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頓了頓,看著元香輕輕巧巧一拂袖就將洛成瑋甩出老遠,又凝著他一步一跌狼狽爬起,才慢慢地一字一頓道,“二公子不服教誨不受管束,擅自潛來卓雅丹並與哈爾王子勾結,企圖對我天澤行不軌之事……。”
“賤人,你敢!我要殺了你。”洛成瑋聽著這些詞一個一個從她嘴裡嘣出來,簡直要氣瘋了。剛纔是悲痛欲絕狀若瘋顛,現(xiàn)在是怒急攻心懼恨交織,“你個該死的賤人,你給我住口,趕緊住口,聽到沒有。”
洛瑤又怎會聽他喝阻,從猜測懷疑到最後證實,確實是他們暗中唆使墨水靈設下所謂的聖物陷阱害她,她心裡對他們僅存的一點血脈親情也被消耗殆盡了。
他們一次次將她置之死地,從來沒顧念過她與他們也有血脈親情,她又何必一念爲仁。
“該住口的是你。”暗影處,突然有儒雅身影走出來,“來人,將他給我綁了,把嘴巴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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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瑤緩緩扭頭看去,朝他施以一禮,“見過父親。”
洛千重目色不明地盯著她打量半晌,沉沉道,“剛纔的話,直接爛肚子裡。”
洛瑤眼角微不可見地迸出一縷譏諷冷意,面上乖巧應聲,“是。”
雖然她不留戀安國公府,但那個地方好歹有她哥哥與弟弟在,目前她也暫時沒有毀掉的想法,所以剛纔那些話,她自然會讓它爛在肚子裡。
剛纔,若不是知道他已經隱在暗處,她也不會說。
那番話,並非爲了刺激洛成瑋,而是爲了故意說給他聽而已。
若不然,他還以爲他曾經看重的兒子還可救藥。
直至最後他的好兒子將安國公府給賣了,他才幡然悔悟。
洛千重目送他的人將洛成瑋扭送走,又望了望還飄著血腥味的營帳,這纔將目光落到洛瑤身上,皺著眉頭道,“這地方不安全,你隨大家到士兵巡守的地方去吧。”
“是。”少女盈盈一拜,毫不遲疑轉身就走。
這一夜,女眷這邊的營區(qū)佈滿了惶惶不安的緊張氣氛,洛瑤置身其中,卻淡然超脫當事人一樣。
那頭傷人的猛虎,暫時還沒找著。皇帝下了命令,一定要將它逮到處理掉。
於是,從夜裡開始,就專門派出一隊守衛(wèi)追逐獵虎。
至於被咬死在洛瑤營帳裡的洛雪琪?
洛千重是絕對不會出面承認那是他被逐出宗嗣被褫奪姓氏的女兒,一來以洛雪琪和洛成瑋這樣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出現(xiàn)在隨行的家眷之列。二來,這事涉及到卓雅丹與洛成瑋還有洛瑤……,這不僅僅是顏面問題,還有更深層次的政治意義。
所以,最後,洛雪琪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連死也沒有被正名,還是洛瑤隨口撒了個謊,說那是代她以身伺虎的婢女,總算存了一個忠烈的名聲,繼夫人才有機會偷偷摸摸收殮洛雪琪殘缺的屍骨。
不過,繼夫人本來就被洛雪琪的死狀打擊到吐出好幾口心頭血,再親眼目睹被咬得七零八落的屍首,勉強撐著拾完屍骨,轉過身立刻就病倒了。
於是,洛千重一聲吩咐,繼夫人也被送回京養(yǎng)病。
就在清晨,這邊剛送走繼夫人,女眷營區(qū)這邊似乎還籠罩在昨夜的驚恐事件難以平靜。那邊就有人突然從山裡拾到一塊帝王玉,並立刻敬獻給皇帝。
此刻在大帳裡,皇帝跟前,這人正將吉利話不要錢的拼命往外倒。
皇帝正聽得高興,拿著通體墨黑無一絲雜色的帝王玉正在仔細觀賞把玩,正聽到這人說到“帝王玉出,帝星光芒大現(xiàn),必佑吾皇千秋鼎盛”之時,皇帝手裡那塊帝王玉卻“呯”地掉到地上。
這還不要緊,要緊的是,一塊象徵帝王的玉石,一塊寓意皇帝千秋鼎盛的玉石,就這麼不輕不重掉到地上;而且還是鋪著地毯的地面上,竟然像塊不經碰的豆腐一樣,就這樣——斷了。
若是一塊普通的玉,斷了或碎了,那也無所謂。對於這種東西,皇帝見得多,並不覺多稀罕。
但是,眼前這塊玉,它卻萬萬不能斷了碎了。
因爲剛剛,底下彎腰躬身而站的人,這個獻寶的人——纔將這塊玉誇得天花亂墜,說它寓意帝星光芒大現(xiàn)!
既然象徵帝星的東西,它怎麼能晦氣斷了呢。
皇帝掃一眼斷成兩塊的玉石,一張臉登時笑意全失並蒙上厚厚陰霾。
“宋祥剛,這就是你歡天喜地敬獻給朕的帝王玉?”
“這,這並非玉有問題啊,陛下。”宋祥剛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了下去,“帝王玉斷,必有妖星出世作亂,吞噬帝星的光芒,企圖擾亂江山。它毀及自身這一斷,是爲示警啊,陛下!”
