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低,壓著心中不甘,垂首微微露出一段粉白皓頸,柔聲應道,“是,臣妾先告退。 ()”
廢了太子之後,皇帝對皇后似乎格外容忍。一般情況下,不管皇后看哪個嬪妃不順眼當場發落,皇帝都採取睜隻眼閉隻眼的放任姿態。
從那支百花攏月釵掉下來摔斷,到王婕妤灰頭土臉被皇后趕出去,整個過程也不過片刻功夫。別人未必清楚事情原由,甚至都未必留意王婕妤灰溜溜離去。但洛瑤就坐在附近,對這一幕自然一清二楚。
她淡然一笑,望了望男賓席,如許流光裡漾出別人看不懂的意味深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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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插曲之後,倒沒有人再找洛瑤麻煩了。
她撥著腕間的手釧,凝目略略沉思起來。她也不是第一次戴這隻手釧進宮,王婕妤以前或許沒有瞧見。或許見過,但並沒有留心。
今天驀然拿她的手釧作引子對她發難,細想起來卻似故意爲之。先有宮女造成的意外,她的手釧纔會露於人前。
她開始戴這隻手釧進宮那次,這些對她懷有敵意的嬪妃裡面,誰最先留意到她戴的手釧?
洛瑤想了一會,終於想起一件事,眸光隨即隱隱泛起寒意來。
這樣的場合,那個戴面紗的女人果然不會出現。皇帝對那個女人似乎格外寬容,容許那個女人戴著面紗在皇后面前晃,也容許那個女人從不出席這種場合。
那個女人,究竟什麼來歷?
帶著這個糾纏了她許久的疑問,這場洗塵宴終於結束了。
之後還有一些保留節目,賓客可以自行選繼續留在宮中觀賞,也可出宮打道回府。
北堂明珠與洛瑤一道作伴出了大殿,“瑤瑤,我們一起出宮吧?”
洛瑤也沒興趣再逗留,自是點頭應下,“好。”
然而,兩人結伴才走到御花園,就忽然有個宮女過來攔下兩人,“北堂小姐,我家娘娘有事請你過去一趟。”
北堂明珠疑惑地看著宮女,“你家娘娘是誰?”
“北堂小姐去了便知。”宮女避而不答,反恭敬福了福身,“北堂小姐請。”
洛瑤打量一眼宮女,不知發現什麼,遂對北堂明珠笑道,“也許哪家娘娘有什麼賞賜呢。”
北堂明珠怔了一下,想起宮裡跟寧國公府有什麼關係的嬪妃,無奈嘆口氣,“看來我們只能分開走了。”
洛瑤揮了揮手,“在宮外我們有的是機會見面,你快去吧,別讓人家久等。”
北堂明珠佯裝惱怒瞪她一眼,低聲道,“你倒是放心。”
洛瑤輕笑,“北堂將軍還在宮裡呢,沒人敢吃熊心豹子膽對你如何的。”
看著北堂明珠遠去的背影,洛瑤忽然也有些想念起自己哥哥來。上次在卓雅丹一別,如今已過好幾個月,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
正想著,腳邊忽然傳來“咚”一聲悶響。她低頭一看,居然是一隻毛茸茸的折耳貓。不過目光一閃,她立刻就瞇起雙眼警惕後退。
“你是何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傷害娘娘的貓!”一聲凌厲斥喝自身後傳來,洛瑤噙著冷笑站在原地不動。
宮女焦急奔過來抱起地上的大貓一看,立時變了臉色,“可憐的大耳。”目光往洛瑤颳去,眉眼俱顯厲意,“你這姑娘心腸好生歹毒,無端端的將大耳踢成重傷,你看它現在都昏迷過去了。”
“來人,將她押去見娘娘。”
這眉眼凌厲的宮女一聲令下,後面立刻有三四個宮女涌過來要對洛瑤動手。
“慢著!”洛瑤低聲一喝,擡眸冷冷掃過衆人,“你們娘娘是哪位?我自己會走,不必你們動手。”
幾個宮女飛快對視一眼,有人暗中鬆口氣,那抱著大白貓宮女打量洛瑤一眼,冷硬道,“既然姑娘識趣,那就請隨我來。”
洛瑤見她抱著大貓利落轉身,在後面挑了挑眉,勾著脣譏諷笑了笑。她記得這情景似曾相識啊?
洛瑤一言不發跟在宮女身後,大約走了一刻鐘,宮女並沒有將她帶去哪座宮殿,反而在一處花園停了下來。
“行了,就到這吧。”
洛瑤眨了眨眼,看著滿臉不耐的宮女,雲淡風輕道,“我已經來這了,你們的主子呢?”
宮女吃驚地打量她一眼,並不作聲,反走了幾步朝假山後福了福身,“娘娘,人已經帶過來了。”
接著,洛瑤就看見一襲華彩宮裝的嬌媚女子自假山後轉了出來。
這人,赫然就是周貴妃。
“臣女見過貴妃娘娘。”洛瑤一點也不覺驚訝,微垂眼眸掩著眉間嘲諷,盈盈福下身去。
“原來是你將本宮的大耳打昏?”周貴妃端著高高在上的架勢,緩緩走到洛瑤跟前,“大耳雖然調皮了些,但從不會無故傷人。一定是你先對它做了什麼,它纔會攻擊你。你竟然還下此重手,將它打成重傷昏迷!”
