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眸光一厲,“是誰?”
元香神色凝重道,“是禁軍一名校尉,在墨水靈出事前,有人曾看見他出入過王婕妤的營帳?!?
洛瑤聽罷,竟慢慢地笑了,“王婕妤的人?也就是說寧弦下定決心要將我置之死地了。”
元香瞧見她脣角彎出的森然弧度,忽然覺得渾身似被寒意浸透。
很好,那麼就看看今年這場春獵,最後究竟誰成了別人手裡的獵物。
“你說他暗放冷箭?”洛瑤微微垂眸想了一會,“你知道他放的是什麼的箭?”
元香臉上浮出淡淡奇異之色,“小姐,奴婢偷偷接近觀察過他手裡那把短弩,從那把短弩射出的箭,應該非常短小,不過殺傷力卻極大。”
殺傷力不大能將一匹成年駿馬瞬間斃命嗎?
洛瑤默默沉思起來,估計若不是怕最後暴露身份,那支完全沒入駿馬身體的短箭應該是對準她腦袋的吧?
“那是一支箭頭用鐵製,箭羽卻爲冰的特殊弩箭?!?
聽了元香的解釋,洛瑤心中疑惑總算解開。
洛瑤冷冷一嘆,“冰箭遇熱瞬間消融,即使沒有完全沒入駿馬身體,也會慢慢融化成一灘水。剛纔混亂的場面,有誰會注意到一匹馬的生死。難怪我只看到傷口,卻找不到兇器?!?
元香擔憂地看著她,“小姐,此地已經危機四伏,我們不如提前回京吧?奴婢聽說林氏他們打算明天就啓程送墨水靈回去醫治。”
“不,”洛瑤輕輕搖頭,“此時提前離開,只會給暗中敵人更多可乘之機?!?
況且還有那麼多疑惑沒解開,她怎麼可能就這樣離開。就是有點可惜,沒法從墨水靈嘴裡問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她還不知道,那兩匹馬是誰在那樣合適的時候送過來。也還不知道,墨水靈倒地受傷時,突然在山脈邊匆匆而過的身影是誰。
還有墨水靈毀掉的所謂卓雅丹聖物,又是誰盜來,是誰借墨水靈的手設局害她……。
洛瑤滿腹疑問,心事如潮。大帳那邊,皇帝的心情也像陽光照不到那片陰影一樣,望著姿態謙恭但神情隱露倨傲的哈爾王子,他精芒內斂的眼眸下也覆了心事。
“皇帝陛下,這是我族敬奉千年的聖物,如今被一個女人說毀就毀了,這可怎麼辦?”哈爾王子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若卓雅丹的族人知道他們敬奉千年的聖物毀於一旦,說不定什麼時候不受我父王管束,這——”
皇帝微微瞇起雙眸,慢慢道,“依王子之見,你父王治理卓雅丹必須依靠已經被毀的聖物了?”
“皇帝陛下聖明,”聽出皇帝語氣不悅,哈爾王子心頭一震,連忙躬身道,“這跟我父王治理的能力無關,卓雅丹族人敬奉的聖物,就跟皇帝陛下你們敬奉的祖先是一樣的存在。臣是擔心他們會憤怒,會失控。”
皇帝冷笑一聲,慢悠悠道,“如今聖物意外之下不毀也毀了,依王子之見,你說該如何補救?”
“這個……”哈爾王子目中精光一閃,遲疑道,“卓雅丹族人信奉聖物,那是因爲千年前,這聖物曾保佑族人的先祖在困難時期尋到食物,進而克服重重困厄存活下來。他們相信這聖物存在,能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庇佑他們生活美滿?!?
皇帝心頭怒氣自生,說到底,哈爾這個黃口小兒不過想借這破爛杯子訛天澤一筆罷了。
什麼信奉千年的聖物?
那東西既然如此珍貴,又豈會輕易爲外人所盜?
皇帝微微探眸,幽芒閃爍的目光緩緩掃過哈爾王子身邊裝著碎片的袋子,他有理由懷疑,眼下毀掉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聖物。
墨家那個女兒真是該死,簡直蠢上天了。不知被誰利用一把,現在卻將麻煩扯到他頭上。
皇帝心頭窩火,正想著誰能適時出現揭穿哈爾這騙局。
就在這時,卻有宮人低聲來報。
皇帝聽罷,雙眉往上一揚,滿臉陰鬱散去,竟語氣鬆快道,“快宣?!?
一會,就見寧易非緩緩進入大帳。
“臣,參見陛下。”
“免禮?!被实蹟E眸掠過氣度非凡的身影,顯得心情極好道,“聽說你去卓雅丹的市集逛了一圈,還帶了禮物回來給朕?”
寧易非從容一笑,“是的,陛下?!?
他往後揚了揚手,隨即便有人擡著一個草編的蘿筐進來。瞧著擡這蘿筐進來兩人動作甚爲吃力,但蘿筐上面以灰布蓋著,一時讓人瞧不清裡面到底裝著什麼。
皇帝兩眼掃去,微帶好奇笑問,“寧世子帶的什麼禮物?”
