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夫人聽聞聲音,欣喜若狂之下笈著一隻拖鞋就衝出門外,“什麼好消息?神醫請回來了?”
下人搖頭,“沒有。 ”
“沒有?你還說什麼好消息!”墨夫人瞪圓了眼,看著氣喘吁吁的下人,立時就要發怒。
“夫人你先彆著急?!毕氯舜罄涮爝€不停抹汗,可見剛纔他跑得有多急,“神醫雖然沒有來我們府上,但他已經答應了給少爺看診?!?
墨夫人立即轉怒爲喜,“在哪?什麼時候?”
“一個時辰後,夫人讓少爺前去富安巷一家沒有掛牌匾的宅子就行。”
“這麼鬼祟?”墨夫人心生疑惑。
下人陪著笑,掰了個他自認還不錯的理由,“夫人,神醫這是低調,不想被人發覺行蹤。其實這樣,對少爺也好?!?
墨夫人想了想,自己兒子那種情況,確實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我知道了?!?
下人抹著汗,見她幾分歡喜幾分憂心走遠,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一個時辰後,墨夫人帶著墨一傑十分低調地趕到了富安巷。
看診的時間不算太長,墨夫人從進去到出來也沒待夠兩刻鐘。但她帶著墨一傑離去之時,臉色也不見得比來時歡喜。
“唉,爲了一傑,明天我無論如何得去一趟安國公府,就算跪下來求她,也要將那東西求到手?!贝蚨ㄖ饕?,墨夫人心神才定了些。
翌日,她備了厚禮,早早就登門前去安國公府拜見小姑子墨秋言。
一番客套之後,林氏做足低姿態,對墨秋言又是捧又是讚的,過了半晌,才終於將此行目的說出來。
“那個神醫說需要用百年蔘茸入藥方能治癒?!绷质弦贿厯苤w,一邊拿眼角打量著墨秋言,“姑奶奶你是知道的,像百年蔘茸這種東西,完全就是有市無價的寶貝?!?
墨秋言心裡咯噔一下,林氏也不待她出聲,又接著往下說,“若不是爲了一傑,我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
墨秋言臉色微微生變,林氏瞄她一眼,見她還在裝聾作啞,嘆了口氣,直白道,“我記得姑奶奶你手裡就有一支百年蔘茸,你也不忍心看著你哥哥從此絕後吧?”
林氏低著眼角,掏出帕子假裝抹淚,一邊留意著墨秋言反應,“求你可憐可憐一傑,將那支百年蔘茸讓給我吧?只要你肯拿出來,我願意拿市價跟你買過來?!?
話說得這份上,林氏想著,她這小姑子無論如何也不好意思再拒絕她了吧?
然而,墨秋言看她一眼,卻擰起眉頭,面露爲難之色。
林氏心裡一凜,立時緊張地繃直腰豎起耳朵。
墨秋言沉默一會,晦暗目光掃去,整張臉都寫滿了欲言又止。
林氏暗下咬了咬牙,到了這會,死也不肯再開口打破僵局。無論如何,今天她必須將墨秋言手裡那支百年蔘茸拿回去。
沒有這東西,她兒子以後都不能做個正常男人。
難道她這個小姑子真希望看到墨府從此後繼無人?
林氏正胡思亂想間。終聽聞墨秋言落下幽幽嘆息,“大嫂,這件事,並非我不願意,而是我也同樣有心無力?!?
林氏先前見她神色不對,心裡就覺不太好。可她萬萬沒想到,墨秋言拒絕得如此直接又徹底。
她登時就怒了,“呯”一聲拍在案上,她猛地站起,惱怒無比地瞪著墨秋言,憤憤質問道,“爲什麼?那是你侄子,墨府唯一嫡出的男丁,你就那麼狠心眼睜睜看著他……,那樣毀了一輩子?”
“大嫂,你先聽我說。”墨秋言皺著眉頭也站了起來,“我手裡原本確實有支百年蔘茸,但是……。”
她苦笑一聲,滿臉皆是無奈,“說出來大嫂也許不會相信,若非今日大嫂前來要到那東西,連我也不相信事情會如此湊巧。”
林氏壓著怒火,疑惑看著她,“你什麼意思?”
“大嫂,不是我不肯拿出那支蔘茸給一傑。”墨秋言嘆氣,面上有些複雜難言的無奈閃過,“如你所說,一傑是大哥唯一嫡出的兒子,我難道還能爲了那個死物眼睜睜看著一傑毀了!”
“我也是無可奈何?!?
林氏眉頭挑高不搭話,只緊盯著一臉苦笑的墨秋言。
“不瞞大嫂,就在昨天盤點庫房的時候,我才發覺那支百年蔘茸突然不見了。”
“什麼?”林氏在她滿臉苦澀的笑容下,只覺霎時頭暈目眩,雙腿發軟。她用力抓住旁邊的椅子扶手,這才勉強沒有摔下去。但她死死盯著墨秋言,滿目皆是不敢置信的震驚與絕望,“你說、你說你手裡那支百年蔘茸突然……突然不見?”