“妖星?”皇帝重重哼了哼,“你倒是指給朕看看,敢吞噬帝星光芒的妖星在哪?”
“報!”就在這時,外面忽傳來一聲急促傳報聲。
皇帝皺了皺眉,掠了宋祥剛一眼,對外道,“進來。”
“陛下,末將秋文仲昨夜奉命追獵猛虎。然追尋一夜,猛虎仍未見蹤跡。但今晨,在百虎崗十里處,卻突然出現(xiàn)一塊石碑。”
皇帝眸光驟然凌厲射過去,“石碑?”
“是,”秋文仲拱手繼續(xù)道,“石碑上現(xiàn)碑文‘玄黃在上’四字。”
皇帝疑惑,“玄黃在上?此句何解?”
這時,又有宮人入內稟報,“陛下,太子在外求見。”
皇帝看了看秋文仲,大手一揮,“宣。”
太子入內即恭敬行禮,“參見父皇。”
皇帝目光往上擡了擡,“你有何事?”
外面霧氣重重,大帳內的光線並不明顯。太子望了望秋文仲,恭謹答,“兒臣剛纔在外面路過,偶然望見秋統(tǒng)領回來,就想前來了解一下昨夜闖營帳傷人的猛虎可獵到?”
此時大帳內,還有好幾個人在。包括之前獻上帝王玉的宋祥剛,仍一臉謙恭垂首立在一旁。
皇帝凝了太子一瞬,意味不明的眸光在衆(zhòng)人臉上滑過,方緩緩道,“秋統(tǒng)領,你告訴太子,昨夜的害蟲有沒有抓著。”
“是,陛下。”秋文仲恭敬作揖,才略略轉過身面向太子,“太子殿下,末將帶衆(zhòng)守衛(wèi)追逐一夜,仍未見其蹤跡。卻在百虎崗十里處,偶然發(fā)現(xiàn)一塊石碑。”
“末將認爲碑文有古怪,才提前趕回來稟報陛下。”
這時候,太子自然不會急著追問。秋文仲瞄了眼皇帝,得他默許,才又接著往下說,“那塊突然出現(xiàn)的石碑上面,刻著玄黃在上四個字。”
太子詫異挑眉,面色有異,連聲音也不覺帶了幾分異樣,“玄黃在上?秋統(tǒng)領看清楚了?”
秋文仲點頭,“末將再三確認,且同場多人所見。”
太子環(huán)顧一眼帳內數(shù)人,猶豫了一下,“父皇,兒臣在今天之前就曾聽過這四個字。”
皇帝會留著秋文仲在跟前著重瞭解這塊石碑,自然也是因爲這四個字太過怪異,且讓他心頭莫名感覺不舒服。
太子這話,無疑讓皇帝心絃突然間繃了起來。
他目光無意識劃過斷成兩塊的帝王玉,忽然想起宋祥剛之前說的話來。
妖星現(xiàn)世,帝王星光芒黯淡。
皇帝沒有錯過太子眼底掠轉的猶豫,他瞇了瞇眸打量著帳內衆(zhòng)人,不動聲色道,“什麼時候?在哪聽過的事?”
太子眼角掠了掠宋祥剛與秋文仲,沉默一會,才緩緩道來,“兩個月前,就在發(fā)生雪災的北地。據(jù)說也曾有塊刻著玄黃在上四個字的石碑從一口枯井突然升上來。”
他躊躇一會,面色隱隱爲難,“那個時候,六弟剛從北地賑災回來。”
皇帝眼底冷芒一閃,似笑非笑斜睨著太子,“哦?還有這等奇事?”
“兒臣也覺稀奇,”太子沒有擡頭,似乎一直無從察覺皇帝詭辯難測的心思一樣,慢慢回想著,點頭附和,“後來還曾特意遣人去了解情況。事實上,當?shù)卮_有此等奇事出現(xiàn)過。而且,六弟賑災的北地,還流傳一首挺不錯的童謠。”
他瞄一眼皇帝,微微帶笑學著童音緩緩念出那所童謠,“匆匆白駒,天災無情,厚德載物,玄黃在上。”
皇帝歪著腦袋環(huán)顧帳內一圈,忽哈哈笑道,“這童謠有意思,看來你這個弟弟在北地賑災做得不錯。”
太子謙恭又慚愧道,“何止不錯,六弟賑災的能力,兒臣細細比較起來,當真自慚形穢。所以他在當?shù)厥馨傩辗Q頌愛戴,不但有流傳極廣的童謠;兒臣還聽說,當?shù)夭簧侔傩赵诩抑泄┓钏漠嬒窀心钏亩鞯隆!?
太子似乎越說越慚愧,“六弟身體時好時壞,能力尚且如此讓兒臣望塵莫及,若他身體健康無恙,一定大有作爲福廕更多百姓。”
一旁垂首而立的秋文仲簡直聽得字字驚心,雖然他一介武夫不太懂其中玄機,可聽太子這番話,看似將六殿下捧到極高,太子還似乎有意引導陛下重視六殿下的能力?
但實際,他怎麼覺得太子這番話裡透著人們常說的捧殺味道?
秋文仲暗暗思忖著,記起那塊憑空出現(xiàn)的石碑,心裡忽然驚了驚。
玄黃在上——此刻陛下會怎麼看這四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