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煜皺起眉頭,看著他,眼底浮起淡淡怒氣,“你用不著指桑罵槐,我不過擔心她而已。”
寧易非微微一笑,“五殿下還是少擔心她爲好。貴妃娘娘可不喜你亂擔心他人。她尤其不喜,洛瑤這位命定天寡帶著濃重煞氣的大小姐。”
寧煜也不怕寧易非看出他對洛瑤的心思,但想到自己母妃的態度,他還是不由自主有些煩躁地蹙起了眉。
“你這個肩負幾十萬人命的衛王府世子都不懼她的煞氣,我又有何好怕?”
寧易非微微瞇了瞇眸,“就我這副殘軀敗體,多活一天算一天,我當然不懼煞氣。”
寧煜一怔,眸色有些沉有些痛又有些怒,“你這是破罐子破摔?你對得起你死去的父母兄長嗎?倘若她日後對你……,你又對得起她嗎?”
“如果你是爲我的身體擔憂,那謝了。人生苦短,能及時行樂就該行樂。這是從你身上學來的。”寧易非似笑非笑睨著他,“如果你擔憂日後我早死,她會爲我傷心,到時的事誰說得清?”
寧煜皺眉,盯著他眼睛,慢慢地一字一頓道,“寧易非,你不能那麼自私。”
“我如何自私?”寧易非低笑,眸光泛起淺淺幽冷色澤,“你若爲她好,就收起你那什麼心思。即使沒有我,周貴妃也不會同意的。你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寧煜同樣固執,“母妃是母妃,我是我。母妃也不能代替我的人生,你少拿這個混爲一談。”
寧易非眸色更深,“那好,不說這個也行。但有句話你應該聽過,朋友妻不可欺。”
“她還不是你的妻。”寧煜俊臉也同樣染了暗沉的慍怒之色,“你有機會,我也一樣有機會。”
寧易非眼神沉了沉,“我奉勸你一句,爲了你的生命著想,最好遠離她。還有,她遲早會是我的妻。你若還拿我當朋友,就趁早收了心思。”
“那也等她成爲你的妻再說!”寧煜也不甘示弱。
洛瑤聽不下去了,咬了咬牙,在屋裡惱火大喊,“你們,吵什麼吵?不知道擾人清夢最可恨嗎?”
就在她耳邊爭來論去,當她是死人那!
“抱歉,我們換個地再談。洛妹妹你繼續睡。”寧煜柔聲往屋裡道過歉,而後看著寧易非,“走不走?”
寧易非迎上他挑釁的眼神,微微抿脣一笑,“走啊。”
一會,窗外終於沒了兩人爭執的動靜,洛瑤才鬆口氣。她用著早膳,想起這事,仍舊難掩不滿地哼了哼,“真是吃飽了撐著,大清早跑來我這裡擾人清靜。”
元香與墨玉對視一眼,知道她被寧易非關了幾天,心火正旺,寧煜這是撞到槍口上。
兩個婢女默契地靜悄悄站到角落,誰也不敢這時候惹她。
洛瑤才用完早膳,就見北堂明珠十分歡快地走了進來,她在窗外一站,便關切問,“瑤瑤,你今天可以見人了吧?”
洛瑤在屋裡聽了這話,登時哭笑不得地走了出來,“是不是偵察到什麼好地方準備帶我去玩?”
北堂明珠在走廊盯著她仔仔細細打量半晌,確定她沒有問題之後,困惑又驚奇道,“還真沒事了?”
她本來就沒事!
洛瑤十分鬱悶,差點衝口而出將真相告訴她。
“說了三天,就是三天,你還信不過御醫的醫術。”洛瑤不想再糾結這話題,立時便轉了口,“是不是想好帶我去什麼好地方遊玩?”
提到玩,北堂明珠立即轉移注意力,拉著她手臂,高興道,“就知道你關上三天肯定悶壞,快跟我來吧。”
“墨玉留在屋裡,元香你跟上。”洛瑤也不推辭,隨了她就往外走。
“瑤瑤,我跟你說,我在一片林子發現了好幾個鳥窩,我們去那裡掏鳥窩吧。”
洛瑤愕然挑眉,隨即在走廊站定將她從頭到腳打量片刻,“你還會掏鳥窩?”她以爲北堂明珠再活潑開朗,身爲寧國公府的嫡小姐,北堂夫人肯定也不會允許她做太過出格的事。
可像男孩子一樣爬樹掏鳥窩?
真有點難以想像。
北堂明珠見她詫異挑眉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卻晶晶亮亮甚是引人,“瑤瑤你不會笑話我吧?小時候跟哥哥他們玩多了,自然也沒少幹掏鳥窩這事。”
“笑話?”洛瑤笑了笑,緩緩搖頭,隨即也隱隱興奮道,“不會。這種有趣的事,我小時候也經常幹。”
“你?”輪到北堂明珠吃驚地看著她,“真看不出來你也有那麼頑皮的時候。平日看著淡然從容像一縷春風一樣的人兒,也會幹那麼頑皮的事?”
