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寧楓語氣微沉,神情也多了幾分凝重,“你考慮清楚了嗎?”
洛瑤淡淡瞥他一眼,聲音輕淺但態度沉著堅決,“我已經決定的事,又豈會沒考慮清楚。我叫你來這裡,證明這事已經無須再考慮。”
“這塊鐵木令你收下。”她將手掌一翻,露出那塊沉黑的令牌,緩緩往他面前推去,“從此以後,衛王府是你的責任。”
“我唯一的要求,是在祖父有生之年,你好好待他。”洛瑤沉默了一會,又低低道,“另外,我有一個私人請求。”
寧楓心裡一怔,已經猜到她想說什麼。隨即心裡泛起又悲憫又蒼涼的感覺,她在這個時候還在爲那個人考慮,可見確實是個極重情義的人。
可她這樣重情義,往後她的日子豈非更難過?
寧楓心裡一瞬轉過千頭萬緒,略略往她傾了傾身做出恭謹聆聽的姿態,“王妃,你說。”
“明珠是個好姑娘,如果日後你能和她走到一起,記得一定要好好珍惜她。”洛瑤垂下眼眸,微啞的聲音幽幽蕩在室內,也不知訴說著自己心願還是在叮嚀寧楓,“她未必求你大富大貴,你若平安到老,興許纔是她心之所願。”
“嗯,記得鐵木令這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不到必要時候,千萬不要拿出來,以免爲你招來殺身之禍。”
寧楓卻沒有站起來,反而緊著眉打量她一眼,“王妃,你是不是計劃去做什麼危險的事?”
怎麼這語氣與剛纔那些叮囑,聽起來都似與他訣別在交待遺言一樣?
“沒有,你想多了。”洛瑤擠了抹極淡的笑容出來以安他心,“殿下不在了,我覺得憑我一個女子要擔負起那麼大的責任,感覺有些累也覺得有心無力,這纔將擔子卸下來交到你肩。”
“你是男子漢,算再累再苦,也不能跟我喊啊。而且,從今往後,衛王府的情況只怕很快會變得更加複雜。這個時候,我覺得你身爲男子漢,應該義無反顧站出來擔負更多。”
寧楓哭笑不得地看著她,可回過味來,又覺心酸得難受。
她不是擔負不起責任,她一定是做了什麼決定,所以才提前將這些事做了安排。
“王妃,既然你覺得我是一個男子漢,假若你遇到什麼困難需要我寧楓的話,請你一定不要有所顧慮。”
“至於我與明珠的事,我非常感謝你能信任我。”
寧楓也沒有對著洛瑤說什麼一定會對北堂明珠好一輩子之類的話,這些話,本無須在她面前說。而且,他更相信,有些話說出來還不如用付諸行動,留待時間做證明。
“我信不信任你不重要,只要你不辜負明珠對你的信任行。”洛瑤默默鬆了口氣,北堂明珠是她爲數不多的好友。算她不能幸福到最後,她也希望北堂明珠能平安幸福到老。
以前她沒有爲北堂明珠做過什麼,往後她也沒有機會再爲北堂明珠做什麼。
但願日後寧楓手裡這枚鐵木令能發揮作用,北堂夫人看見他的擔當與能力之後,不會再放心不下自己女兒,不會再擔心自己女兒跟了他會受苦。
“好了,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你回去吧。以後你只管做好自己行,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換言之,她的事無需他插手。
寧楓皺了皺眉,本還想說什麼,不過看見她神情冷淡又堅決的樣子,只好站起來告辭。
在洛瑤有條不紊安排著一系列事情之時,寧煜在宮裡卻狂躁得直想砸東西。
“爲什麼?爲什麼?難道我對她不夠好嗎?爲什麼她連正眼都不肯看我?爲什麼連那個人死了,她也鐵了心要相隨?”
得知洛瑤喬裝改扮,幾番試圖悄悄離京,寧煜氣得幾欲發狂。
不,他不會放她離開的。
他明顯感覺得到,她不過想借著前去春風渡迎棺槨一事,悄悄隱匿於江湖,從此與他生死茫茫再不相見。
這絕不可以。
她若此離開,他以後的人生都將是無窮無盡的灰暗。若他從此只能孤獨終老,那他活著在這世還有什麼意義?
他之前做了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
她以前不是說要站在高處看風景嗎?不是說希望有朝一日能遊遍這大好河山嗎?
她怎麼捨得!
“來人,傳旨下去,繼續禁城。”
負責傳令的侍衛大驚,算搜查刺客,連著兩日封城,也已經引起不小民怨了。可這刺客的事至今沒影,聖也沒說什麼時候可以解禁,萬一百姓鬧起事來,這可怎麼辦?
但瞄見寧煜繃著臉,一臉肅殺冷酷的模樣,侍衛暗暗吞了吞口水,半個字也不敢提,又默默退了出去。
寧煜在殿呆了一會,卻完全無心處理政事。
他負手走出外面漫無目的走著,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洛隱的屋子外面。
“陛下?”洛隱原本在廊下打掃,掠見他愁眉緊鎖而來,心下一喜一憂,便斂起情緒,平靜相迎,“請進。”
“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心甘情願留下?”踏入佈置精巧的屋子,寧煜脫口便說了心煩悶之事。
洛隱心頭一痛。不用說,她也知道他口那個“她”指的是何人。他的愁眉他的笑容,他任何情緒波動,只會因爲那個女人。
“陛下,如果在她意識清醒自主的情況下,這事只怕很難。”
洛隱低頭泡著茶,嫋嫋熱氣帶著清淡茶香,卻仍衝不散寧煜鬱結的眉鋒。
寧煜聽著她的大實話,眉頭更緊蹙幾分。
然待他略加思索剛纔她那句話,他眼底立時射出兩道攝人厲芒來,“你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跟朕說,想要得到她只能弄昏她?”
洛隱被他狠戾威迫的目光盯得心頭一震,她咬了咬脣,只能儘量佯裝鎮定,繼續以若無其事的口吻,平淡道,“陛下息怒,且聽奴才仔細說來。”
寧煜意味不明地盯著她打量片刻,想要從她平靜的臉龐下看出她高深莫測的詭異心思。洛隱在他銳利凌厲眼神下,拼命剋制著讓自己表現平靜些再平靜些。
半晌,他冷冷道,“好,朕且聽聽你有什麼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