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瑤一驚,退後盯著樹影暗處,只見昏暗光影處,樹葉輕微搖晃一下,接著便見北堂牧身手利落跳下來。
少女揚眉打量他,語含輕嘲,“原來北堂將軍還知道這是大晚上!”
他躲過她府中護衛鬼鬼祟祟跑到這來,就沒想起她是姑娘家需要避嫌?
北堂牧臉上一熱,掠一眼燈光下面容冷清的少女,暗自慶幸這是晚上。
“咳”輕咳一聲,他從暗處走了出來,尷尬地搔了搔腦袋,笑道,“明珠那傻丫頭老嚷嚷不放心你,我正巧路過,就順便進來看一看你了。沒想到,你還沒休息。”
安國公府前後左右可沒有什麼地方值得他順路!
洛瑤暗翻白眼,自己想來就自己想來,還說什麼順路?還拿明珠當什麼藉口?
不過她也懶得戳穿他。
橫豎她這會也睡不著,也就暫時不計較他的擅闖了。
“既然來都來了,不如陪我走走?”少女睨他一眼,又沿著石子小徑慢慢走了起來。
北堂牧一怔,還以爲她……。
見他楞在原地沒動,她回頭一笑,“怎麼?難道北堂將軍還想我邀請進屋坐坐?”
北堂牧揚著兩道疏狂濃眉,咧嘴而笑,“我是想。不過知道你不肯。也罷,在這走走也不錯?!?
少女輕嗤,“你倒是直接?!?
他跟上默默走了一會,倒有意欲與她並肩而行,奈何小徑只容一人身量。揚著眉,他在想,改日是不是慫恿明珠來這跟她提提將這石子小徑鋪寬一些。
“說吧,北堂將軍想從我這挖什麼秘密?”大晚上跑來她這,她可不相信他什麼心思都沒有。
北堂牧默默看著她纖長的影子與他的重疊,正想著以前從來沒做過如此有趣的事,哪料她忽然就問了這句。
沒看到她正面,但她側臉輪廓冷清如白瓷,在幽暗光線下泛著淡淡光澤,他可以想像得出她現在的神情,一定是微微瞇起眼眸,嘴角彎起,隱隱露出輕嘲的模樣。
“不是讓你別將軍長將軍短的叫嗎?”想像著她冷清又俏皮的神情,他心情忽沒來由一陣煩躁,蹙著濃眉,他爽朗的聲音有些生硬,“我聽著刺耳?!?
這稱呼,生疏得讓人心頭扎刺。
像她與他之間隔著十萬八千里的距離一樣。
還有,讓他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像個老頭子。
少女怔了怔,“抱歉,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北堂牧疾步越過她,烔烔驚人的目光盯著她,帶幾分惡狠狠的味道,“那現在就開始練習,練得習慣改口爲止?!?
少女後退一步,詫異揚收眉,“怎麼練?”
“就叫我的名字,北堂牧北堂牧北堂牧……?!?
少女張了張嘴,失笑片刻,她搖頭,垂眸掩住眼底嫌棄,“你大晚上跑來這裡,不是爲了糾結這個吧?”
北堂牧沒好氣橫她一眼,反問,“你說呢?”
“哦”一聲,洛瑤默了默,聲音隨即放輕,“那件事?”
北堂牧心跳猛地加快,少女瞥過他無意識握起的拳頭,緩緩道,“你的情況比較複雜,北堂徵是沒有辦法……。你去軍營去得早,比他幸運。”
北堂牧眼睛刷地冒出一道光。她斟酌一下,卻又道,“不過……。”
“別吞吞吐吐像個娘們了,行不行?”北堂牧被她吊得七上八下,煩躁得真想直接抓她起來吊打一頓。
洛瑤莫名被他吼一句,倒不至生氣,不過卻越發不肯幹脆將結果痛快告訴他,“我就是娘們?!?
北堂牧呆了呆,洛瑤一本正經瞪著他,涼涼一笑,“我就吞吞吐吐,北堂將……牧你愛聽不聽?!?
北堂牧發覺自己拳頭開始癢起來,不行不行,這女人吃軟不吃硬,他越吼她越吊人胃口。
他狠狠瞪她,瞪了半天,才漸漸將心裡那團火氣按捺下去。
“那你現在倒是說啊?!?
洛瑤瞧見他隱忍的樣子,心下暗笑一聲,得罪她?得罪她活該自己先受罪!
“你的情況比較複雜,不像北堂徵那樣沒得治。不過你也別急著高興,因爲你也沒比他好多少就是了?!?
北堂牧狠狠啐了口氣,“那你給句痛快話,有得治?還是沒治?”
少女斂了笑意,神情微肅,“治,尚可治。但,能不能治好又是另一回事?!?
北堂牧儘管心裡有預備,不過真聽到這答案,還是覺得鬧心堵心得慌。
不過一轉念,他又將其中的鬱悶丟開,“既然可以治,你什麼時候開始?”
