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鋒,卸了他的內力。”席無痕無波無瀾的目光淡淡拂過去,他的嗓音聽來仍那般平和悅耳,但出口的內容卻讓人禁不住激靈靈打個寒戰,“將他扔進草叢,相信螞蟻一定十分喜歡這樣味道甜味的大餐。”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席無痕,眼睜睜看著他將剛達王子一點點折磨得跟塊破布一樣。
直到最後,赤鋒將那破布似的剛達王子扔進草叢發出沉悶聲響,衆人才緩緩回神。但,一個兩個,看席無痕的眼神仍無比震驚。
眼前的席無痕看起來仍舊是謙謙如玉的瀟灑俊俏公子,可他嘴角那抹溫潤微笑,卻不再讓人感覺溫暖,而是和煦的表象下隱著一股讓人徹骨森寒的暴戾。
剛纔那一幕,實在太顛覆他們對“玉公子”的認知了。
難道平日看起來脾氣越溫和灑脫的人,一旦發起怒來,後果都比正常人更嚴重可怕嗎?
這個模糊念頭在很多人腦裡掠過,洛瑤凝著那邊優雅拭去劍尖血跡的男子,心裡卻震動得無以復加。
她知道席無痕這麼做,是不希望她雙手染上血跡,更希望她能從此放下包袱。放下爲元香愧疚自責的包袱。
可她,分明沒有在席無痕面前流露過這樣的情緒,他,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知不知道他今天當著這麼多人做下這事,會令他“玉公子”的名聲蒙上一層陰影……。
她眨了眨眼,張嘴發聲,才驀然發覺自己聲音嘶啞得厲害,“席無痕,你不必——!”
席無痕遙遙凝望著她,含著和暖的笑意,淡淡打斷她,“我心甘情願。”
寧易非見她眼底泛起感動水霧,沉著臉掠了眼遠處玉雪面容的男子,冷聲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洛瑤還沒回應,他卻忽用力一把拽著她快步往不遠的馬車走去。
上了馬車,寧易非面色淡淡仍看不出喜怒,但他將她拽上馬車,便再沒正眼看她一下,“趕車。”
甚至在這一聲後,他便閉上眼睛靠著車壁養神,看他的模樣,完全沒有一點跟她交談的意願。
洛瑤定定盯著他略見倦色的面容,張了張嘴,好半天才發出聲音,“你別誤會,我對他……,我就是想——。”
寧易非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搭理她,甚至在她試圖解釋的時候,還直接將頭偏向另一邊。
洛瑤見狀,仍舊張著嘴,可那些想要出口的字句卻似突然被什麼卡在喉嚨一樣,再也吐不出來。
她低低嘆了口氣,默默凝著寧易非看了一會,見他仍舊毫無反應。想起之前種種無奈絕望的經歷,她心裡一酸,乾脆也賭氣閉上眼睛養起神來。
也許是之前被困在棺材底部夾層時缺少空氣,讓她心神受到損傷,這一閉上眼睛,她就覺得分外疲憊。搖搖晃晃的道路上,她竟然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寧易非聽聞身邊傳來輕淺綿長的均勻呼吸聲,氣得霍地轉過身來,緊緊盯著她睡顏,盯了老半天,“你還真是心寬,這也能睡著?”
他心裡雖惱得狠,但這磨牙聲吐出的詞語,仍捨不得揚高音量吵醒她。
想起他在現場所見的零亂棺木,默了片刻,就這樣定定盯著她半隱在暗影裡陷入沉思。直到馬車趕到安國公府大門外,洛瑤都沒有醒來。
寧易非想了想,朝外面喚道,“朱雀,揹她進去。”
朱雀掀了簾子鑽入車內,看見洛瑤被他點了穴道睡得正甜,怔了一下,纔將洛瑤背起來。
寧易非隨後吩咐,“去定國公府。”
白虎呆了呆,“世子,天色很晚了。”你這樣突然造訪,是不是不太好?
寧易非閉著眼睛,掩下倦容,“放心,他還沒睡。”
就算席無痕睡下,他也要將人撬起來。
白虎會過意來,知道他不打算走大門正式拜訪,而是私下見席無痕。
唉,世子肯定還介意白天的事,這是打算上門——嗯,跟玉公子論理?
大半個時辰後,馬車才趕到定國公府。
席無痕的院子裡。
“寧世子連夜造訪,真令我這蓬蓽生輝。”席無痕看見風華無雙的男子乍現落在自己院中,眼底詫異一閃而過,便含笑招呼,“寧世子,請進。”
寧易非挑眉淡淡睨過去,倒不客氣拾步邁進廳裡,“玉公子不嫌我唐突就好。”
入到廳中,分賓主坐下,寧易非也不遮著掩著,直接坦言,“我一向以爲玉公子謙謙君子端方如玉,想不到也會當衆做出乘人之危的事。”
席無痕眸光一閃,淡然含笑道,“寧世子這話,請恕我不能茍同。”
他是當衆將洛瑤擁抱入懷,但是,寧易非又沒有看到前面發生的情況,憑什麼就斷言他乘人之危?
“更何況,她又不是寧世子你的誰,寧世子未娶,我也同樣未娶,就這一點,我與你是一樣的條件。”
寧易非蹙了蹙眉,聲音冷嘲,“她目前的確暫時還不是我的誰。但玉公子應該十分清楚,她與我兩情相悅。”
忍了忍,他纔將與洛瑤互贈定情物的事按著不說,“玉公子不覺得橫插一槓這種事,十分不道德?”
席無痕笑了笑,眉梢含著涼意微微蕩去,“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覺得此舉有任何不道德。”
他密睫輕輕低垂,又道,“既然寧世子確定她與你兩情相悅,又怕別人作甚?”
“我不過衆多仰慕她的人當中之一而已。”
他聲音輕淺平和,聽不出任何苦澀不甘。
寧易非皺著眉頭,眼光漸漸染了寒涼之色,“席無痕,今天白天的事,我勸你最好忘了。不管你費再多心思,她也不會成爲你的誰。”
“另外,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提前透露給你知道,很早以前,我就已經向洛老爺子求娶她了。若非顧忌著現在時候不對,她與我早已定下親事。”
他默了默,一瞬不瞬盯著席無痕,又道,“還有一件事,玉公子不要以爲別人不提起,就以爲人人都會忘記。”
席無痕詫異挑眉,輕笑,“不知寧世子這話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