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來晚了
“璟昱哥哥,你來追我呀~”
“好,蓯嘉慢些跑,莫要摔著了。”
冰天雪地之中,一對金童玉女正在追逐。
男子眼前蒙著厚厚的黑巾,雙手探在身前,看上去緩慢而又笨拙。
這幅樣子,若是出去大喊一聲:我乃燕京‘小劍仙’.怕是要叫人笑掉大牙!
姑娘朝著對方吐了吐舌頭,轉(zhuǎn)過身快步向前跑去。
纔不要上你的當呢
慢一點,一定會被抓住的!
剛剛跑出幾步,周蓯嘉雙手微微提起裙襬,好讓自己的速度更快一些。
她甚至三兩下蹬掉了腳上的雲(yún)履,這樣子,就能儘可能減小踩在雪地上發(fā)出的聲音
她不時地回頭看上一眼,以免對方耍賴,偷偷摘了臉上的黑布。
好在,那個男人始終邁著稍顯笨拙的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正明顯變得越來越遠。
再快一點.只要跑到前面那座亭子,就是我贏啦!
周蓯嘉剛剛轉(zhuǎn)回了頭,腳下忽地一滑,整個人瞬間失去了平衡。
‘呀!’
糟了不能喊出聲.會被發(fā)現(xiàn)的!
從不曾涉足武藝的她完全沒法控制身體的平衡,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雙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兩個人可是約定好的.如果他抓不到自己,就要答應(yīng)自己一個請求.
千萬千萬不能被發(fā)現(xiàn)呀!
就在她做好了與地面來一場親密接觸的準備之時,一陣微風從身後襲來。
周蓯嘉靈動的雙眼眨啊眨,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被一雙有力的臂彎給攬在了懷中。
對方並未食言,依舊蒙著眼。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
周蓯嘉撇頭看向只有數(shù)米之遙的亭子,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
我真蠢.
“可有扭傷了腳?”
男子語帶關(guān)切。
顯然,不只是自己所在的位置,就連剛剛的表情,都沒能逃過對方的感知.
是啊,人家可是號稱小劍仙呢.年輕一代第一人。
就算矇住了臉,又能如何?
見懷中的人兒不答,趙璟昱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巾,眉頭緊鎖。
他不由分說,伸手探往對方光潔白皙的足踝,分出一縷真氣感知起來。
片刻後,緊鎖的眉頭終於稍有舒緩。
“沒有傷著就好道路如此溼滑,切不可大意,蓯嘉你”
責備的話說到一半,趙璟昱看到那張委屈巴巴的臉,忽地啞然失笑:
“其實.你不摔倒的話,我是捉不到你的.所以啊,下次還是要當心一點。”
他沒有撒謊,自己又不是傻子,與心愛之人玩玩鬧鬧,輸了又有何妨?
若非擔心對方受傷自己又怎會情急之下出手救人?
“嗯知道了。”
看對方依舊悶悶不樂,趙璟昱眼珠一轉(zhuǎn),再次笑道:
“其實.就算輸了也不打緊,莫說是一個請求,只要蓯嘉開口,便是百個,千個,我也答應(yīng)你。”
“真的嗎?璟昱哥哥不會騙我?”
周蓯嘉瞬間喜上眉梢。
“當然!
我可是即將成爲大燕儲君之人,怎可言而無信?”
周蓯嘉笑著摟上對方的脖子,低聲道:
“那假如蓯嘉要你做的事情,很難很難呢?”
“沒什麼難的,就算蓯嘉想要上得九天,去一攬那空中的皎月,璟昱哥也一定會帶你做到。
什麼元氣枯竭.什麼天人壁壘。
通通一劍斬之!不瞞你說,哥哥我,早就已經(jīng)摸到了那層壁壘的邊緣,距離突破,就只差了那麼一線.”
趙璟昱面色凝重。
他總是這樣,提到修煉的事情,便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完全忘記,身旁這位姑娘,乃是個不通武道之人。
好在對方每次都只是默默地聽著,從來不曾開口打斷。
良久,他終於意識到了不對,乾咳一聲,趕忙拉回了話題道:
“咳咳.又搞偏了總之若是做不到,就讓我筋脈盡斷,從此再也握不了劍”
這下子,懷中的人坐不住了。
話還沒說完,嘴巴已經(jīng)被一雙小手給捂住,“不許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呸呸呸!”