“小姐,你在外面嗎?你和誰在說話?”也不知是不是剛纔北堂牧突然吼那一聲將墨玉吵醒,此刻她邊揉著眼睛邊提著燈籠往外走。
“你快走吧,別讓她看見?!甭瀣帣M了北堂牧一眼,“其他事改天再說?!?
北堂牧望了望墨玉走來的方向,無奈地咕噥一聲,“那我先走了,你別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洛瑤瞪了瞪眨眼翻牆不見的身影,有些疑惑自語,“我說過的話?我沒說什麼話吧?”
翌日,洛瑤賴在屋裡補眠,幾乎一步沒踏出房門。
夜裡,衆人都歇下,她又開始精神抖擻起來。
“看來顛倒日夜的作息真要不得?!彼裏o奈拍了拍自己腦袋,起牀穿了鞋,繼續不許任何人跟著,自己獨自到外面的石子小徑溜達。
“你這丫頭,在這逛上癮了是不是?”
這聲音惱火卻又透著拿她無可奈何的寵溺。洛瑤微微一笑,轉身昂頭望著斜倚樹上的人影,“你也來湊熱鬧?”
“也?”
寧易非哼了哼,衣袂一飄,翩然落在她身畔。
“我不來,難道將機會留給那個武夫?”
“喂喂,你別亂說話?!鄙倥ν屏怂话眩氨碧媚量蓻]有你那什麼心思,你別見一個公的,都將別人想成什麼。我又不是香餑餑,你以爲全世界的人都瞎眼了?!?
“壞丫頭,你說誰瞎眼?”寧易非一把拉住她拖近自己面前,眉目俊華,不過幽深眼眸卻透出幾分著實氣惱,“你這是誇自己又順便貶自己?”
少女掙了掙,明知他不鬆手的話她肯定掙不開,不過她還是樂此不疲表達自己不滿。掙不掙得脫是一回事,有沒有表達她的意願又是另一回事。
總不能每次都任他爲所欲爲,就像她急著投懷送抱一樣。
“我樂意自相矛盾,不行嗎?”
“行,我媳婦說什麼都行?!睂幰追且娝锲鸺t脣,一副調皮可愛的嬌俏模樣,哪裡還記得跟她氣惱。
不過,北堂牧那傢伙——他是忘不了的。
她認爲北堂牧對她沒心思,那就讓她繼續這樣認爲好了。
“你既然睡不著,不如上屋頂陪我看星星。”
“看星星?”洛瑤茫然擡頭,“寧世子,我只看到一團黑雲。請問星星在哪?它也困得蓋被子睡覺去了吧?!?
她直覺,夜裡陪他看星星絕不是什麼好活動。
記憶中,似乎在雲城她就曾經拉著寧煜上屋頂看過星星,至於那天晚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原諒她酒後失憶,直到現在也想不起來。
不過就次日寧易非突然拉著她發瘋的情況來看,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一定不是那麼美好。
所以,她下意識抗拒上屋頂看星星這樣“浪漫”的事。
“你不想看?”寧易非怪異地審視她一眼,“既然它們都蓋被子睡覺,那我們也回屋蓋上被子聊天去?!?
“你發燒了吧?”洛瑤略略拉開一步距離,伸手覆上他額頭摸了摸,“沒發燒呀,怎麼好端端說起胡話來了?”
寧易非拿掉她的手,“能陪著別的男人在這逛石子路,就不能陪我看星星?好,不看星星也依你,那陪我聊會天總行了吧?”
少女簡直被他一本正經無理取鬧的樣子氣笑了,“寧世子,我記得你在前年就已經行過弱冠禮了吧?”
咋撒起瘋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那麼幼稚?
“還有,提醒你一聲,想做白日夢的話,明天趁早。”說罷,她使勁推著他的背,將他往門外推。
寧易非磨磨蹭蹭不願動,還委屈地舉了舉衣袖,“我衣裳破了,你給補補?!?
少女瞪眼,“大半夜的,你不怕我拿針刺傷自己手?”補衣裳?他真是——想的都什麼事。
“那你以後別再陪他走夜路?”
洛瑤楞了一下,“什麼?”
寧易非凝著她,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這醋吃得有什麼不好,“我說,你以後別再陪北堂牧走石子路。要陪,也只能陪我。”
洛瑤嘆氣,那是北堂牧自己闖進來陪她走的好吧!
“好,你說什麼是什麼?!睜憣⑦@寧小孩哄走,洛瑤連想也不多想,直接他說什麼都順著他先應下再說。
“說話算數,不然你知道後果!”
達到目的,寧易非在她脣上偷親一口,心滿意足走了。
洛瑤楞在原地,茫然重複,“說話算數?後果?”她剛纔沒說什麼吧?
仔細回想一下,確定她確實沒有答應他什麼之後,她才放心回屋子睡覺去。
又一日,洛瑤用過早膳之後,元香進屋稟道,“小姐,許夫人中毒身亡一案有結果了。溫大人多方查證表明,是許夫人自己將半日香弄到手上。”
“另外,許大小姐大受打擊之下,覺得她沒能早一步發覺許夫人舉止異常,沒能及時阻止,所以心裡覺得非常自責。悲痛之餘,她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