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津瑜滿面駭然。
她的心中滿是屈辱,卻是不敢反抗,只得重重跪在徐盡歡跟前。
“莊副掌鏡濫用私權,囂張跋扈!
開罪了先生,朕特地將這罪魁禍首帶來,任憑先生處置!”
陛下的聲音不大,卻像是滾滾天雷在耳畔響起。
老師先前的教誨,直到此刻,方纔字字直戳自己心窩。
伴君如伴虎!
什麼燕京第一才女
什麼明鏡司最年輕的副掌鏡使。
還有那自己曾夢到過無數次的鳳冠霞帔。
真是太可笑了
徐盡歡的眼神,在那位跪在地上的女子,和趙璟幹之間來回打轉。
如此年紀,再配上這等相貌和身段,就成了堂堂明鏡司的副掌鏡使。
只怕全燕京的人,都知道他趙璟幹打的是什麼心思.
這位陛下,還真是什麼都捨得?。?
徐盡歡陡然想起,礙於身體原因,他怕是至今還沒有開過葷
看了看這位莊姑娘臉上的屈辱和不甘之色
他不禁感慨。
姑娘,你真該謝謝我纔是的。
若是沒有這場攪局,你搞不好就成了大燕歷史上,最短命的一任妃子了
莊津瑜垂著腦袋,感受到了那逐漸靠近的腳步。
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
自己寒窗苦讀十幾載,拼盡一切手段和心機展露才華。
這纔在這燕京當中嶄露頭角,並被陛下所注意到。
如今
若是要自己爲奴爲婢,那還不如干脆一刀殺了自己!
不,或者還有更悲慘的.
也許被當場處決,纔是最好的結果了吧
正想著,眼前那人,竟蹲了下來。
“莊副掌鏡使,你可後悔嗎?”
這一刻,莊津瑜也不知是否是錯覺,竟隱隱覺得對面的男子,似乎語帶雙關。
鬼使神差地,她竟脫口而出:
“回先生,下官不悔。”
“放肆!來人吶,給朕掌嘴”
趙璟乾冷眼旁觀。
他並不知道這位名叫徐盡歡的男人,究竟想做什麼,不過都無所謂。
區區一個才女罷了,天底下多得是。
“陛下,不是說,任在下處置?”
莊津瑜自問,從未見到過,有人膽敢這樣肆無忌憚的對陛下說話。
那不耐煩的神色和語氣,就像是
在責備一名下人。
“.的確如此,先生請便!”
那雙眼睛再次望了過來,一字一句道:
“爲何不悔?”
沒來由的,莊津瑜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將心中所想和盤托出:
“下官.身爲明鏡司領頭之人,見到有人目無國法,干涉皇權.
自當挺身而出嚴懲不怠!”
死就死了,總好過任人凌辱!
她已經做好認命的打算,就聽得身前那人哈哈大笑起來。
他長身而起,雙手攏袖,一字一句道:
“說得好!”
“莊掌鏡使不畏強權,一心報君,何錯之有?”
“我大燕,正需要多一些這樣的官員纔是。
對嗎,陛下?”
莊津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怔怔望著那道高高瘦瘦的身影,腦中一片空白。
“正是如此!”
趙璟乾重重點頭。
你有藥,你說了算!
“明鏡司的丁掌鏡尸位素餐,在位二十幾年毫無建樹,朕早看他不順眼了!
津瑜,愣著幹什麼,還不拜謝先生大恩?”
莊津瑜這才恍然大悟,眼角的淚水抑制不住地涌了出來。
“下官.謝先生再造之恩!”
徐盡歡笑著點頭,完全沒有理會背後那道刮骨生疼的目光。
趙璟乾眼見火候差不多了,伸手示意:“先生,可否借一步說話?”
“好。”
——
兩人來到小築一角,趙璟幹心急如焚,當即開口道:
“先生救我!”
“陛下此言何意?”
