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明珠見他雙目光芒閃動,還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然定睛看仔細,卻見他一本正經的模樣,又有些懷疑自己剛纔是不是眼花。
“大哥沒聽說過小神醫嗎?”她愣了愣,“他在九歲時意外治好一個看遍無數大夫也醫不好的重癥病人,這小神醫的名聲一下就傳開了。”
北堂牧掠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可我聽說這小神醫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且也不輕易請得動。”
提到這個,北堂明珠雙目也亮了起來,“這還多虧了安國公府的洛大小姐,大哥應該也聽說過吧,瑤瑤出生不過月餘就被送出京養病,直至及笄才接回來。她在外養病這些年,曾巧遇過小神醫,還得了小神醫一枚玉牌。她將玉牌轉贈予我,我才求得小神醫上門爲二哥看診?!?
“安國公府的洛瑤大小姐?瑤瑤?”北堂牧意味深長笑了笑,“你跟她很熟?”
北堂明珠警惕地打量他一眼,“大哥你這什麼神情?她是我朋友,我們當然熟了。”
北堂牧懶洋洋地笑了笑,“熟就好。”
北堂明珠覺得他的反應太古怪,正想問上兩句。正在這時,洛瑤已從屋裡出來,“北堂小姐不用送,我自己識路,告辭?!?
至於人高馬大站一旁的北堂牧?洛瑤直接將人無視了。
北堂牧望見她腳下生風的急切模樣,眼神閃了閃,身形一動,人已掠進屋裡。
洛瑤與元香走得又急又快,一會就走到大門外,正欲登上馬車之際,卻見北堂牧一股旋風般掠近前來,“神醫請稍等?!?
洛瑤皺著眉頭,轉過身來,不耐煩地瞥他一眼,“有事?”
北堂牧揚了揚手,“你落了東西?!?
洛瑤瞧見他手中那隻雕花木盒,心裡登時“轟”的一聲冒出一團火來。她咬了咬牙,卻垂下眸沒再看北堂牧笑容疏朗的眉目,面無表情道,“這是北堂將軍之物,是留是扔,隨將軍的便?!?
說罷,她直接跳上馬車,一個眼色遞去,元香立時甩動鞭子趕起馬車。
“不肯收?”北堂牧拿著木盒往空中拋了拋,亮得驚人的目光自遠處收處,棱角分明的脣邊,笑意狡黠瀰漫。
翌日,洛瑤出門前還猶豫了一下下。
當然,她並沒有將心裡的猶豫顯到面上。寧國公府,她不想去也得去。北堂徵的傷勢,頭三日必須連續施針。她總不能爲了避開北堂牧就半途而廢。
照例,北堂明珠親自到大門外將她迎進府。
不過才踏入北堂徵的院子,洛瑤眉頭就不自覺蹙了蹙。
她聞到了北堂牧的氣息,那個人——竟然直接在屋裡等著。
“大哥?”北堂明珠入到裡面,乍然看見他老神在在的待在裡面喝茶,還難抑驚訝地橫他一眼,隨即又瞄了瞄洛瑤,便趕緊低聲道,“小神醫來了,你要不先出去吧?”
北堂牧霍地站起,一陣烈風猛從窗戶灌入,吹得他黑髮狂野翻飛,那雙比發更黑比火更亮的眼睛卻直直盯著洛瑤,咧嘴扯出大大笑容,這模樣,分明疏狂朗銳。他大步逼近洛瑤,笑道,“我今天就要待在這屋子裡見識一下神醫的醫術?!?
這口吻這神態,分明是故意向洛瑤宣昭他大將軍的凜凜威風。
洛瑤繃著臉掠他一眼,森涼目光在他腰間所纏軟鞭凝了凝,隨即冷笑道,“要留下也可以,不過今天我心情欠佳,大將軍得交上讓我稱心的學費才行。”
北堂牧爽朗大笑,相當大方地拍了拍胸膛,“行,你看中什麼,只管說?!?
洛瑤瞇了瞇眸,漫不經心瞥過他腰際所纏軟鞭,輕描淡寫擡手一指,冷冷道,“勉強就它吧?!?
北堂明珠有些著急地看了眼風銳明烈的大將軍,北堂牧卻神色古怪地打量著洛瑤,半晌,他似笑非笑睨向她,“你認識這東西?”
皇帝御賜的虎頭鞭,她當然認識。
不過,她斜斜睨一眼北堂牧,斬釘截鐵否定,“不認識?!?
北堂牧又懶洋洋笑道,“那你怎麼認爲它值錢?”
洛瑤瞇了瞇眸,一副看白癡的眼神看他,隨即不屑輕嗤一聲,“不是我笑話北堂將軍,不過就你渾身上下這行頭,確實不值幾個錢。也就你整天不離身這軟鞭,興許還能看?!?
“好大的口氣?!北碧媚了实毓恍ΓS手將軟鞭解了下來,“不過你這眼光確實不賴。”
“東西給你,這回可要收好了。”
洛瑤望著他,心裡反而生出濃濃狐疑,“北堂將軍如此爽快,該不會這是從哪個小攤販手裡撿來的破爛吧?”
