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總油腔滑調的飛鼠,瞧見他寒著一張臉的模樣,也驚得不敢靠近他一丈之內,更不敢再嘻皮笑臉打趣。
好在,一隻以優美弧度劃過天空的鴿子將這令人窒息的低氣壓解除了。
“平安!”
紙條上,就簡短兩個字。
紙的邊沿還染了血跡,字跡看起來也十分繚草無力,但是,這兩個字代表的含義,是他想要的就行了。
寧易非緊緊捏著紙條,眉眼狂躁散去,但隨之而上的卻是掩不住的焦灼與擔憂,“趕緊查一查,他們目前究竟在什麼地方。”
青龍放的信鴿,證明他們確定已經安全。但上面的血跡,卻令寧易非心焦煎熬。
青龍的身手並不比他差多少,連青龍都傷到寫字無力,可見情況有多糟糕。
然而,一個時辰後,卻讓寧易非再度狂躁不安起來。
“查不到?”他狠狠盯著耷拉著腦袋的飛鼠,“你告訴我,查不到是幾個意思?”
他交給飛鼠的探衛,是最擅長打探隱秘情況的精英。
讓上百人同時出去去查她的去向,竟然查不到?
“世子你先靜靜,屬下已經命他們到附近再重新仔細梳理一遍,想必很快就會有線索。”
“很快?”寧易非冷冷盯著他,目光看似平靜毫無波瀾,可那幽深的眼眸迸出的寒意卻足以凍死人,“那是多快?一刻鐘?半個時辰?還是一個時辰?”
一刻鐘?
失去理智的世子簡直不可理喻。
飛鼠心裡暗暗叫苦,只能硬著頭皮慢慢伸出手指比劃一下,“世子,一、一個時辰吧?”
寧易非漠然打量他一眼,“記住,一個時辰。”
飛鼠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在想若是一個時辰後還找不到人,世子會不會憤怒將他大卸八塊?
啊,洛姑娘,洛大小姐,姑奶奶,他的祖宗,你到底躲在哪?
一個時辰,說快不快,說慢不慢,似乎也是眨眼間就過去了。
“世、世子。”飛鼠瞄了眼鬼影一樣無聲無息出沒自己跟前的男子,驚得心裡都在打冷顫了,“還、還是沒有消息。”
寧易非懶懶一挑眉梢,“嗯?還沒消息?”
不管了,豁出去吧,早死早超生。
飛鼠咬了咬牙,飛快道,“附近的地方都找遍了,沒有線索,沒有一點線索。”
“這不可能。”寧易非沒有對飛鼠大發雷霆,除了冷冷瞥他一眼外,終能理智的靜下心來思考問題了。
他默默又回到洛瑤最近被救走的現場觀察一遍,最近沒有下雨,現場殘留的痕跡雖被人處理過,但並沒有完全抹去。
是誰?救了人又不希望被他發現?
“附近的村莊與城鎮都搜查了嗎?”按寧易非的分析,既然青龍他們受了重傷,自然得安頓下來療傷。就算洛瑤醫術再好,巧婦難爲無米之炊,沒有藥材也無濟於事。
飛鼠連忙點頭,“搜查過了,前前後後加起來已經搜查了不下三遍。”
寧易非疑惑蹙著眉,“調查了藥店沒有?”
飛鼠既然負責探衛,這些細節方面但凡可能的地方自然也想到了。因而聽聞這話,那臉色纔會越發苦得不能看,“世子,調查過了啊,沒有發現大量採購止血治外傷一類的藥材。”
都是十分平常的小劑量,因而飛鼠並沒有讓人繼續跟蹤下去。
寧易非攤開那張已經被他捏得皺巴巴,並反覆看了數次的紙條,又默默研究一番。
半晌,他忽慢慢冷笑起來,“飛鼠,將所有人撤回來,全部去昇平縣追尋。”
飛鼠不知他從何看出破綻,如此肯定洛瑤一定藏在昇平縣。不過他想了想,最後選擇相信自己主子的判斷。
但是,一轉眼又過了三個時辰,眼看天色都快黑了,讓飛鼠也不禁急躁得心灰意冷的是,他們將探衛所有人手都投入昇平縣來搜查追蹤,仍舊刺探不到洛瑤等人的下落。
“我就不信他能飛天遁地,藏著掖著一輩子不露面。”
飛鼠怔了怔,看著寧易非半瞇眼眸露出殘忍的笑意後,不由自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
“不用再費功夫去搜尋他們蹤跡了,讓他們全部到大街上給我散發一條消息。”
飛鼠立即緊張地豎起耳朵,“散發什麼消息?”
寧易非沉涼一笑,“就說,映泉山莊被人放火燒了。”
飛鼠訝異看著他,目光一轉,隨即會過意來,“世子懷疑是玉……?”
“不是懷疑,”寧易非抿了抿脣,發出似有若無一聲冷哼,眼眸裡幽光閃爍,“是肯定。一定是他,不會有錯。”
席無痕,果真好樣的。
老子派刺客截殺她,兒子帶護衛將人救下?