這等豪言壯語,若是換個人來講,自己定要嗤之以鼻。
可如果是他的話,自己就是相信,對方一定能夠做得到。
她將腦袋靠在那人的胸膛上,“其實.也沒有那麼難啦,我就是想說.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要走”
說到最後,已是聲若蚊蠅。
“噗嗤.”趙璟昱哈哈大笑,“好你個周蓯嘉,尚未拜過天地,你居然想非禮本皇子!”
此言一出,周蓯嘉非但沒有被對方逗笑,反而心裡,像是瞬間缺了一塊。
“哥哥.”
“好啦蓯嘉,老師正在酒樓中等著,你我不惜繞路到涿州來,本就是爲了拜會對方,怎可言而無信.
我答應(yīng)你一定會早些回來,好不好?”
話音未落,那人已經(jīng)越走越遠。
直到大雪徹底將那道身影給掩蓋住,眼前的景物陡然間片片碎裂開來。
周蓯嘉在院內(nèi)涼亭當中撐起身體,這才發(fā)現(xiàn),淚水早已打溼了衣袖。
“又是夢”
她的左手不自覺地搭上右手腕,突然發(fā)現(xiàn)那裡空無一物。
蒼白到?jīng)]有血色的臉龐露出駭然之色:
‘鐲子.璟昱哥給我的鐲子’
‘在哪裡對了,鐲子被我埋起來了!
埋起來.爲什麼要埋起來.快找!’
急促的腳步聲,在靜謐的夜空中分外突兀。
周蓯嘉跌跌撞撞,快步跑向上將軍府的一間廢棄雜院。
撲到一片泥土跟前,她狀若瘋魔,雙手不住朝著其中翻來翻去。
“不要.不要去.璟昱哥.”
“很危險他們下了毒.很危險!”
“玉鐲.玉鐲在哪裡!我的玉鐲!!!”
她嚎啕大哭,十指均已磨出了血,卻依舊瘋狂地在泥土中刨來刨去。
身後,一道肥碩的身影,正將手中的長袍往身上披著,陰沉著臉朝此處走來。
“賤人,深更半夜,你在做什麼?”
嘩啦嘩啦
女人不知是有意忽略,還是壓根沒有聽到,依舊在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
周戮山無名火起,擼起袖子,加快了腳步:
“老子在跟你說話,你他媽聾呃!呃呃呃呃——!”
他還要再說,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都無法發(fā)出。
口中一片滾燙,有什麼東西掉在了地上。
他驚慌後退,低頭看去,那竟是一小截粉紅的肉塊。
那是自己的舌頭!!!
“玉鐲.玉鐲不見了.玉.”
周蓯嘉對身後的一切渾然不知,依舊發(fā)了瘋似的在翻找著。 驀的,五根白皙修長的手指,按在了她的手上。
“別找了,小蓯嘉。”
“玉鐲,不是在君若的身上嗎?”
這個聲音,猶如一道天雷,在周蓯嘉的腦海當中炸響!
她一度以爲,自己此生再也不會聽到這個聲音
“啊!”
她觸電般地後撤,拼命搖頭:
“不要.不要來!”
“你這個醜八怪!”
“沒用的東西!”
“我要嫁給別人了他比你好他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獨自面臨危險!
總之快走啊.他們他們要來了.”
淚水滾落,她茫然地擡起頭來,只見那隻手掌的主人,一身白衣,銀髮似雪。
眉若利劍,目似含星。
一如十八年前,在燕周邊境初見之時,一般豐神俊朗。
唯獨,只有眉梢眼角間,多了些許歲月的痕跡。
周蓯嘉撲騰一下跌坐在地上,像是如釋重負。
“太好了太好了.
原來又是夢啊
真奇怪.我不是.剛剛纔醒過來嗎?”
“君若.與君若只如初見.真是好名字.”
身後,那個剛剛沒了舌頭之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轉(zhuǎn)過身便想奪路狂奔!
怎料,剛剛邁出一隻腳,前所未有的劇痛襲來,他整個人已經(jīng)重重撲倒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
小腿以下鮮血淋漓。
地面上,還留著一雙穿著麻履的腳。
趙璟昱深吸一口氣,蹲下身子,溫柔地替對方撥開面前凌亂的髮絲:
“對不起我來晚了。”
——
幽州城,含香樓。
酒樓後院,一間僻靜的廂房之中,徐盡歡望著手上的竹簡,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周瑾.
涿州城中大舅子夜會的居然壓根不是什麼友人.
而是‘太子師’,周瑾?!”
這是什麼他媽的狗屁劇本?!
