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望著外面泛著淒冷色澤的無邊黑暗怔怔出神,她將洛長健接來這裡,一是不放心洛長健在安國公府,二是住在白屋這裡,她還可著這裡的花異草診治洛長健。當然,起不起效,這事還得具體治過再說。
洛瑤按了按心口,越發(fā)覺得不安,“墨玉,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將他接來這裡?”
墨玉見她越想越鑽牛角尖,嚇得心口都呯呯亂跳起來,“哎喲,我的好小姐,你別在這胡思亂想了。聽奴婢的話,現(xiàn)在乖乖的好好的去睡一覺,待明天你神清氣爽醒來,三少爺一準高高興興出現(xiàn)在你面前。”
話落,墨玉前扶著洛瑤,半推半哄的往屋裡趕。
但是,在這時外面忽傳來撲楞楞的聲音。洛瑤下意識停下腳步扭過頭來,見一隻信使鴿撲著翅膀落在窗臺。
朱雀過去取下信鴿綁腿的小竹筒,抽出裡面的紙條迅速看了起來。
可一眼過後,她萬年沒有波動的冷豔臉龐竟然勃然變色。
洛瑤連話也沒說,瞄她一眼,直接伸手搶過紙條。視線急速往紙條掃去,下一瞬,她腳下一個蹌踉,幾乎沒了骨頭一樣滑倒在地。
“小姐!”墨玉大驚。
紙條自洛瑤手飄落地,墨玉隨意掃了一眼,同樣也震驚得傻住一般。
“三少爺……怎麼會……?”
洛瑤沉著臉一言不發(fā)掙扎站起,還順勢掙開了墨玉攙扶,直接拔腿衝往門外。
“小姐。”墨玉叫聲焦急裡藏著害怕,朱雀異口同聲叫出來的聲音卻含著勸阻。
“你們誰都別跟來。”洛瑤冷靜得讓人害怕的聲音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朱雀擡眼望去,只望見她已一頭衝進夜色裡,似乎還是朝著拴馬的馬廄跑了去。
墨玉往門口奔了幾步,聽聞她的警告又悻悻收回腳,“朱雀,小姐她——該不會想自己趕往三少爺……遇害的地方吧?”
墨玉還來不及爲洛長健傷心,已然爲洛瑤的安危無限懸起心來。
“她不會做傻事的。”朱雀望著沉靜夜色,幾若不聞的嘆了口氣,“她不過想找個地方一個人躲起來宣泄一場而已。”
或許痛哭或許策馬亂衝亂撞。
不管怎樣,朱雀都堅信洛瑤是心志堅韌之人,絕不會輕易被任何悲痛擊倒。
墨玉聽了這話,心擔憂更甚,幾乎真要急哭,“她若是找地方躲起來大哭一場還好,若是策馬亂衝亂撞……這,這萬一被摔下來,豈非要受傷?”
朱雀嘆氣,“算受傷讓她痛一痛也好,你只管放心,她不會有什麼危險。”
三少爺被不明人氏屠殺,他們派出去接應三少爺?shù)娜艘矡o一人倖存,這背後的事情絕不簡單。小姐算再悲痛,也不會忘記留著性命找出兇手爲三少爺報仇。
對於這一點,朱雀十分有信心。
墨玉惶惶不安扶著門往外探頭張望,朱雀雖篤定洛瑤不會衝動單獨離開臨淵水榭,但她心裡也同樣不好受。
臨天亮時,才見洛瑤紅著眼睛回來。
回來之後,她隻字不提洛長健遇害這事,反平靜得像無事發(fā)生一樣,“墨玉,替我打盆冷水過來,我要洗漱。”
墨玉與朱雀對視一眼,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來安慰她,可眼下見她平靜的樣子,墨玉一個字也說不出口。她求助的看了眼朱雀,見朱雀搖頭,只得硬著頭皮去打了盆冷水過來。
洛長健一行被不明人氏屠殺在離京一百多裡外,這事影響極爲惡劣,自然沒過多久傳得滿京城皆知。
老安國公得知此事,猛地站起又頹然跌坐回椅子裡。安國公卻無感的冷哼一聲,“像他那樣的人,死了也死了,沒什麼值得惋惜的。”
與安國公府這些所謂親人漠不關心的態(tài)度相,作爲目睹兇案現(xiàn)場第一人的寧煜,回頭則幾乎廢寢忘食的投入到追查兇手當。
寧易非也調查,當然他將命令吩咐下去,僅在暗悄悄的查。然後披星戴月趕往白屋,“洛瑤那個丫頭此刻說不定心裡怎麼悲痛自責。”
不過,寧易非趕到白屋之後才知道他想錯了,洛瑤面壓根沒有流露出一絲悲傷的情緒。是話平時少了,笑容近乎於無,但爲人處事卻一如既往的冷靜從容。
寧易非心裡清楚,她這是拼命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是在等待著查清真兇爲洛長健報了仇之後纔來大爆發(fā)。
“洛瑤,不管怎麼樣,你身邊還有我在呢。”這日,寧易非與她並肩漫步在外面的溪流般,看著沉默如鐵的少女,他疼得心尖都痛,“你別拼命的壓抑自己,你這樣子看著讓我心疼,還讓人害怕。”
“你若是實在難受,不如狠狠打我一頓好了。”男子包容的微笑著,扳過她短短幾日單薄得跟紙片一樣的身子,“不過記得別打臉。”
這人這些天幾乎寸步不離的賴在她身邊不走,還費盡心思逗她開懷。
洛瑤心裡苦澀如無邊的暗潮在蔓延,包裹這苦澀的是她連碰也不敢碰的絕望悲傷。
“我讓人害怕?”她寂然苦笑,“寧易非,那你爲什麼不離我遠點?”
她真怕,她在乎的人會一個個都因她受到傷害。
像長健一樣,那種傷害根本沒有留下任何可彌補的餘地。
“傻丫頭,”寧易非憐惜的摸了摸她腦袋,“是墨玉她害怕你這個小姐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
“至於我?”他忽地將她溫柔擁抱入懷,“你聽聽我的心跳,你覺得它該爲你害怕還是爲你擔憂?”
洛瑤聽著他呯呯有力心跳,有些模糊的記憶忽然便清晰起來。她記得這個人曾經(jīng)說過,她活,他纔會活。
一直讓她壓抑著麻木的痛楚,毫無預兆的如洶涌潮水襲身心,痛得她心尖都在打顫。
她閉著眼睛,乾脆任自己將臉埋在他懷抱裡。
涰泣無聲。
許久許久,久到寧易非幾乎產(chǎn)生錯覺這天地都已融爲一體,胸前貼著少女臉頰的衣襟滿是溼濡的感覺。
他無聲苦笑,這丫頭真淚流成河了。
少女顫抖的雙肩慢慢平靜,她紅著一雙兔子眼從他懷裡拱出頭來,輕問,“寧易非,你剛纔說讓我打你一頓,這話現(xiàn)在還管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