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被他流光細(xì)碎的眼眸看得心頭一緊,然而,還未聽他說出第二個字,他們腳下這片土地卻突然“轟”地急劇下陷。
爲(wèi)了讓他們安心交談,不管是白虎還是元香他們,人人都離他們?nèi)砷_外。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一幕,就算元香他們看見,也來不及做任何施救。
一個驚恐大叫,“小姐”,一個喉嚨發(fā)緊低呼,“世子”,然而,隨著那片厚土同時急劇下墜的洛瑤與寧易非,除了初時能聽到他們的驚呼聲外,耳邊很快就被各種轟隆隆咔嚓嚓的古怪聲響充斥替代了。
在地面下陷的瞬間,寧易非第一反應(yīng)是立刻伸出長臂攬住少女腰肢。
被他手臂勒緊,洛瑤身子有一瞬僵硬。
他卻立即道,“抱緊我。”
洛瑤下意識順從他指示,兩手立時環(huán)住他腰部,同時立覺腰際一鬆,寧易非已鬆開她將手騰出去。
眼前黑乎乎一片,耳邊各種聲音狂厲地叫囂著,似乎關(guān)押黑暗深處的惡魔正對他們獰笑,隨時準(zhǔn)備將他們一口口撕碎吞噬。
洛瑤暗下吸了口氣,耳邊又傳來他溫雅的聲音,“儘量往我胸前靠。”
少女臉色白了白,心頭驟然變得無比沉重起來。不用他再明說,她已經(jīng)猜出這是個深不可測的陷阱,四周埋伏著無數(shù)等著奪命的暗器。
想起他的身體狀況,她心裡嘆息更重幾分。
就算底下是隨隨便便一個坑,他們這樣兩眼一摸瞎,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跌下去,只怕也兇多吉少。
更遑論眼下,四周還埋伏無數(shù)奪命暗器不知深淺的陷阱。
耳邊倏地傳來清嘯龍吟一樣的聲響,將四面八方逼來的猙獰聲擊退一地。
她心頭震了震,脫口道,“你擅動武功?”
黑暗中,男子似乎笑了笑,“我們,不會有事的。”
少女張了張嘴,卻發(fā)覺自己根本不知說什麼好。
他擅動武功,可能日後會死;但不動武功,現(xiàn)在他們就得死。只要還活著,就還有希望,還有改變的機會。
默了一會,洛瑤又問,“我們現(xiàn)在到底怎麼樣?能上去嗎?”
寧易非苦笑一下,語調(diào)沒露悲觀,反鬆快道,“嗯,我們肯定能出去。”
“至於現(xiàn)在,你抱緊我就對了。”
洛瑤臉上一熱,再度安靜下來。既然這是人爲(wèi)陷阱,上面出口一定在他們掉下來時就已經(jīng)封閉了。
“你之前有發(fā)現(xiàn)這地異樣嗎?”洛瑤想起他之前日日在上面流連,興許真發(fā)現(xiàn)了什麼也說不定。
不過這話一問出來,她又有些懊惱地抿了抿脣。
她問的就是不經(jīng)大腦的廢話,若早發(fā)現(xiàn)有異,他們現(xiàn)在哪裡還會往下墜。
“對了,這陷阱到底有多深,我們怎麼一直沒墜到底?”
寧易非默了一下,黑暗中,奇異地看她一眼,慢慢道,“我們已經(jīng)到底了,不過這是向下的斜坡,你沒留意而已。”
洛瑤立時鬧了個大紅臉,雙手似乎被燙著一般猛地鬆開。
“別鬆手。”
寧易非喝止的聲音不高,但語速極快,且凝重而嚴(yán)肅。
洛瑤怔了一下,才鬆開些許的雙手又默默環(huán)上他腰際。
“這裡,還有暗器。”男子似乎在忍耐著什麼,聲音忽然便慢了許多,“我們先等等,再找出路。”
等?
少女詫異挑眉,不太明白他這話何意。
卻在思緒轉(zhuǎn)動這瞬間,她突然驚覺他比她高出半個頭,這還是在她緊緊攀著他腰部,他在坡下,而她在坡上不沾地的情況下。
這說明什麼?
少女呆了呆,臉色接著唰地變了。
幸虧在黑暗中,也沒人看得清她臉色瞬息白得像紙。
他竟然站起來?他竟然站起來!
那他之前一直坐著的輪椅呢?已經(jīng)在他們之前掉下去,並代爲(wèi)探路了?這就是他說的先等等?
少女吸口氣,心口忽然無預(yù)兆地涌上密密麻麻的痛意。
他不僅擅動武功,還幾乎將所有內(nèi)力都激發(fā)出來。之前,他的功力大部份都用來將毒素壓制在下肢。眼下,他將禁制抽掉,毒素肯定在他全身肆無忌憚遊走。
這除了讓他性命即刻陷入極度危險狀況之外,他雙腿突然站起行走,也一定承受著難以言說的鑽心疼痛。
除了閉上嘴巴,洛瑤不知道自己此刻還能再做什麼。
過了好一會,洛瑤才感覺耳邊聲響漸漸靜止下來。
“我們到底了,這應(yīng)該是個天然溶洞。”
洛瑤默了默,鬆開雙手,摸索著往周圍望了望,可惜她就算再適應(yīng)黑暗,也無法視物。
想了想,她從身上摸出火摺子來。
不是滋味地笑了笑,“幸好我身上還帶著這個。”
寧易非奇怪地看她一眼,“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將它劃亮的好。”
少女劃火摺子的動作立時一頓,隨即默默將火摺子收回去,苦笑道,“周圍環(huán)境不太好?不會我們腳下全是白骨吧?”
