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心頭大震。
她重活一世,原本打算有仇報仇,護著她在意的人平平安安。她可以繼續(xù)借著另一重身份在外逍遙過日子。
前世,她沒有通透分析把握時局,只固守困在寧弦爲她劃那一方天地。
今生,她也是在接二連三的謀局裡,才隱隱驚覺到皇帝用心。但她仍舊潛意識逃避,不信人不近人,以爲憑一己之力可以護住想護的人。
但今天,突然有個人毫不留情戳破她自欺欺人的殘酷真相。她還能繼續(xù)若無其事佯裝無知過下去嗎?
即使她能,皇帝又容她這樣逍遙下去嗎?
這一生,她原本不打算碰男女之情,更沒想過以後會成婚生子。
可是,她偏偏遇到了他。
偏偏,在不知不覺中對他動了心動了情。
眼前這個人,已經(jīng)慢慢以潤物無聲的姿態(tài)滲進她骨血裡。她還能像從前一樣義無反顧說放棄就放棄嗎?
一想到這樣做的結(jié)局與後果,她的心立馬如刀割般火辣辣疼了起來。
少女愣了許久,也沒從心底蔓延出來的濃濃不捨震驚中回過神。
“洛瑤,就算你想逃,就算你逃到天邊,我這輩子也不會再放開你。”寧易非見她長久沉默不語,眸光黯淡下來,搖著她雙肩,泛冷的語調(diào)裡隱隱透著慌張與急切,“你給我聽好了,就算死,你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他對她的感情已經(jīng)到了生死相隨的地步?
洛瑤心底的震驚變成極致震憾浮染眼眸,半晌,她啞著聲不敢置信道,“你,就算死,也要與我死在一起?”
寧易非眼神微微一縮,“你懷疑我的決心?”
少女仍處在極度震憾中,因而看起來呆滯而茫然。
他俊臉忽似覆了層寒霜,“那我現(xiàn)在就把心挖出來給你看看。”
說罷,也不知他從哪弄來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一離鞘便直接朝著自己心窩兇狠捅去。
眼前寒光一閃,驚得洛瑤立即回神。
“你瘋了!”她眼神一縮,想也沒想,立即伸手去奪他刺往自己心窩的匕首。
寧易非哪裡會料到她也會失去冷靜,做出直接空手奪刃的傻事。一時收勢不及,刀鋒劃過她纖細雪白的手,鮮紅的血珠立時噴濺而出。
“你不要命了!”他嚇得心跳幾乎驟停,匕首骨碌跌落,他看也不看一眼,僵硬地捉住她的手盯著那血色,卻慌得連替她止血都不會了。
洛瑤看著他驚得一張臉血色盡失,再瞄了眼仍在冒血的手掌,不由得懊悔地扯了抹苦笑。卻不敢再刺激他,輕嘆口氣,將聲音放得極輕極柔,“被嚇傻了,先找紗布替我止血吧。”
寧易非森然看她一眼,冷著臉不作聲,見她還一臉若無其事的神色,終想起該如何止血了。
但是,他將紗布纏了一層又一層,已經(jīng)小心翼翼將她手掌裹成了糉子仍沒有停下。洛瑤瞧他這姿態(tài),似乎紗布一直不停纏在她手上,就能馬上將她手掌的傷口給抹平消除一樣。
“夠了,寧易非,你別這樣。明明我手已經(jīng)受傷,傷口也疼。可你還不知足,還偏偏讓我看得心裡也難受。”
寧易非動作一僵,看著那隻被他包成熊掌一樣的手,眼底自責一閃而過。他看一眼面色微凝的少女,忽俯下身拾起匕首,立馬朝著自己手掌也要劃一刀。
洛瑤大驚,“你真瘋了是不是?”怒吼的同時,她出於本心,身體竟然已下意識先一步朝他撲了過去。
除非他捨得再傷她一次,否則只能放棄自殘之舉。
匕首再次“哐當”跌落,寧易非晃了晃,雖接住了猛然撲來的少女,卻也被她大力衝得後仰。
“我是瘋了,被你嚇瘋了。”寧易非緊緊抱著她,乾脆就這樣躺著不起來了。他的聲音很冷,像淬過萬年的雪水一樣。但他冰冷的聲音裡,也帶著讓人心悸的顫意。
他在害怕,他明顯在畏懼。
看來她果然將他嚇得夠嗆!
少女默了默,就窩在他懷裡感受自己亂成一團麻的心跳。
不可否認,剛纔她也被他嚇得三魂丟了七魄。
“還說我,你不也一樣嚇人!”少女十分自然賴在他身上,閉上眼睛,聲音卻惡狠狠,“真拿刀剜自己的心,我這條命都被你嚇死一半了,知道不?”
“真的?”他用力扣著她柔弱無骨的腰肢,輕輕捧著她的臉面向自己,眉眼盡是不敢置信的歡喜,“你也一樣在乎我,不能忍受我受傷對不對?”
