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公主似乎完全被眼前這意外一幕震驚得呆掉了,皇帝威重而冰冷的聲音都已落地,她還呆呆的站在原地。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完全沒法消化眼前這些似乎混亂,又似被什麼無形的線清晰串連著的事情。
洛瑤心裡暗歎口氣,走過去摸摸她腦袋,柔聲道,“七公主,若是你不想再待在這,我讓人送你回宮吧。”
“瑤姐姐,”七公主呆了半晌,才眨了眨眼。她這一開口,聲音都帶著哭腔,淚珠更隨即順著臉頰滾了下來,“我心裡難受,二皇兄他這麼……走了。”
洛瑤心裡嘆氣,只怕七公主更難接受的是,寧澈明明可以不用死,卻生生被她的父皇在她眼前毫不猶豫將人給殺了。
“七公主不妨換個角度想,你二皇兄這一走,也許是去了另一個沒有悲傷痛苦的地方呢,你應該爲他感到高興纔對。”
七公主擡起頭來,淚眼朦朧地看著她,“真的是這樣嗎?瑤姐姐?”
洛瑤對著她溼漉漉的眼神,覺得這一刻的七公主特別羸弱無助,十足的孩子氣,倒與她的年紀相襯得很。
她點點頭,繼續柔聲安慰,“是這樣,所以你該爲他感到高興。”
七公主吸了吸鼻子,漸漸收住了淚。
洛瑤又問,“那現在你想回宮還是去你五哥哥府?”
七公主搖了搖頭,“我現在哪都不想去,想去聽聽父皇審問,看看這府裡的刁奴都是怎麼侍候二皇兄的。”
洛瑤低嘆一聲,知道七公主其實仍十分介意寧澈的死,這會心裡還難過得很。
“那好,我陪你過去一起聽聽。”
“瑤姐姐,你真好。”七公主抹乾眼淚,拽著她手臂出了拱月門往正廳走去,“對了,瑤姐姐知道剛纔那個醉漢是誰嗎?”
“這個人啊,”洛瑤拉長尾音,看她一眼,特意賣了個關子,“待會你父皇肯定也會審問他的,我們到時不知道了。”
待洛瑤與七公主去到正廳,守衛正好將二皇子府裡幾個奴僕押過來。
一共三個人,正耷拉著腦袋戰戰兢兢跪在廳。
皇帝威儀萬方端坐首,黑著臉居高臨下掃一眼過去,“你們各個自報姓名,職責。”
那三個便從左到右,開始自報姓名。
“奴才李福,負責看門。”
“奴婢洪春燕,負責灑掃。”
“奴婢呂小娥,負責廚房。”
皇帝側目看了眼平公公,“朕記得應該還有一個人平日在寧澈跟前侍侯?”
平公公連忙答,“陛下,確實還有一個人,叫程貴。平日專司在二殿下跟前侍侯。”
“聽說他領著二皇子妃與小公子去找吃的,奴才已經差人去找他,讓他趕緊到這來。”
皇帝點了點頭,繼續將目光轉到下面跪地三人,“李福,你先來說說,這二皇子府,平日可都有誰出入?”
在皇帝針刺一樣的目光下,李福害怕地縮了縮,“稟陛下,二殿下還是太子時,這底邸……。”
皇帝眉頭一皺,喝道,“沒讓你說以前。”
“是是。”李福哆嗦一下,連忙道,“平時除了六殿下還會過來坐坐之外,這府裡基本沒有人會靠近。”
皇帝怔了一下,想起他廢黜太子之後命禁軍嚴守著二皇子府,平日沒有他手諭根本無人能進來。
他眼神驀地縮了縮,“你剛纔說六殿下經常過來這裡?”
李福答,“是的,因爲六殿下與守衛的頭領相熟,六殿下每次來也不過帶些吃食過來,守衛基本都不會爲難他。”
皇帝眼睛瞇起,沒有他的手諭,連寧澈的生母他的皇后,都沒法靠近這底邸,想不到他的兒子寧弦卻——。
“洪春燕,朕問你,六殿下來這看望二皇子,他是獨自一個人來的多?還是與其他人一起來的多?”
洛瑤心念轉了轉,皇帝這陷阱挖得可真高明。一句話,先假定守門李福說的是實話。只要洪春燕一句答得不對,當場可拆穿李福,從而得出李福有誣陷寧弦的嫌疑。
洪春燕幾乎連想也沒想,很快答,“陛下,奴婢有好幾回在灑掃時都碰到了六殿下。奴婢並不太清楚六殿下是單獨前來還是怎麼著。不過,每次奴婢碰見他,他都是獨自一人。”
皇帝又將目光轉向第三個人,“呂小娥,你說你是負責廚房的。那你告訴朕,二殿下生前都吃過什麼?以至他的神智渾渾噩噩?”
他前半句的語調森冷嚴厲但尚屬正常,後半句卻陡然變得滿腔怒火,他盯著簌簌發抖的婢女,還惱火用力一拍桌子,“你老實交待。”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呂小娥驚得滿臉發白,哆嗦著一個勁磕頭求饒,“奴婢每日只負責將外面送進的食材煮好。”
“奴婢絕對沒有給二殿下亂做東西吃。若是那些食材有什麼問題的話,奴婢……不得而知了。”
洛瑤瞟著她目光閃爍的模樣,心裡冷笑一聲,這個廚娘倒是狡猾,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
“這府里根本沒有半點多餘的食材,每日都得等外面的人將東西送來纔有。若是外面的人故意延遲,二殿下他們……還得餓肚子。”
皇帝皺著眉頭冷冷審視她一會,這時,貼身侍侯寧澈的下人程貴終於找來了。
皇帝給平公公遞個眼色,平公公連忙讓人將廳裡這三人帶了下去。
“奴才程貴叩見陛下。”程貴匆匆忙忙趕過來,跑得額頭都滲出細汗。
洛瑤盯他認真打量了一會,見他面並無悲慼之意,心想這個人肯定還不知道寧澈已死這事。
皇帝厲目如電掃去,怒聲一喝,“大膽奴才,你不在二殿下身邊侍侯著,反跑得沒影。是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程貴被吼得渾身抖了抖,慘白著臉,連聲道,“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皇帝哼了哼,陰沉著臉怒火難消,“朕有話問你,你若老實交待,朕尚可考慮饒你一條狗命。若有半句不實,朕定然立馬摘了你腦袋。”
程貴直磕頭,“陛下你問吧,奴才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皇帝微微瞇起眼睛,眼底厲芒卻如刀一樣揮過去,“朕問你,六殿下時常到這府裡,都帶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