鐲子出來。
見到那鐲子,店老闆全然信了,他低聲道:“我受佩蘭小姐所託,早將衣裳準備好,以備萬一,不想真有這麼一天,請這位小公子隨我來取便是。”
顧雲來捧著手中的兩匹新料子隨那老闆進去了裡間,過了一會兒之後,她再出來時,手上仍是抱著那兩匹料子,店老闆滿臉堆笑,親自將顧雲來送出了店門。
出了綢緞莊的顧雲來立即上了轎子,吩咐轎伕快些啓程回顧府,她出來若是久了,讓顧錦琛或是哪房的夫人小姐發現了,少不了是要被盤問一番的。
軟轎匆匆在市井間穿行著,因不是過於奢華精緻的轎子,也並沒有人多做注意,正在轎伕們一心趕路的時候,前方突然有一匹棕色大馬狂奔而來,轎伕們躲閃不及,擡著轎子迎面撞上大馬,馬上的男人一驚,揚手狠狠地拉住繮繩,狂躁的大馬仰天嘶鳴一聲,前蹄在空中不斷地晃動著,好半晌才落了地。
坐在轎中的顧雲來先是聽見一陣馬兒的嘶鳴聲,隨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身子隨著完全側翻過去的轎子而跌落在地上。
疼……
屁股狠狠落地的感覺真不好,頭還撞上了軟轎的木樑,顧雲來疼得雙目含淚,表情幾近扭曲,腦中卻飄過一個想法,若是那日從二十三樓上跌落到地上來,感覺是不是比還在還要疼?
“小哥,你可有傷著哪裡?”從地上爬起來的轎伕們忙七手八腳地掀開軟轎的簾子,只見顧雲來歪著身子倒在轎子裡,疼得齜牙咧嘴的模樣。
轎伕欲將顧雲來扶出來,她身子才一動,卻突然又痛呼了一聲,頭皮猶如被撕扯般地難受,她這才發現,自己的頭巾已經脫落,一頭長髮都被卡在了轎子的木樑之間。
這……這可如何辦是好?轎伕們一時都慌了神,饒是他們再眼拙,也大抵猜得出,也穿著男裝的小哥,可是老爺甚爲疼愛的九小姐,若是她有個三長兩短,他們這些人,都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快去找把大斧頭來把這轎子給拆了呀!”顧雲來窩囊地縮在轎子裡,屁股又極爲疼痛,差點就要抓狂地想自己親手拆了這頂轎子了。
“何必那麼麻煩。”棕色大馬上的錦衣男人翻身下來,抽出腰間的佩劍,伏在轎子裡的顧雲來只看到一雙黑色的錦靴映入眼簾,接著便是刀劍劈在木頭上的聲音,她還沒來及反應過來,便狼狽地趴到了地上,軟轎散成了一堆碎木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