明明眼眸已經(jīng)盈滿歡喜,聲音卻偏偏還小心翼翼透著不確定。
少女眨了眨眼,伸手環(huán)上他脖子,主動將櫻脣覆了下去,“傻瓜……。”
後面的聲音自然被寧易非吞入了口腹之中。
久久,洛瑤覺得自己快要成爲窒息的魚,他才慢吞吞鬆開半寸距離,讓微涼的空氣隔在他與她之間。
昏暗的車廂裡,他撐著身子偏頭看著眼眸半瞇的少女,只覺身體某處熱浪滾滾。那熱力,似乎要將一切融化吞噬才甘心。尤其眼前,被雪白與緋色交織渲染成極美一幅畫的少女,更似最可口的食物,讓他恨不得直接拆吃入腹解了那處已經(jīng)疼痛的渴望。
他深深凝著她,體內(nèi)貪吃的野獸正不停與另一半清醒理智的他對抗。
眼角餘光意外掠過她被紗布裹成一團的小手,最終,那殘留一半的清醒理智戰(zhàn)勝了被激發(fā)出來的最深沉渴望。
他輕柔地擁了擁她,大手落在她零亂散開的秀髮上,像撫慰最珍視的寶貝,不帶一絲狂野的慾念。
低低嘆了口氣,他微沉的聲音裡似隱忍又似帶著某種滿足,“真想不顧一切就在這裡將你這磨人的小妖精拆吃入腹。”
少女臉上紅暈未褪,感覺出他的撫觸平靜不帶絲毫慾念之後,她才稍稍放下心窩在他懷裡。誰料他突然這麼一嘆,立時嘆得她的心又提了起來。
身子僵了僵,她掙扎著要爬起。
“你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做出讓你大罵混蛋的事。”他摟著她,無奈低聲警告。
洛瑤聽出他聲音下的隱忍與壓抑,渾身都燙了起來,就這麼僵了半晌,才慢慢再窩了回去。
她用心聽了許久,直到確認他心跳不再紊亂,氣息也逐漸平穩(wěn)。她才突然使力捶了他胸口一拳,也不管他痛得發(fā)出“嘶”的一聲,只咬著牙發(fā)狠道,“寧易非,以後再敢在我面前動刀動劍自殘,那就永遠別出現(xiàn)我面前。”
“不會了。”他滿足地環(huán)著她的腰,“害娘子流血的事,爲夫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做。”
少女哼了哼,“誰是你娘子?”
“當然是洛瑤你啊。”寧易非手一撐,立時翻身壓著她,火熱的目光灼灼落在她身上,“莫非現(xiàn)在你還想甩掉爲夫?”
“少貧嘴!”少女故意板起臉,“想讓我做某人的娘子可不是那麼容易。”
寧易非低低一笑,“我早知道不容易,所以現(xiàn)在決定繼續(xù)努力……。”
說著,他就要低下頭繼續(xù)“奮戰(zhàn)”,他決定了,要讓這丫頭心疼屈服,只能用這個獨特的方式。
然而少女頭一偏,他的脣便落了空。她眸光一閃,眼底狡黠一閃而過,便已張嘴朝外揚聲問道,“白虎,地方到了沒有?”
白虎冷不丁聽聞她喊自己名字,自然立即下意識張嘴就答,“就快到……了。”
在他驚覺自己這一答極可能壞了主子好事時,卻已經(jīng)遲了。他艱澀吞下已弱下去的尾音,結(jié)果仍舊換來寧易非不滿的一聲冷哼。
洛瑤已經(jīng)歡快地爬了起來,“白虎,你真是太可愛了。”
寧易非聽了這話,本就沉的臉色更沉了。再看見她迫不及待去掀簾子,眼底更在瞬間凝聚了一層薄冰。
馬車速度已經(jīng)慢了下來,可白虎卻完全不敢回頭,甚至連頭也不敢擡,簡直恨不得直接將腦袋埋到衣襟裡去。
世子冰封一樣的眼刀,實在太可怕了。
可這一路,他已經(jīng)儘量將馬車放到最慢速度了。剛纔聽聞兩人爭相奪刀的動靜,他都快被這兩人嚇死了。
好不容易聽著動靜,兩人在鬧到天崩地裂前和好如初,哪裡想到他最後還是壞了世子好事惹世子嫌棄……。
白虎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提著馬繮,幾乎完全放任馬兒自行慢走。
洛瑤見狀,當即氣不打一處來,雙眉一挑,立時毫不客氣搶過馬繮,“就在前面對吧?我來趕車。”
“洛姑娘?”馬繮突然被她奪了去,白虎已經(jīng)嚇得臉色發(fā)白,再聽她這話,差點就驚得直接滾下馬車去,“還是讓屬下來吧?”
真讓你趕了這馬車,世子就得將我一腳踹遠了。
洛瑤打量他一眼,自然也感受到身後那位不要錢猛釋放的寒意。
“好吧,馬車可以讓你趕,不過這速度得給我提上去。”少女不滿地咕噥著,轉(zhuǎn)身鑽入車內(nèi),“我可不想城裡城外在這馬車過一晚上。”
聽聞裡面?zhèn)鱽淼统翋炐β暎谆⒁患れ`,連忙甩起鞭子,吆喝一聲“駕”,馬車立時便如離弦的箭一樣奔跑起來。
約莫一刻鐘後,馬車完全慢了下來。
夜色下,只見簾子微微一晃,寧易非已抱著洛瑤閃出馬車飛掠上山。
白虎望著轉(zhuǎn)瞬即逝的身影,暗暗在心裡祈禱:希望世子可以心想事成。世子一高興,回頭說不定會免了對他的懲罰。
還有洛姑娘,你早晚要嫁入衛(wèi)王府成爲世子的人,不如……嗯?就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