她深吸口氣,又道,“就算全是白骨也沒什麼。”
她又不是沒見過。
“的確不太好。”寧易非默了一下,“我怕你的火摺子一劃亮,這裡就要變成一片火海。”
洛瑤倒抽口涼氣,渾身立時僵了僵,有些艱難開口,“這裡,白骨那麼多?”
死人骨頭含的磷粉多,若是大量骨頭堆在一塊,她一劃火摺子自然極可能引來一場自焚式災(zāi)難。
“那你找到出路了嗎?”不是洛瑤心急,而是一想起自己被白骨包圍,怎麼想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若在燈火之下,讓她對著一堆死人骨頭她倒不覺得如何。正因爲(wèi)看不見,靠著腦子自行想像,纔會延生出無數(shù)更可怕的東西來。
寧易非默了默,“快了。”
洛瑤聽著他平靜至極的聲音,心裡浮躁便突然安定下來。
“你猜得出來這陷阱是誰佈置的嗎?”
寧易非似隱隱苦笑一下,“姑娘,我又不是神算。”
少女詫異,“你之前不是一直在那片花海附近轉(zhuǎn)悠?這說明你早發(fā)現(xiàn)那片花海有異,難道就沒從中猜出點什麼來?”
寧易非道,“你也看出那片花海有異了,你不也沒看出其他門道。”
少女有一瞬默然,確實,她心裡莫名將他神化了。
皺了皺眉,她拋開這個問題,又道,“是你支走寧煜嗎?”若說原先她有八成懷疑是他乾的,現(xiàn)在這事反而不好說了。
“不是。”寧易非搖了搖頭,“我是突然得知消息你與寧煜往這邊走,這才匆匆趕來。我過來的時候,根本沒碰上寧煜。”
洛瑤心裡打了個突,瞇了瞇眸,又道,“這事很蹊蹺。”
“不過現(xiàn)在也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們還是趕緊想辦法出去才行。”
寧易非苦笑一下,“確實得想辦法。”就是要出去只怕不那麼容易。
“你能確定這個溶洞沒有機關(guān)暗器一類致命的東西嗎?”
寧易非默然打量一瞬,緩緩道,“這個溶洞,除了那些白骨外,並沒有其他人爲(wèi)痕跡。”
洛瑤鬆了口氣,可愁容才展,下一瞬卻又上心頭。除了白骨沒有人爲(wèi)痕跡,也就是說這些白骨也許是誤打誤撞掉到這個溶洞來的。唯一跟他們相似之處,就是大家都被困在這裡。
前人最終化成他們腳下白骨,說明這裡根本沒有出路可尋。
這實在不是一個愉快的醒悟。
難道他們也會跟腳下這些白骨一樣,最後活活餓死在這?
洛瑤皺了皺眉,心頭雖冷,腦子裡卻有股極強的念頭,她不會死在這,絕對不會死在這。她還有那麼多事沒完成,她一定能尋到出路活著出去。
就算沒有出路,她闖,也要闖出一條活路來。
這般想著,似乎在極強的信念支撐下,黑暗中有微光漸漸往她眉間聚攏。寧易非有些驚訝地看著片刻間似乎有些不同的少女,就聽聞她淡淡的莫名自信道,“我們,一定能活著離開這。”
寧易非不知她哪來這股自信,不過有自信總比頹廢恐懼的好,他什麼也沒說,只凝著黑暗中她俏立的身影,淡淡應(yīng)聲,“好。”
想要活著離開,當(dāng)然不能被動等待救援,誰知道上面的救援什麼時候纔會來?誰又知道上面的人能不能在他們還活著的時候找到?
所以,越是危急時候,靠別人遠不如靠自己。
洛瑤默默思量片刻,便行動起來。
反正在黑暗裡,她什麼也看不見。不如干脆閉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四周。
於是,她與寧易非沒有再說什麼,只默契的開始分工合作。這時候,說話也是消耗體力的活。能少說就少說,多保存能量要緊。
至少寧易非的身體狀況?
不是洛瑤不擔(dān)憂,而是這時候,她若將擔(dān)憂顯露出來,除了增加寧易非心理負(fù)擔(dān)外,什麼用處也沒有。
既然彼此心知肚明的事,又何必非要宣之於口徒惹煩惱。
寧易非默默運足目力觀察四周,還忍著劇痛邊走邊敲著,洛瑤則閉著眼睛感受這片漆黑空間的生機之處。
時光無聲流逝,一遍一遍……,他們誰也不知道重複同樣的動作多少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