墨秋言輕輕點頭,不忍看她頹喪絕望的眼神,微微別過頭去,長長嘆息道,“大嫂,我確實是愛莫能助。若它還在我手裡,我肯定二話不說直接將東西奉上。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難道我還能希望大哥跟一傑他們不好嗎?”
“這麼巧?”林氏失神喃喃,“這太巧了,怎麼會這樣?”
直到墨秋言將林氏送出門送上馬車,林氏還是一副失魂落魄難以接受的樣子。
“巧嗎?”青玉軒裡,洛瑤聽著墨玉將賞微居發生的一幕活靈活現學來,不由得微微笑了起來。
墨玉疑惑看著她,贊同地重申,“小姐,這事的確太湊巧了。”
“繼夫人手裡那支百年蔘茸,早不見晚不見,若不是表少爺需要用到,也許它留在庫房放到發黴也沒有人在意??善?,林氏求到上門的前一天,繼夫人發覺那支從前不在意的百年蔘茸不見了?!?
“也許繼夫人突然發現那支百年蔘茸的價值,提前將它藏起來了呢。”洛瑤低眉,淺淺笑著,杯裡清綠的茶水平靜無紋,映出她含笑眉間蘊藏著一抹古怪紋理。
“除了繼夫人,誰知道這事是真是假?!?
墨玉想了想,仍不太相信道,“小姐,繼夫人應該還不至於捨不得那支百年蔘茸吧?”要知道,這可事關表少爺一輩子。
若她真爲了私心暗中將東西藏起來,這事萬一被林氏發覺,這兩家人從此豈不是要鬧僵?
洛瑤淡淡掠她一眼,流轉眼波里清麗澄澈,又似多了絲高深莫測的意味。
“反正這事太巧合,確實很難讓人不生疑?!?
洛瑤說罷,淡淡看了元香一眼,元香明白她的意思,略略點頭便轉身出去了。
又過一日,墨夫人林氏四處重金收購百年蔘茸未果,正覺身心皆疲憊絕望之際,也不知從哪收到風聲,說是她那小姑子之前曾悄悄打聽過墨一傑的情況。
偷偷摸摸打聽孃家子侄情況,這若放在平常也夠讓人疑心了。更何況在這敏感時刻,林氏一聽聞這消息,立時追根問底尋個究竟。
這一尋,誰知卻尋出個讓她無比憤怒的結果來。
“好呀,她的兒女坑害了我兒子,她還拼命藏著捂著捨不得那支百年蔘茸,我倒要看看若她的好兒子也出了這檔子禍事,她那支百年蔘茸究竟拿不拿出來。”
林氏放下狠話,心裡也暗暗發了狠要讓她那個鐵石心腸的小姑子好看。
她一邊苦求神醫給墨一傑另想辦法,一邊不放棄地繼續四下蒐羅百年蔘茸。另外,還苦思籌謀良久,終於在某日,想到了一條讓墨秋言自食惡果的毒計。
這一日傍晚,洛明琿下學後,自學堂回府。
途中經過一條繁華大街時,他看見前面有個小販揹著晶瑩誘人的冰糖葫蘆滿街走,登時饞得直吞口水,不自覺邁步追了過去。
洛明琿人小腿短,一轉眼就追不上賣冰糖葫蘆的小販。他一著急,立時對身邊的小廝頤指氣使道,“張志,快去給我買兩串冰糖葫蘆。”
“少爺,夫人說了今天讓你下學立刻回府,早上出門的時候還交待過讓你不要隨便吃街上小販賣的東西。”張志站著沒動,還苦口婆心搬出繼夫人跟他說起大道理來,“這些小販賣的東西不衛生,你想吃什麼,回府裡說一聲,馬上就有人爲少爺你做來。”
眼看賣冰糖葫蘆的小販淹沒人羣裡,洛明琿踮著腳尖在追,見他還沒完沒了,登時大怒,“囉嗦。”
洛明琿撥開張志,直接躬著身子往人羣裡鑽。
張志這傢伙就是煩,一天到晚夫人說夫人說!
洛明琿越想越來氣,這哪裡是他的小廝,分明是母親綁在他身邊的眼睛。
“少爺,你等等?!鄙磲?,是張志與另一個小廝於齊著急的呼喚聲。
洛明琿哼了哼,握著拳頭往人羣裡鑽得更歡。
“讓你不給我買,少爺我自己有手有腳,自己買去?!?
過了一會,待到張志與於齊千辛萬苦擠過人羣終於追上洛明琿時,這個趾高氣揚的小鬼已經一手拿著兩串冰糖葫蘆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於齊,給錢!”洛明琿掠一眼又要開口說教的張志,立時手一揚將一串冰糖葫蘆塞進他嘴巴,然後挑釁似的揚著下巴,咬著冰糖葫蘆興高采烈地跑了。
張志苦笑著將冰糖葫蘆拿出來,“少爺,你別跑那麼快。”
洛明琿吃得高興,也高興做一些讓張志氣得跳腳的事。他咬得急,跑得也快,不一會就將手裡另外兩串冰糖葫蘆都吃光了。
“呃,肚子好脹?!甭迕鳜q打著飽嗝,瞇著眼睛摸了摸肚子,突然昏昏欲睡欲倒下去。
於齊瞄見他臉上驀地涌出不正常的紅暈,登時大驚,“少爺,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