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淺淡的目光如和煦的陽光一樣輕輕落在他臉,卻華南笙覺得沒來由的疼。 她這眼神看似淺淡輕透,內(nèi)裡卻蘊著重重譏嘲,像無形巨掌一樣狠狠摑了過來。他根本沒法避讓,自也躲不開這火辣辣的疼。
少女眸光含笑淡淡劃來,華南笙難以自抑的僵了僵,“我捐獻五百兩銀子……自然是代表個人的。”
少女也不作聲,目光依舊含著淺笑悠悠劃過他的臉。
華南笙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不自覺皺了皺眉,粗著聲道,“當然,我作爲丹國出使的使臣,如今適逢其會遇天澤發(fā)生天災(zāi)此等巨大不幸,區(qū)區(qū)五兩銀子只能聊表個人心意。”
洛瑤仍舊是笑,潔白麪容那笑容似乎已經(jīng)幻成一朵花來。她笑得溫和,偏偏這溫和笑容裡頭卻似帶著刀尖的鋒利。
華南笙被她笑容一刺,覺得渾身哪哪都不舒爽。
他反瞪回去,惱怒用力一拍桌子,低喝道,“你還想讓我怎麼樣?舉丹的傾國之力對天澤相助?”
洛瑤懶洋洋勾了勾脣,恍然大悟低嘆一聲,“哦,原來丹國如此貧瘠嗎?五百兩銀子已經(jīng)是傾國之力?”
華南笙一噎,咬著牙含恨低吼,“昭陽郡主,逼我多拿銀子出來對你並沒有任何好處。”
洛瑤偏頭睨著他,淡然目光裡透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清傲,“四殿下,我還沒忘記自己是天澤的子民。”
反言之,你華南笙也該沒忘記自己身爲丹國皇子身份纔對。如果你認爲五百兩銀子代表丹國不覺丟人的話,她完全沒有任何意見。
華南笙聽出她話裡嘲諷與激將,惱火得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往桌子一拍,“那我代表丹國捐獻五千兩銀子給那些受災(zāi)百姓,這下你總該滿意了吧?”
區(qū)區(qū)五千兩銀子也能惹得他大動肝火?
少女不動聲色抿了抿脣,心想大概前些日子她已經(jīng)將華南笙身的銀子搜刮得差不多了。
“四殿下這話怎麼說呢?這可不是我滿意不滿意的問題,是你覺得拿出這些銀子配不配得起你的身份。”
華南笙哪料拿了五千兩出來還被她說教,當下青面獠牙的狠瞪她一眼。洛瑤哪還懼他只含怒意的眼神,算他殺氣騰騰瞪她幾眼,她也不會放在心。
眼神若能殺人,她早死過無數(shù)次了。
洛瑤非但沒有半分懼意,甚至還裝出懵懂的樣子,衝他眨了眨眼還勾出雲(yún)淡風輕的笑容。
華南笙瞧見她眼狡黠靈動流轉(zhuǎn)的光芒,瞇起眸子怔了怔,默然想了一會,渾身騰騰怒火竟然漸漸散了。
他站起身來,敲了敲桌子,居高臨下俯身逼迫著她。未曾出聲,那雙琥珀色眼睛閃爍的異光澤已將她牢牢籠罩其。
任誰被人如此近距離虎視眈眈的逼視,心裡都不會舒服,算洛瑤定力十足,在這樣灼灼似刀的目光下,也一樣不例外。
不過,若華南笙以爲單憑這樣空間與視線的壓迫能令她露出什麼破綻,那他肯定會大失所望。
許久許久,少女輕鬆自如的端坐不動,甚至還一臉戲謔的昂著頭淡然含笑與他對視。
шшш ●ttКan ●¢ 〇
最終,華南笙在那澄澈如泉目光下敗下陣來,他輕咳一聲以掩飾狼狽,“還是昭陽郡主考慮周全,我當拿出身爲丹國使臣的氣度,代表丹國捐獻五千兩銀子。”
洛瑤抿著脣,不著痕跡冷笑一聲。
看,企圖以目光逼迫她屈服?最終還不是他心甘情願掉下她挖的陷阱。
輕飄飄幾句話坑了華南笙一把之後,洛瑤倒沒有得寸進尺,接下來又在皇覺寺待了一天再聽一場佛法大會,這才啓程回京。
這一日,邊境再次傳來消息,說是丹國對天澤以及納罕部的關(guān)係有些微妙變化。至於具體細節(jié),洛瑤自是不得而知。
不過一早,她被宣進宮。是原本的長和公主——也是進宮後被冊封爲季嬪的後宮妃嬪,打著關(guān)心她的名號將她宣進宮的。
因著洛瑤未來皇妃的身份,她們眼下的關(guān)係也算未來姑嫂,眼看丹國使臣要辭別天澤踏歸程,季嬪這時召見洛瑤,自然也合情合理不至引人疑竇。
兩個時辰後,洛瑤匆匆自宮出來,尚未回到府,她在馬車裡便吩咐道,“朱雀,將這封信親自交到四皇子華南笙手。切記,一定不能讓別人發(fā)覺這事。”
朱雀見她神情凝重,知道手裡這封信的內(nèi)容不同尋常,遂也鄭重其事應(yīng)道,“小姐放心,奴婢定不負所托。”
她挑在馬車拐彎過街角時,利用視線盲點閃電一般從馬車竄了出去,轉(zhuǎn)眼便不見了蹤影。
洛瑤望著她離去的方向,面少見的流露出憂心忡忡之色來。
待到一個時辰後,朱雀若無其事回到府,洛瑤警惕的望了望四周,第一時間便問她,“如何?”
“小姐放心,奴婢已經(jīng)將信安全送到他手。”朱雀靠近她身旁,聲音壓得極低,“他看過信之後,表示會盡快打點一切事宜,準備三天後暗瞞過皇帝悄然回丹。”
洛瑤聽罷,長呼口氣,“他相信季嬪打聽到的消息好。”
朱雀看著她,卻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來。
猶豫半晌,她終忍不住輕聲問道,“小姐也打算在三天後跟他悄悄離開天澤嗎?”
洛瑤神色複雜地掠她一眼,目光隨即從她臉滑開去,落在窗外長得枝繁葉茂的山茶樹。久久,她紅脣微啓,發(fā)出似有若無的呢喃,“該走的,自然都會走。”
這話,朱雀倒聽得分明,可這話之意,她卻不甚明白。
洛瑤偏頭瞥她一眼,微彎的脣角隱隱勾出一抹淡若流雲(yún)的笑意,可朱雀瞧著更覺她的神情捉摸不透,琢磨半天也琢磨不出究竟來。
一轉(zhuǎn)眼,時間如流沙自指縫淌過。
這天一早,太后帶著幾名宮妃前往皇覺寺還願。這是參加過佛法大會之後的慣例,誰也不會覺得太后此舉有什麼突兀不妥。
不過太后爲人低調(diào)不喜張揚,雖然是出宮還願,卻也不願暴露身份陡惹麻煩。
一切看起來都跟平常一樣。
太后在佛前還願之後,與一衆(zhòng)宮妃打道回府了。
然而,意外在歸途發(fā)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