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嬤嬤被她形如實質(zhì)的鋒利眼刀一刮,登時驚得難以自禁地抖了抖。 她低了頭咬著牙道,“大小姐不必嚇唬奴婢,奴婢不過實話實說而已。”
“好一個實話實說。”洛瑤看她一眼,涼涼勾著脣,“還有什麼罪證,趕緊拿出來讓大家瞧瞧,也好趕緊給我定罪。”
安國公皺著眉頭審視她一會,似乎有些看不透她這般輕描淡寫背後的依仗。
許妙麗黑著臉,憤怒地剜了眼洛瑤,冷冷哼一聲,“大小姐明知我妹妹在孕期口味有所變化,卻還故意讓北堂小姐送那樣的吃食過來,這不是存了心誘惑我妹妹?”
面對她惡狠狠的眼神,以及擲地有聲的有力指控,洛瑤仍舊不慌不忙道,“大少奶奶這話令人好生奇怪,就算夫人口味有變,北堂小姐前來拜訪順便帶些小食過來給我,怎麼就成了我成心誘惑夫人?”
“再者,大少奶奶指控我暗中唆使北堂小姐致力加害夫人,你好歹也得拿個能站得住腳的藉口出來吧?”
許妙麗暗暗遞了個眼色給水嬤嬤,水嬤嬤立即又道, “老爺,還有一事。”
安國公暗沉狐疑的目光在許妙麗與洛瑤臉上劃過,再落在水嬤嬤身上,沉黑更深了一層,“說。”
“大小姐她、她曾暗中偷偷摸摸查看過醫(yī)書,她會知道什麼對孕婦有害不奇怪。”
洛瑤挑了挑眉,“哦,這就是我指使北堂小姐暗中在小食中添加一些對孕婦有害食物的證據(jù)?”
許妙麗冷笑,“是或不是你搗的鬼,你自己心裡清楚。”
面對她的咄咄逼人,洛瑤仍舊不見絲毫驚慌或惱怒,“大少奶奶不覺得這樣做太費周章嗎?我若真想加害夫人,按水嬤嬤所說的,我既然都自己偷偷摸摸查看過醫(yī)書,大可想辦法將一些能令人小產(chǎn)的東西加在夫人的吃食裡頭,何必還要通過外人的手,再來引誘夫人?若夫人不上當,我豈非白費功夫?”
許妙麗冷笑,“這就是你的高明之處,任誰看到這些證據(jù),都會覺得似是而非,也覺得難以置信,自然也就洗脫你的嫌疑了。”
“可是大小姐,就算你心裡再怎麼恨我妹妹也好,她肚裡的孩子總歸無辜,你怎麼狠心下得去手?”
洛瑤懶得跟她胡攪蠻纏,只冷眼看著安國公,“父親對這事怎麼看?”
“老爺,請你即刻派人搜查大小姐的屋子,一定能尋到她謀害夫人的證據(jù)。”
安國公似乎對許書錦引來的一系列麻煩已極盡耐性,“既然如此,那就搜。”
洛瑤微微瞪目,有些驚奇地看著他,“父親?”
安國公煩躁一揮手,“不必多說,你是清白還是遭人陷害,一會便知。”
然則,他是相信水嬤嬤的言辭,確定在她的屋子能尋到證據(jù)?
洛瑤失笑地抿了抿脣,“那就等著。”
水嬤嬤親自帶人去搜洛瑤的屋子,許妙麗還留在廳裡監(jiān)視著洛瑤。
“大少奶奶,我有一事不明。你說我費盡心思加害夫人,我的動機在哪?”
“動機?”許妙麗似乎已經(jīng)恨極洛瑤,一開口,語氣都似乎帶著刺人的冷芒,“你惱恨她之前責罰你的奴婢,又惱恨她藉故住進你生母的院子。更擔心日後她生下子女,會奪走你在府中地位。所以,纔想方設法除之後快。”
“大少奶奶不說,我自己都不清楚我那麼多懷恨她的理由。”洛瑤淡然一嘆,這個時候還像沒事人一樣笑得沒心沒肺。
安國公神色複雜打量她一眼,不過心裡對於許妙麗列舉這些理由,其實並不怎麼相信。
自從洛瑤回府以來,也沒見她與誰有多親近,更不見她心中對生母墨流霜流露出什麼特別感情。
爲一個死了近十年的人住過的空院子加害許書錦,這個理由……很明顯不怎麼有說服力。
不過,他向來看不透這個女兒,誰知這事究竟是真是假。
很快,就見水嬤嬤帶著人回來了。
“老爺,這些都是從大小姐住的屋子裡搜出來的。”
說著,她令人將搜來的物品都擺在安國公旁邊的八仙桌上。洛瑤打眼望去,只見有幾本書籍,還有用小罈子裝著的蜜餞與小菜。
安國公隨手拿起其中一本書翻了翻,洛瑤注意到那是一本雜記,裡面內(nèi)容大體是記錄著天澤各地風情民俗的。
當然,裡面還有些別的東西。
他指著其中一頁空白處多出來的墨跡,對洛瑤道,“這是你寫的批註?”