寧易非淡淡道,“請陛下稍等?!?
說罷,他將目光落在哈爾王子身上,“請王子來猜一猜,這蘿筐裡是什麼東西?”
哈爾王子傲慢地打量他一眼,雖有皇帝的禮遇在前讓他不敢對寧易非太過放肆,但瞧見寧易非坐著輪椅進來,即便自身氣度不凡但終究看起來溫雅無害,因而並不怎麼將寧易非放在心上。
他大笑一聲,“這位……嗯,寧世子?”
寧易非似笑非笑睨著他,輕輕點頭。
“若我猜對的話,將這些禮物都送給我,如何?”
好大的口氣!
皇帝面色極快地沉了沉,寧易非似沒有意識到皇帝心裡不悅一樣,看著面帶銅色的哈爾王子,緩緩道,“若王子猜錯的話,又當如何?”
哈爾王子兩眼瞇成一線盯著蘿筐看了一會,隨即哈哈笑道,“世子想我如何?”
寧易非彷彿沒看見他成竹在胸的目光一樣,淡淡道,“只要王子一句話,一句對卓雅丹族人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話?!?
“好?!惫柾踝恿⒓此斓?,“請世子描述描述?”
“嘴巴圓圓,肚子壯壯,腹中無物敢比天,就是卓雅丹尋常易見且特有之物。哈爾王子可猜三次,若猜中,這些寶貝就是王子的。”
哈爾王子盯著蘿筐,想了一下,問,“什麼顏色?”
寧易非瞄他一眼,言簡意駭答,“褐?!?
“天碗?”
寧易非搖頭,“一次。”
哈爾王子摸了摸下巴,“天地通?”
寧易非再搖頭,神情淡若無痕,“兩次。”
哈爾王子見狀,不由得謹慎起來。又仔細盯著蘿筐審視了好一會,眉頭皺起又舒展,舒展又擰起。還走到蓋著灰布的蘿筐旁繞著走了兩圈?;实蹆裳蹫a一絲精光掃向寧易非,只見身有殘疾的男子神色淡淡,風華絕倫的面孔上,不見喜不見悲,更不見一絲一毫的緊張。
皇帝又老神在在瞇眸掠望盯著蘿筐打量的哈爾王子,從哈爾王子擰起的眉頭可見他神色開始焦躁不安。
大約過了一盞茶,哈爾王子才停止打量,神情篤定地站到寧易非跟前,企圖以居高臨下的姿勢震懾寧易非,“世子,我猜,這蘿筐裡的禮物,一定是廣玉盤?!?
寧易非神色淡雅的臉龐似微露了一絲吃驚之態,他眸光極快地閃了閃,開口仍舊溫雅從容的語調,“王子確定?這可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哈爾王子從站到他面前起,就一直緊緊盯著他臉龐,哪怕寧易非神色之間只出現那麼分毫細微變化,他自信也絕沒能逃過他眼睛。
目光一閃,他自信滿滿地盯著寧易非,傲然笑道,“哈哈,寧世子就不要故弄玄虛了。我相信寧世子該不會輸不起纔對?”
寧易非神情有瞬間沮喪,隨即又淡淡道,“自然。還請哈爾王子確定最後答案。”
“我猜,這蘿筐裡的寶貝,就是我卓雅丹特有的廣玉盤。”
寧易非再問,“王子確定?”
“確定?!惫柾踝狱c頭,“請寧世子讓人揭開這塊布。”
“哈爾王子應該不會忘了剛纔說過的話吧?”寧易非當然不會急著揭布,反目光深幽盯著哈爾王子,“我看王子相貌堂堂,絕不是出爾反爾之徒?!?
哈爾王子心裡忽然咯噔一聲,但這會已容不得他多想,更不容他反悔。況且他覺得自己贏定了,當下對寧易非這懷疑的態度隱隱有些惱火。兩眼一瞪,他冷笑道,“寧世子放心,我哈爾願賭服輸,你揭布吧?!?
寧易非淡淡一笑,“好?!?
一個眼色遞去,蓋在蘿筐上面那塊灰布立時被揭開。
哈爾王子望著蘿筐裡面的東西,一雙本來細小如縫的眼睛忽瞪得大如銅鈴。
“這,這不可能!”他僵硬地指著蘿筐裡面的東西,驚愕道,“這裡面怎麼可能不是廣玉盤?!?
寧易非淡淡一笑,“王子親眼所見,是或不是,隨王子親自檢驗?!?
皇帝盯著那滿筐寶貝,兩眼乍然迸出濃烈的光芒來。
“哈哈,寧世子這筐寶貝果然極好,朕心甚慰?!闭f罷,他兩眼帶著無比威壓掃向完全呆怔的哈爾王子,緩緩道,“哈爾王子,可要親自上前查驗?可惜,朕還沒見識過卓雅丹特有的寶物廣玉盤?!?
他這聲聽似遺憾實際得意的輕嘆,終讓哈爾王子驟然變臉。
不過,他默然想了想,眼中狠色閃過,他似無比疑惑地望向寧易非,還想垂死掙扎一把,“不知寧世子能否解釋一下,這些寶貝究竟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