北堂明珠一拍額頭,隨即興奮得低聲竊笑起來,“那我們趕緊走,那片林子很多鳥窩呢,估計夠我們掏上半天。”
洛瑤微微一笑,沒有再提自己一直在外養病的事情。
她的師傅拿她當野小子一樣放養,爬樹掏窩追老鼠,這些——是她病痛之餘僅有的樂趣。不然,她師傅怎麼放心在她稚齡之年就將她獨自扔出去闖蕩行醫!
兩人興沖沖趕去那片林子,誰料才鑽入林中,便見北堂牧高踞馬上,嘴裡叼著一根草正懶洋洋望著她們。
“大哥?”驟然看見他,北堂明珠多少有些吃驚,“你怎麼獨自躲到這?”說罷,她疑惑地想了想,她記得並沒有告訴他,她打算今天來這裡啊?
北堂牧黑亮的目光越過她落在洛瑤身上,“洛大小姐,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念字剛出,他忽一拍馬背,同時揮出馬鞭朝洛瑤一卷。洛瑤沒料到他突然出手,自然避之不及。而元香又落後她們好幾步,當然也趕不及相救,只能眼睜睜看著北堂牧將她捲到馬背上。
“明珠自己在這逛逛,我和洛瑤說幾句話。”
元香閃身要追,北堂牧的聲音又傳出來,“放心,我不會吃了你家小姐。一會保證將她完璧歸趙,你留在此地代我照顧明珠。”
元香腳步微微一頓,“小姐?”
但駿馬疾馳而去,連馬蹄聲都在轉瞬聽而不聞,又如何還有洛瑤的聲音!
元香沉了臉,瞥一眼北堂明珠,仍舊打算追進林子。
北堂明珠打量她一眼,只能按下心頭微微涌上的不安,輕聲安撫她,“元香你等等,哥哥說了一會就回來,你還是別追了。他那匹馬是名種踏雪,就算你現在追進去也追不上的。”
“北堂將軍有什麼話非得單獨帶走小姐避開人羣來說?”
北堂明珠被她銳利的目光盯得心頭尷尬,“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她連哥哥什麼時候悄悄躲進林子也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她這個哥哥的心思。
望了望樹影斑駁的林子,北堂明珠心裡暗暗祈禱,希望哥哥不要爲難瑤瑤,還有,儘快將人帶回來。
再說洛瑤突然被捲到馬背上,接著北堂牧便策馬一路狂奔,一路往林子裡鑽,差點沒害她顛簸得將早膳全吐出來。
山林道路崎嶇不平,大概北堂牧覺得跑得夠遠,這才讓馬兒速度慢下來。
洛瑤青著臉,立時怒吼,“北堂牧,你吃錯藥了?好端端將我擄進這林子幹什麼?”
北堂牧瞧了眼橫趴著馬背難受得要吐的少女,揚著疏狂的眉,咧嘴笑了笑,“洛大小姐,你利用別人之前也沒徵詢過別人意見,這是給你一個小小教訓,讓你以後學會尊重別人。”
利用?就算利用,她也不過稍微利用了一下北堂明珠而已。
少女一怔,隨即更怒,“北堂牧,你放我下來。”
北堂牧給她一個“你說笑”的眼神,仍舊策著馬往林子裡鑽,“洛瑤,我費力氣帶你跑半天,可不是帶你來這遊山玩水的。”
洛瑤心頭一凜,試著抓住馬鬃慢慢坐起來,“請問北堂大將軍還想對我這弱女子怎樣?”
“不怎樣。”北堂牧側目掠她一眼,伸手一扯她衣領將人拽了起來。洛瑤猝不及防之下,已經涌到喉嚨的酸水猛地吐了出來。
這一吐,將北堂牧來不及收回的袖子吐個正著。
他皺著眉頭盯住臉色青中透白的少女,惱火地將她往馬背重重一墩,“坐好。”
他這一下極爲用力,洛瑤登時被他墩得渾身哪那都痠痛。
“要不要這麼暴力?”因坐在他前面,洛瑤不敢有更多動作,只好隱忍的挪了挪麻痹雙腿,“憐香惜玉懂不懂,北堂將軍?”
北堂牧哼了哼,將那半截被她吐髒的袖子舉到她眼前揚了揚,“若洛大小姐能將這些污穢物弄乾淨,我自然也可試著憐香惜玉。”
那酸酸的古怪味兒衝入鼻腔,還真令人難受。
少女連忙捂住鼻子,免得自己忍受不住再吐一回。
“若非你待人粗暴,衣袖又怎會弄髒。”少女皺著眉,嫌棄地別過頭。
“然則,洛大小姐言下之意,這是我自找的?”
可不是他自找的!
洛瑤心裡哼了哼,爲了避免激怒他,只好壓著怒火在心裡罵他千百遍。面上還得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建議道,“要不試試看能不能找到水將它洗淨?或者直接將那截衣袖撕掉?”
北堂牧冷冷一笑,“你這主意雖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