一怒之下,手中竹簡,連同面前的方桌瞬間化作飛灰。
身旁,此地的青樓執(zhí)事察覺到那股子冰冷的殺氣,嚇得根本不敢出聲。
少主所調(diào)閱的,都是從豫州總部,以最高權(quán)限臨時取來的信息。
他知道那些絕密所涉及到的,都是些什麼人
總之自己是一個字也不敢看
無能狂怒過後,徐盡歡冷靜思考起來。
周瑾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他一早便懷疑,那晚趙璟昱夜會的友人,便是下毒之人。
否則以他當時幾乎冠絕京都的修爲,怎會隨隨便便身中劇毒?
如今,通過吳莊主親自記載的秘聞得知,彼時趙璟昱跟周蓯嘉,特地繞路去往涿州,就是爲了面見周瑾.
那麼這個下毒之人,便再無可能有第二人選!
非是他懷疑那老傢伙的人品
而是既然他就在附近,怎會縱容自己的得意弟子,堂堂大燕太子,受此凌辱?
唯一的一種可能只有.
毒就是他本人下的!
可是爲什麼?
他不相信,那個早就已經(jīng)了無牽掛的老傢伙,會任由趙無極擺佈。
會這樣子做,一定是出自於他的本意.
可.大舅子雖然如今稍顯隨性和魯莽,卻絕對不是蠢貨。
他沒道理不知下毒之人是誰
爲何沒有在神功大成之後,一劍斬了這個將自己害成如此境地之人?
徐盡歡感覺腦子很痛,完全沒有辦法理清其中的緣由。
此時此刻,他只是無比慶幸,自己沒有一時衝動,踏進十萬大山之中。
一旦自己當真不顧一切,前去挑戰(zhàn)身處南疆的地榜第二和第五兩位高手,恐怕一不小心,就要邁入對方所挖好的陷阱當中。
不,照目前來看。
對方之所以會提出此事,爲的,恐怕就是要讓自己進入南疆!
若非自己度過了第二重心魔劫,已經(jīng)大致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搞不好,還當真會爲對方所遞過來的誘餌而心動不已。
‘小青,好無聊,你唱首歌給我聽好不好?’
‘唔討厭啦.既然你誠心要求了,本姑娘就.’
‘小青,月牙彎彎釣銀鯉,星子蹦蹦跳硯臺。’
‘白鹿馱著晨露來,石橋翻身變蛟龍.
說的是某個地方,或者打開某處的密語,對嗎?’
‘徐’
‘你昏睡的時候,我可沒有閒著呀我都看到了。
看到了你站在那顆青銅古樹跟前’
識海當中,突然間地動山搖。
位於正當中的那顆生機勃勃的巨樹,整個顫抖起來,數(shù)不盡的綠葉噼啪掉落。
徐盡歡與對方感同身受,深深體會到了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戰(zhàn)慄之感。
‘不要.不要說了徐盡歡.頭.頭好痛.’
徐盡歡伸手抹去口鼻間的鮮血,輕聲道:
‘好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起來了多少,不過,假如你想知道的話,隨時可以問我。’
‘我我究竟是誰.我.’
‘傻子,你當然是小青啊。
當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也可以叫你.‘司夢’。’
轟隆——
識海中瞬間天雷滾滾。
游龍蟄伏,大日被雷雲(yún)遮擋。
青色鳳影陡然振翅,仰天長嘯,發(fā)出一聲悲鳴。
良久,她的目光穿透靈臺三寸,與徐盡歡對視相望。
整間廂房,從剛剛開始便颳起陣陣狂風。
屋內(nèi)的一應(yīng)陳設(shè)東倒西歪,就連屋頂都險些要被這股狂風掀開。
執(zhí)事額頭見汗,雙手死死抱著樑柱,汗如雨下。
驀的,風消雨頓。
一隻渡鴉突然間撕裂空間,出現(xiàn)在陋室中央。
徐盡歡狐疑地望了過去,伸出手臂。
渡鴉落在他的胳膊之上,張口吐出一張字條。
單手將其展開,徐盡歡瞇眼看去。
下一刻,他破口大罵:
“周瑾.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莊雨凝已經(jīng)醒來,但卻有些神志不清。
老夫仔細觀察過後,這才發(fā)現(xiàn),許是在吸收烏瑤靈韻之時,出了岔子,二人不小心靈魂互換,望周知。
(機智如老夫,自然已找到修復(fù)之法,想恢復(fù)原身,可帶她回來見我。)
——周瑾。】
‘走吧.徐盡歡,到南疆去那裡,還有一處鎖眼存在.
把它一併毀掉,我.就能恢復(fù)全部記憶。
你也將,擁有能夠當面質(zhì)問周瑾的力量。’
‘好,聽你的。我們.到南疆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