用力握了握拳頭,他瞟一眼似乎還處在呆滯狀態的飛鼠,目色登時一寒,“還不快去。”
飛鼠連忙站起來,訕訕陪笑,“屬下這就去,這就去。”
走了兩步,他又不放心地回頭望了望,飛快勸道,“世子既然肯定洛姑娘平安無事,遲早會見著她人,你不如先回去歇歇?若讓洛姑娘見著你這模樣,只怕要生氣——。”
無比迅速的說完這句,他立刻作抱頭狀鼠竄遁走了。
寧易非摸了摸自己下巴,手掌過處,全是扎人的胡碴。
“她會生氣?”他苦笑一聲,幽幽嘆了口氣,“她那個沒良心的,這麼久也不知道給我報個信。我見著她,才該生氣。”
可前提是,他得先見著她。
想到此,寧易非心裡就不禁冒火。
席無痕真會藏,就這麼點地方,數極也不過巴掌大,竟然能將人藏得滴水不漏。他覺得,他有必要對席無痕刮目相看。
不,他以後該認真研究研究這位天下聞名受人推崇備至的“玉公子”纔對。
但是,讓寧易非失望兼更加冒火的是,他讓人散佈火燒映泉山莊的消息都已經過去三天了。席無痕還是連影子也沒露一下。
“飛鼠,給我拿玉公子的資料來,”寧易非閉了閉眼睛,揉著已經酸澀的眼窩,默了默,又加了一句,“一個時辰,全部。”
飛鼠苦笑一聲,以火燒屁股的速度滾出去了。
一個時辰剛過,飛鼠幾乎氣喘籲踩著點捧著大疊資料再滾到寧易非面前,“世子,給。你要的所有關於玉公子的資料,都在這了。”
寧易非伸手接過,一目十行的速度翻得飛快,邊看還不忘眼皮也不擡的問道,“你都瞭解過了?跟我說說,他最在乎的最擅長的都有哪些?”
攻,就要攻其不備,出其不意才能收效。
飛鼠吞了吞口水,暗歎一聲命苦,不得不挺著乾澀冒火的喉嚨飛快道,“沒有他最在乎的。所有資料只證明一件事,玉公子是個豁達灑脫的人。他平生的愛好,除了讀書就是遊山玩水。”
“最擅長的……”飛鼠頓了一下,高速調動儲存在腦子裡的資料,“除了因幼年墜馬受體質所限不能習武外,據記載,但凡他所學的,就沒有他不會的。無論是文韜還是武略,他樣樣精通。”
說罷,飛鼠不禁暗暗咋舌。樣樣精通?這還是人嗎?
他以前怎麼沒發覺玉公子這麼能耐?
簡直跟他家世子不相上下了。
寧易非皺著眉頭想了想,趁著這功夫,已經將資料最後一頁看完,“這麼說,他還精通排兵佈陣了?”
“陣法?”飛鼠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什麼,眼神立刻大亮,“世子,屬下想到了,一定是這樣。”
“他與洛姑娘就在這昇平縣中,不過在外面布了陣法,我們都被他使的障眼法給忽悠了。”
“激動什麼?”寧易非就手拿著一疊資料拍落他腦袋,“待真找到人了再激動不遲。”
“哎,別拍,再拍屬下這不靈光的腦子就要打結了。”飛鼠誇張的叫著,捂住腦袋往外面倒退。
寧易非看著他耍寶的模樣,脣角終於微微逸了一縷笑意出來。
只不過,寧易非與飛鼠顯然估計太過樂觀了。眨眼,又過了兩個時辰,飛鼠垂頭喪氣再次回來了。
“世子,屬下無能。玉公子太奸滑了,找遍這昇平縣,也沒法尋得著他的蹤跡。那傢伙,簡直比老鼠還會躲。”他語氣恨恨,可神情滿是無奈,“世子,求支招。”
寧易非臉色微微泛涼,“真讓人意外。”
他拿起兩個時辰前那疊資料又詳細研究起來。
頃刻,他擱下資料,目光灼灼生出嫋嫋波瀾,“昇平縣裡,是不是有兩家書局?”
飛鼠想了一下,才答,“確實有兩家書局,就在縣城南北兩頭。南邊的書局免費開放,不論貧富,只要登記了姓名等資料,就可進去免費閱讀。北邊的書局則需收費,若窮苦人家也想進去看書,也可付出勞力來抵書費。”
飛鼠頓了一下,疑惑道,“世子問這個幹什麼?”
寧易非涼涼勾脣,孤遠的目光落在外面昏昏沉沉的天際,道,“我記得席無痕自幼就博覽羣書,因而年紀輕輕就學富五車。”
飛鼠點頭,“除了他的出身與長相之外,他能獲得天下人推崇,還有玉公子這個雅號來由,都跟他的學識有關。”
“這就對了。”
飛鼠有些轉不過彎來,“什麼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