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動作一頓,回過頭望去,妮亞公主一襲張揚紅色騎裝,正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看著她。
眉頭幾不可見地蹙了蹙,洛瑤極力掩住不耐,淡淡問道,“不知妮亞公主有何指教?”
“之前在宮裡,你什麼都不肯跟我比試,讓我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妮亞公主看著洛瑤,坦然道,“現在,我要跟你賽馬。”
“抱歉,妮亞公主這要求,我現在仍然沒法滿足。”洛瑤一眼瞥過,轉身上了馬車,“我現在累得很,沒興趣跟公主賽馬。況且,以我的身體與騎術,就算勉強比賽,也肯定賽不過公主。”
“公主也不想改日被人拿出這事做談資,說你勝之不武吧?”
妮亞公主被她說得臉上一熱,“我要憑實力贏你。”
她轉著眼睛往洛瑤身上打量一番,遂喪氣道,“好吧,看起來你確實病秧秧沒力氣的樣子,今天賽馬就免了。”
“不過……。”
洛瑤暗下嘆口氣,看這個妮亞公主的樣子,就是一副纏著她亂打主意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眼睛轉了轉,她忽笑微微指了指元香,“公主想找人打架的話,我這婢女可以陪公主過幾招。”
“算了,我今天也累得很。”妮亞公主瞄了瞄元香,息了跟洛瑤比試的念頭,“打架就免了。”
洛瑤揮手,含笑將臉隱入車廂內,心想總算將她打發了。
“不過跟你說說話總行。”
洛瑤愕然看著自顧鑽入車廂內坐在她對面的少女,眸光微微一閃,“妮亞公主想跟我說話?”
妮亞公主點頭,探著腦袋朝外面揚聲道,“阿依奴,將我的馬看好。”
元香坐在角落,默默戒備地看著她。洛瑤衝元香搖了搖頭,便笑微微看向妮亞公主,“不知公主想跟我聊什麼?”
妮亞公主骨碌碌轉著眼睛,她稍微活動一下手腳,綴在裙襬上的鈴鐺就發出悅耳的聲音來。
她直喇喇盯著洛瑤打量了好一會,才道,“就說一說你爲什麼不願意接受我哥求婚。”
“咳!”洛瑤猝不及防之下,差點被自己口水嗆個正著。
她努力繃住啼笑皆非的無奈,道,“妮亞公主,你們烏爾善部的人說話都這麼直接?”
一個突如其來向皇帝請旨賜婚,一個前一刻還跟她鬧得臉紅脖子粗,這一刻卻又自來熟與她共乘一車問她原因!
妮亞公主不解地看著她,“我們烏爾善,有話當然直說了。”說罷,她似乎纔想起這是天澤,拍了拍腦袋,不以爲然道,“若像你們這樣,說什麼話都繞個十道八道彎,讓別人猜測半天,這多累。”
“累還是次要的,若是別人猜半天也猜不出你說話的原意,或者最後猜錯了,那豈不是白費功夫。”
洛瑤默了默,事實雖可能如妮亞公主說的這樣。不過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習俗,若人人都那麼直腸子,很多事情就會弄得難堪沒有轉寰的餘地。
“各有利弊而已。”洛瑤不欲跟她糾纏這個話題,“公主能不能告訴我,剛達王子爲何突然起意想娶我?”
妮亞公主側目想了想,“這件事,我也很好奇。”
洛瑤意外揚了揚眉,“公主也不知道?”
妮亞公主興致勃勃道,“具體原因不知道,不過可以猜一猜啦。”
撇去蠻不講理這點,洛瑤發覺其實妮亞公主也挺好相處,並不是那種藏著無數心眼的人。估計就是在烏爾善因爲公主的身份,習慣霸道一些,纔會有那天東街的流血事件發生。
“怎麼猜?”
妮亞公主道,“我記得哥哥好像在那天之後跟我說過一段話。說什麼他原以爲天澤的姑娘都是柔弱的菟絲草,是離了男人細心呵護就會枯萎的室內嬌花;誰料洛大小姐柔弱的外表下,竟有那麼強大的氣勢。”
“那種森然冷傲,決不妥協的氣勢,還有那種誓死悍衛自己權利的堅韌決斷,實在令人震驚,也讓他感覺耳目一新。”
妮亞公主打量一眼洛瑤,“也許就是因爲這樣,他覺得你這樣脾性的人正是我們烏爾善未來之主所需要的。”
因爲她那天堅決不肯妥協非要砍下這位公主婢女一條手臂,所以剛達王子對她刮目相看?還生出娶她的念頭?
世間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
“好了,我現在將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妮亞公主打斷洛瑤沉思,一臉狡黠地看著她,“現在輪到你告訴我,爲什麼不願意嫁給我哥哥?”
洛瑤心中一動,意味深長瞥了眼妮亞公主。知道這位公主在宮門口遇上她,絕對不是單純的偶然。
“公主可能無法理解我們對故土的眷戀。我生於此長於此,我的親人都在這,我爲什麼要遠嫁?”
妮亞公主轉著眼睛,似在思量什麼,“我們烏爾善每年,哦不,是每個季節都要隨著牧草的生長不斷變換地方,對於眷戀故土這點,我真的無法理解。不過,我知道你在這裡過得並不好,你何必還要留戀?”
洛瑤訝然看著她,“公主何故出此言?”她在這裡過得不好?這位公主哪隻眼睛看出來的?
妮亞公主也不隱瞞,反詫異回望她,“你們這裡不是十分相信命格之說嗎?你還說你是什麼天生寡婦命。”
“既然這樣,你留在這裡只怕也沒人敢娶你。現在你還年輕,自然沒人會說你什麼,可再過幾年,各種各樣難聽的流言蜚語就會接踵而來,到時你的日子豈不是變得十分難過?”
洛瑤笑了笑,“如公主所說,即便過得不好,那也是以後的事。怎麼就見我眼前過得不好了?”
妮亞公主不解地看著她,“可你不是說,你家中接連死了兩個繼母?若不是她們太惡毒,就是太不幸,不然怎麼可能接連先後早死。不管是哪個原因,對你而言,都不是好事吧?那你日日生活在這樣的家中,日子難道不是過得水深火熱?”
這妮亞公主看著直率,不過這分析,或者說猜測,還真是神準。
洛瑤仍舊不以爲然笑了笑,“就算事情如公主所言,現在她們也死了。而我還活得好好的,我將來又怎麼過得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