少女點頭,安國公隨手又拿起別的書籍翻了翻,最後纔拿起水嬤嬤指認的證據(jù)——醫(yī)書。
“安國公,現(xiàn)在證據(jù)擺在面前,就是你的好女兒洛瑤處心積慮加害我妹妹,你看這事怎麼辦吧?”
安國公古怪地看她一眼,隨即冷笑一聲,“大少奶奶這話說得太過決斷了吧?”
許妙麗面色一沉,登時惱怒拔高了音量,“安國公什麼意思?這是打算維護大小姐到底嗎?”
“是維護還是有人刻意誣衊,還請大少奶奶先看過這些證據(jù)再說。”安國公冷哼一聲,將水嬤嬤帶人搜出來那堆書一股腦推到許妙麗面前。
許妙麗有些莫名其妙地掃他一眼,然而,她還未拾起那些書籍細看,視線無意一瞥,正正落在那本醫(yī)書上面。她登時心頭一凜,壓抑著驟然涌起的不安,她飛快掠了眼安國公,這纔拿起醫(yī)書細細翻看起來。
一會,她又拿其他書籍再次翻看,不過這速度卻比剛纔翻醫(yī)書時快了許多。
“如何,大少奶奶可看出什麼來了?”
許妙麗沉著臉怔怔發(fā)呆,她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從洛瑤屋裡搜出來那本醫(yī)書上面,竟然有著證明洛瑤清白的證據(jù)。
“大少奶奶沒話說?”安國公冷笑一聲,擰眉掃她一眼,視線飄過那幾本亂作一堆的書籍上凝住,“這些書上面都有批註,不過只要眼睛未瞎的都看得出來,這些批註皆出自同一人之手。”
他略略擡眸看了看洛瑤,“那些就是小女洛瑤的字跡。”
“但這本醫(yī)書上面的批註,明顯並非小女洛瑤所爲。依這本醫(yī)書的新舊程度來看,這本書也絕對不會是她自己購買的東西。”
“別人的書,別人的批註,卻恰巧這個時候正好出現(xiàn)在她屋子裡,我是不是可以懷疑……”安國公頓了一下,嘲諷地掃一眼面色變幻的許妙麗,“嗯,應該不用懷疑,這顯然是有人慾藉此嫁禍於她。”
許妙麗臉色又變了變,似乎一層紅一層青正交織著,她低頭看著醫(yī)書上面的批註,雙手微微顫抖著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
因爲上面批註的字跡她十分熟悉——那根本就是她本人寫的字。
但她從來不看醫(yī)書,又怎麼可能在醫(yī)書寫批註!
壓抑著心頭滿腔怒火,她擡頭望向洛瑤,卻見那神色從容的少女正似笑非笑打量過來。
她幾乎立刻明白過來,洛瑤一早就識破她的計謀,才專門挖了個陷阱等著她往下跳,偏偏她一直還沾沾自喜以爲洛瑤完全按照她的設計來走……。
但她心裡立即又有個反對的聲音跳出來:不,洛瑤不可能提前識破她的計謀。至少沒有全部識破她的計謀,頂多只是預測出部分計劃,這才提前做好防備。
對,一定是這樣。
“安國公,”許妙麗深吸口氣,努力不讓心頭震動在面上表露出異樣來,“即使這本醫(yī)書並非大小姐所有,但也不表示她就沒看過這本書。而這本醫(yī)書上面,獨獨就活血的藥物與方法作了批註,這很明顯……。”
“在大少奶奶眼裡,是不是就你是聰明人,別人都是任你玩弄鼓掌的傻子?”安國公冷哼一聲,這番話說得極爲不客氣,“需要我找書法名家來鑑定一下醫(yī)書上批註的字跡嗎?”
“況且,僅憑翻看兩眼醫(yī)書就斷定一個人能掌握醫(yī)理,這樣的人才我也想見識見識。”
許妙麗臉色白了又白,從他強硬的態(tài)度便知道,再也不能從這一點給洛瑤定什麼罪名。
她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目光落在那兩個小罈子上,立時便亮了亮,“安國公是不是忘了,眼前還有其他確鑿的證據(jù)?”
洛瑤瞧見她迫不及待的模樣,心裡就在冷笑。
不過她這一提醒,安國公這才記起眼前還有最直接的證據(jù)。視線掠過桌上兩個小罈子,他不由得惱火地剜了眼洛瑤。
都是你給我惹的麻煩!
洛瑤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笑,指著桌上兩個小罈子,淡淡道,“父親還是擦亮眼睛認真看看吧。”
安國公心中一動,果真瞪大眼睛,拿起其中一個小罈子看得極其仔細。
一會之後,他擱下一隻,又拿起另一隻細心觀察。
“水嬤嬤,你確定夫人是吃過這兩個小罈子裡面的小菜和蜜餞纔出事嗎?”
剛纔洛瑤那句話明顯有古怪,可除了已經(jīng)仔細檢查過小罈子的安國公,水嬤嬤與許妙麗都不明白其中古怪的緣由。
水嬤嬤悄悄望了望許妙麗,見後者輕輕點頭,她才壓著心頭隱隱不安,一臉誠惶誠恐回道,“老爺,奴婢親眼看著夫人吃下從這兩個小罈子取出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