冷哼一聲,周貴妃完全不給洛瑤開口的機會,接著又迅速說道,“洛大小姐不是常年茹素唸佛嗎?應該是菩薩心腸纔對。怎麼進了宮,就忽然轉性變得如此兇狠了?”
“也罷,看在安國公份上,本宮就不重罰你了。免得傳出去別人還說本宮小題大做,你就在這好好跪著爲它祈福吧。”周貴妃傲然打量她一眼,冷冷道,“大耳什麼時候醒來,你什麼時候再起來。”
“娘娘的貓昏迷不醒,臣女心裡也挺難過。”洛瑤也不爲自己辯解,周圍全是周貴妃的人,誰不清楚周貴妃故意冤枉她就是爲了逼她在這下跪。
“臣女定會在心裡日夜爲它祈福,祈願它早日醒來恢復健康。”
本打算轉身走的周貴妃聞言,不由惱怒得霍地轉過身來,“你什麼意思?你敢違抗本宮的旨意?”
洛瑤不無遺憾一嘆,“娘娘息怒,臣女並非不願意爲娘娘的貓祈福。臣女不跪,完全是爲娘娘你著想。若臣女真跪在這爲它祈福,臣女怕會連累娘娘你背上大不敬的罪名,這就真真是臣女之過了。”
周貴妃一愣,瞇起雙眼認認真真打量她片刻,臉色隨後變得難看起來。
這臭丫頭,什麼時候入了太后青眼,竟得了太后賞賜的東珠鸞鳳簪?
咬了咬牙,她暗朝旁邊宮女使眼色。東珠鸞鳳簪代表太后,她不能強逼洛瑤跪。但是,若洛瑤自己摔壞太后賜的東珠鸞鳳簪呢?
頂著不敬太后的罪名,罰起來可比替她的大耳祈福名正言順多了。
瞧見周貴妃暗使眼色,洛瑤不禁一怔,心頭驀然緊了緊。幾乎立刻,她就明白周貴妃的打算。
這裡地處偏僻,就算偶有人路過,也未必有人敢出頭得罪周貴妃。
好漢不吃眼前虧。
洛瑤心頭冷了冷,在宮女過來對她動手前,忽飛快將頭上那支東珠鸞鳳簪拔下。並淡淡道,“不過娘娘心懷仁慈,連對一隻貓都憐憫有加,想必就算誰知道臣女在這爲它祈福,也只會稱讚娘娘一聲慈悲。”
這會反輪到周貴妃驚愕了,“你什麼意思?”
洛瑤輕輕一嘆,隨即已緩緩跪了下去,“如娘娘所見,臣女願意在這爲娘娘那隻貓祈福,但願它儘快醒來在娘娘面前活蹦亂跳。”
周貴妃見她忽然下跪,心裡雖驚疑不定,不過不用她讓人動手奪那支東珠鸞鳳簪最好。
太后雖不理事,但陛下一向對太后敬愛有加,那個女人她能不惹自然還是不惹爲妙。
周貴妃微瞇眼眸,森涼眼風掠過面容淡淡的少女,傲然點了點頭,“既然你識趣,那且在這好好跪著吧。大耳要是醒來,本宮到時自會派人來通知你。”
走了兩步,她忽又扭過頭來,警告道,“別以爲本宮走了,你就可以不跪甚至趁機開溜。告訴你,本宮會讓人一直留意著,看看洛大小姐是不是一個誠實守信的人。”
“娘娘放心,臣女向來言而有信。”洛瑤別有意味看她一眼,加重了語氣道,“娘娘只怕還不知道,臣女一向也言出必行。”
周貴妃不耐煩地掠她一眼,哼了哼,“如此最好。”
說罷,她扭著婀娜腰肢娉娉婷婷走了。而後,果然留了兩名宮女遠遠監視洛瑤。
“洛姐姐。”周貴妃一走,就見七公主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出來,歉然看著洛瑤,小聲道,“我母妃她也不知爲什麼老針對你。”
洛瑤心裡倒是明白得很,不過這事沒必要跟七公主說。
“興許娘娘那隻貓受傷了,她心裡不高興,需要找個人撒撒氣而已。”洛瑤瞄她一眼,睜著眼睛說瞎話,“她倒不是特別針對我。”
七公主望了望站在遠處兩名宮女,附近洛瑤耳朵,低聲道,“洛姐姐,我知道大耳沒有受傷,她們冤枉姐姐你。”
洛瑤心下詫異,七公主倒是個是非分明的好孩子。可惜某些方面,周貴妃將這孩子養得太過單純了些。
“洛姐姐你起來吧,我親自送你出宮,她們不敢爲難你的。”
她被周貴妃逼得在這跪都跪了,什麼都不做就忍氣吞聲偷跑出宮?這可不是她的作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