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寧易非打量她一眼,脣畔微微閃現一抹笑意,“其實你更想問,這藥夠苦沒有?”
“洛瑤,你可以直接問的,在我面前跟我說話,永遠不必費心思繞圈子。”
洛瑤受教點頭,仍舊直勾勾盯著他,“那我坦白問了,你坦白答,這藥的苦味夠嗎?”
寧易非想了一下,溫柔地看著她,幽幽開口,“洛瑤,說實話,這藥的苦味很濃很濃。但是,遠不如我知道你被困山上時那種無能爲力的苦。”
“是我不好,才連累你吃這些苦。所以這藥再苦些也無妨,苦得更濃更深,我纔不會忘記這味道,以後才記得時時警惕自己,萬不可再讓你遭這些罪。”
“我的娘子,應該快活過好每一天。苦與累,痛與愁,這些統統讓我去承擔就好。”
洛瑤心頭震了又震,“我很懷疑剛纔你喝的不是藥而是蜜吧?如此煽情的話不要錢似的往外掏,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嗯,說得再動聽,我也告訴你,想吃蜜餞——沒門。”她就是要讓他記住這深纏肺腑的苦味,讓他記住以後再不會因爲她而瘋得失去理智。
寧易非默默凝她一眼,忽扭頭道,“朱雀,拿蜜餞過來。”
洛瑤立即瞇起眼眸,“說了,不許你吃。”
“不是我。”男子溫柔如流光的眼波落她在身上,浩瀚如海洋般的情意將她靜靜包圍,“是給你。你剛纔喝了藥之後,沒吃蜜餞。”
少女搖頭,“我不怕苦。”她從小喝藥,跟喝水似的,那滋味——她習慣了。
寧易非低低一嘆,“傻丫頭,可我不希望你再苦。不管現在還是以後,你的所有都應該充滿甜蜜滋味。”
洛瑤驀然想起以前他在雲城一路逼著她喝補品的經歷,心裡忽涌上一陣後怕的惡寒。
“不,有苦作對比,才能體會甜。”她淡淡瞥他一眼,“我不怕苦,我就怕你不能……。”
“我能。”寧易非趕緊打斷她,凝視她的眸光柔得可以溺死人,“別忘了我說過,我的心一直在你身上,就算你要離棄我不顧,我也不會離開。”
他眼神一變,語氣也變得幽涼起來,“嗯,我好像記得剛纔誰說過日後要改嫁他人?”
洛瑤有些傻眼,不是還在議論他的問題嗎?怎麼一下就轉到討伐起她來了?
“你聽錯了。”她甜甜一笑,眨著明亮眼睛,加重語氣再說,“絕對聽錯了。”
她都還沒嫁人,怎麼改嫁?
“你確定?”寧易非似笑非笑看著她,“說話誆人的是小狗。”
“我確定你是小狗。”少女說得飛快,眼睛一轉,順便將話題帶了過去,“你說關綏鎮全鎮的人都是悍匪?哪來的證據?就算他們是吧,你這樣屠了全鎮也太……震驚了吧?不會引來什麼麻煩?”
說起這事,寧易非眼光微微黯淡下來,“這個鎮子沒有老弱病殘,是因爲他們把原本的居民殘殺了,然後將這鎮子霸佔爲他們的據點。你沒發現嗎?這個鎮子沒有狗,也沒有孩子。”
洛瑤默了一下,他這話明顯避過她想知道的東西。也許其中還牽涉到他不願提起的傷心事,她朝他安慰地笑了笑,“我當時到達這個鎮子時,天色已經黑了。留意到沒有狗吠聲,不過有沒有小孩,就不太清楚了。”
寧易非看她一眼,神色似乎更加暗淡,“地方的州官治理不力,原是該他承擔的過錯。”
看著他眸光波動的模樣,少女心頭忽劃過奇異情緒。
“州官收到密報,知道關綏鎮有流竄惡匪殘殺無辜百姓,出動數千官兵圍巢。在圍剿過程中,不慎被兇殘狡猾的惡匪所傷,後因傷重不治身亡。”
洛瑤挑了挑眉,笑微微看著他,“原來落了個兩敗俱傷的結果。”
不過不管怎樣,只要麻煩沒牽連到他身上就好。
但轉念一想,才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你從濱州軍營帶了兩萬人馬過來,這事不會泄密?”
寧易非淡淡道,“關綏鎮也在濱州地界,這兒地勢又極適合訓練,區區兩萬人到這拉練有何奇怪。”
洛瑤聽他說得輕描淡寫,本該消了疑竇纔對,可她瞄著他微垂雙眸,總覺得有些不太踏實。
“那你在軍中的事處理完畢了?”
寧易非一頓,若無其事道,“自然。”
那些混帳還敢給他鬧事,他不介意殺了雞再殺猴。禍患既然要解決,就索性一次過解決掉。
少女情緒忽然有些低落,“這麼說,過幾天你就該回京了。”
寧易非立刻感覺出她情緒變化,“我回京,你自然也不能再在這逗留。”要走,也是一起走。
“你悄悄離京這麼久,越快回去越好,免得惹人懷疑。”洛瑤看他一眼,隱著驀然浮上心頭的淺淺澀意,笑道,“我還有事要做,暫時還不能回去。”
寧易非臉色沉了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亮,也有些涼,“你要做什麼?我陪著你。”
他不會再扔她一個人在這。
若她再出什麼事,到時他就算屠盡一座城又如何?這世上,什麼藥都可能買得到,唯獨後悔藥沒有賣。
少女垂著眼眸,盯著自己指尖,緩緩道,“我得去羅漫山尋到雪裡香。”之後,她還要去烏爾善草原,送妮亞與剛達這對兄妹一份厚禮。
寧易非連考慮一瞬的時間都沒有,直接道,“我陪你去。”
少女心裡又軟又暖,眼眸也似在瞬間氤氳了薄薄霧氣。她擡起頭來,看著神色認真的男子,輕輕笑道,“寧易非,你有你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不管是誰,都不可能永遠陪著誰。”
她默默吸了口氣,故作輕鬆道,“最多我答應你,儘量不讓自己陷入危險,好好保護自己,還有早日回京。”
在他微涼的眸光中,她不自覺放軟了語氣,“可好?”
“不好!”寧易非沉著臉,目光帶幾分兇狠瞪住她。若非現在他渾身毫無力氣,他一定撲過去將她狠狠壓在身下教訓一番。
這丫頭,纔出險境,就又想撇下他獨自去涉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