徐盡歡揣著明白裝糊塗,誓要把世外高人的身份貫徹到底
他心中清楚,籌碼握在自己手中。
與其主動奉上,還不如等對方開口來求自己。
最起碼在徹底撕破面皮之前,這位陛下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不瞞先生,朕此來,是有兩事相求!”
許是因爲曾在深宮之中藏得久了,趙璟乾的忍氣功夫堪稱一流。
徐盡歡自問,就沒在對方臉上看出半分不耐。“陛下言重了,但說無妨。”
趙璟幹:“好好好,不知寧老臨行之前,是否有將什麼重要物件,交予先生?”
“陛下是說,那枚丹藥?”
徐盡歡‘恍然大悟’。
“正是如此!”
趙璟乾眼中終於流露出一抹貪婪。
天知道,他爲了這顆丹藥,等了多久!
他已經看出,這位姓徐的心思玲瓏。
剛剛一番連消帶打,此人不僅保全了自己的面子,還暗中拉攏了莊津瑜
絕非像他師尊寧採擷一般,一心向著自己。
不過不重要了。
整座大燕盡在自己手中,不論他想要什麼樣的報酬,自己都給得起!
至於之後麼.
遲早會叫對方領教一下,什麼叫做天子一怒!
徐盡歡面露難色:“陛下多慮了。
之所以一直未曾獻藥,實非不想,不能也?!?
“爲何不能?”
徐盡歡上前半步,小聲嘀咕道:
“陛下可知,此血丹,乃是由七公主和數十名命格各異之人的精血煉製而成。
怨氣沖天!
需得在下以特殊手段,將之消除之後,方可吞服,否則何談救命?
恐反遭其害!”
趙璟幹頓感失望。
不過,對於此丹的煉製方法,寧老倒的確透露過一二。
既是如此,也只好再等上一等了。
“是朕心急了!”他話鋒一轉,滿面愁容:“先生可曾聽聞,燕境近來不安生啊
分明正值盛夏,不僅各處突降大雪,有些州府,更是鬧起了蝗災。
每當想起那些受苦的百姓,朕夜不能寐.”
“國師曾言,遇事不決,可問先生!”
他拉住徐盡歡的手,鄭重其事道:“請先生助我!”
來了!
徐盡歡當即一陣頭大.
他哪裡懂這些?
顧嫋嫋害人不淺.
心念一轉,他決定將問題給拋回去:
“此事的確有些難辦,這樣吧,明日一早,我與國師當面商議一下?!?
即便以趙璟乾的涵養,聞言也不由得眼角一抽。
只不過,若是能通過對方面見國師,終歸也是件好事。
“就依先生所言,時候不早,就不打擾先生休息了。”
——
一行人聲勢浩蕩出了鳶花樓。
莊津瑜低著頭,默默跟著隊伍,一時思緒萬千。
出乎意料的,關於即將取丁掌鏡而代之一事,她似乎.並不感到如何開心。
腦海當中,唯有那道雙手攏袖的黑衣身影,揮之不去。
身陷重圍,而面不改色。
即便直面天子,依舊從容不迫。
大丈夫當如是!
“津瑜,進來說話?!?
龍輦當中,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莊津瑜面無表情,默默入內。
“參見陛下?!?
“坐?!?
按說,夠資格乘坐龍輦的,唯有陛下於皇后二人而已。
這近乎於赤裸裸的暗示,若是放在昨日,想必自己定會歡欣雀躍。
此時此刻,當真坐在這位身邊,莊津瑜卻突然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津瑜,你做得很好。
若是當時一味認錯,搞不好,那位先生反倒不喜。”
說罷,他自然而然地將手搭在了美人手上:
“明日一早,朕便擬下詔書,讓那姓丁的老東西滾蛋!”
趙璟幹有意彌補一下這個女人。
在他心中,明鏡司之主這個職位,已然足矣。
出乎意料的,卻並沒有在這個女人臉上,看到半分欣喜之色。
莊津瑜只是再一次掙脫了自己的手,雙眸默默盯著前方:
“陛下,請您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