不安,太讓人不安了。
御賜的虎頭鞭這麼輕易給她,他就不怕皇帝怪罪?
“剛纔還誇你是識寶之人,怎麼一轉眼就懷疑上了?!北碧媚帘P著軟鞭在手裡甩了甩,一雙濃眉疏狂上挑著,容光燦爛的臉對著她,眉宇處處盡是小瞧她的意味。
щщщ◆ ttκā n◆ ¢Ο 洛瑤心裡越發狐疑,不過轉念一想,既然他都不怕這御賜之物落她手裡,她又有何好怕,橫豎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先頂著呢。
手掌朝他跟前攤開,她冷然挑眉,“拿來?!?
北堂牧揚了揚眉,十分爽脆將軟鞭塞進她細白的手掌,“拿好了?!?
寶貝一到手,洛瑤自然拿好了。
“這可是我打算留給未來媳婦的定情之物……!”他意味深長瞥一眼洛瑤,似不捨似特意讓洛瑤知道這虎頭鞭的價值,鞭子出手,才似有若無低聲嘀咕了這麼一句。
可洛瑤覺得,他這話分明就是故意說給她聽。而且,還特意挑在她接過虎頭鞭之後才說。
她氣息一噎,差點直接將虎頭鞭給甩到他臉上。
眸光冷了冷,她毫不猶豫將鞭子扔往他懷裡,“既然是北堂將軍留給心愛之人的定情物,我豈能奪他人之好!這鞭子,將軍還是自己留著?!?
不過眨眼功夫,這御賜虎頭鞭又回到手裡。
北堂牧斜眼瞅著她泛黑的臉,開懷地哈哈大笑起來,“神醫若是看得上,這虎頭鞭留在你手裡也無甚不可。”
洛瑤心裡一陣惡寒??粗Φ脙裳圪\光放亮的樣子,更氣恨得暗中咬牙。
他故意的,那天街上一刀劈來,他已經懷疑她,現在還……!
混蛋北堂牧!
“笑夠了嗎?”洛瑤瞇了瞇眸,陰惻惻地打量他一眼,“笑夠的話,請北堂將軍移玉步,我要開始給令弟施針了。”
笑聲戛然而止,北堂牧一臉詫異看著她,“看來神醫做這出爾反爾之事,已經做得輕車熟路了?!?
洛瑤蹙眉,沉著臉看他,“將軍此話何意?”
她是脾氣“古怪”的小神醫,她就反覆無常了,怎麼著!
北堂牧盯著她,大手攤開,無辜道,“剛纔神醫自己答應的,取了我身上一物,就容我留在屋子裡觀看你施針?!?
洛瑤冷哼一聲,涼涼睨了眼已盤迴他腰際的虎頭鞭。他又振振有詞繼續道,“是你自己不願意收我這條虎頭鞭,我才暫且替你保管著。但這屋子,你能留,我也能留。”
替她保管?
洛瑤深深吸了好幾口氣,默唸數遍她不生氣不生氣,然後纔看著裝無辜的北堂牧,冷笑道,“將軍當然可以留在這屋子裡,不過我這人膽子小,不怕見血腥卻怕聞到血腥味?!?
北堂牧兩眼暗芒一閃,她意味深長掠他一眼,慢悠悠又道,“尤其聞不得死人堆玷染的血腥味,一聞到這氣味,我這心裡就會作嘔,光這麼想著,我這手就已經難受得顫抖了?!?
她遞了個“你明白”的眼神給北堂牧,繼續慢吞吞道,“這手一抖,這針想要扎得有準頭可就難了。”
她也不管北堂牧神情古怪還是嘲弄,總之慢條斯理將這番可以令他吐血的話說完了。
末了,她也不催促,只給他一個“你看著辦”的眼神,就頓住動作??此悄樱拖耠S時準備收拾東西走人的架勢。
北堂明珠心驚肉跳地看著自己大哥與神醫火花四射的噼啪嘴仗,此刻見洛瑤暗示明顯,她心裡驚了驚,哪還敢再在旁邊冷眼旁觀下去,連忙悄悄拽了拽北堂牧衣襬,“大哥,我們還是出去吧?”
就算你對他有興趣,也不能硬跟他扛上耽誤了二哥的傷勢啊!
北堂牧看懂她一雙水汪汪眼睛裡的哀求,只能不甘心地斜睨一眼洛瑤,依舊笑道,“神醫怕血腥?這話有趣。爲了神醫能握穩手裡銀針,避免下針失去準頭,看來這屋子只能暫時你留我走了?!?
洛瑤面無表情垂著眸,眼角卻流瀉出淡淡嘲諷。早出去不就完了,真耽誤她功夫。
大概北堂明珠也怕極她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大哥,在洛瑤施針時,一直想方設法纏住北堂牧。
待到洛瑤施針完畢,只留話讓人告訴北堂明珠一聲,便直接自行出了寧國公府。
再被北堂牧胡攪蠻纏,她的身份遲早得在北堂明珠跟前暴露。
想想這個,洛瑤就覺無比頭疼。
她揉著額頭,出了門外,直接一腳跨上馬車,然而挑開簾子低頭往裡鑽時,渾身卻驟然僵住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