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雲(yún)壇內(nèi),數(shù)名禁軍與趙璟幹合力,這才終於將那塊巨大的布匹給扯下。
霎時間,金色的光芒,刺得廣場跟前,百官紛紛擡起了胳膊,擋住眼睛。
外邦來使面面相覷。
如此巨大的金身.簡直聞所未聞!
這位燕國陛下,是在向自己立威嗎!
七丈高的神女金身,低眉垂眼,一手作拈花狀,面露慈悲。
自建成之日起,這是它第一次將真實的姿態(tài),展現(xiàn)在世人跟前。
鑄造金身的工匠手藝了得。
神像那悲天憫人的面貌,著實與鳳冠霞帔之下的美人有著七分神似。
殿外,百姓們一時間痛哭流涕,齊齊跪下了身子。
“天師現(xiàn)身啦!”
“參見天師!!!”
烏瑤眼中閃過一抹精光,剛準備有所動作,便聽得趙若曦在一旁陰陽怪氣道:
“聽說,大賢天師生而伴有異象,一度令村中百姓恐慌。成年之後,更是言出法隨,呼風喚雨,信手拈來。
嫂嫂,若曦說的可對?”
烏瑤眉頭一挑:“若曦謬讚了,不過是些微末手段罷了。”
她知道,這位皇妹來者不善。
若是趕在自己施法之前,能先讓這對兄妹鬥起來,自然是求之不得.
說不得,自己還可以幫二人添幾把火
趙若曦:“這話倒是不假。
何止是微末手段,照我看,分明就是欺世盜名,妖言惑衆(zhòng)!”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
烏瑤的目光楚楚可憐:“陛下.”
“大膽!”
趙璟幹臉色鐵青,只是還未開口,隨行而至的禁軍統(tǒng)領黃成飛已然怒道:
“殿下身爲皇妹,豈可如此口無遮攔?”
被趙璟乾親手提拔至禁軍統(tǒng)領的他,絕不能容忍陛下受此侮辱。
他雖不知,平日裡許多同一派系的官員們爲何都不在場。
但自己深得龍恩眷顧,即便對方貴爲公主,又能如何?
如此大不敬,只要陛下一聲令下,自己二話不說,就去斬了對方,爲陛下了卻這樁心病!
趙若曦看都未看對方一眼,只是冷笑道:
“若嫂嫂當真如此手眼通天,不妨當著這滿朝文武的面,替我這體弱多病的皇兄,算一算命格如何?”
黃成飛鬚髮皆張,一步踏出:
“陛下乃是真龍?zhí)熳樱盼逯磷穑∶窈蔚茸鹳F,何需他人評判?”
趙若曦雙眼一瞇,終於轉身望向開口之人,滾滾威壓瞬間透體而出!
嗡——
這一刻,衆(zhòng)人竟不自覺地想要匍匐下來。
隱約間,那道身穿銀甲的少女身影,竟似乎與先帝的身影重合起來。
趙若曦一隻手搭在御宵劍上,有心爲之下,威壓當中,已然帶上了一絲龍氣。
黃成飛只覺得像是有一整座山嶽壓在自己肩上。
哪怕以他六品巔峰的實力,竟是也難以再繼續(xù)維持站定!
撲通——
身長七尺,孔武有力的禁軍統(tǒng)領,就這樣在百官面前,朝著公主殿下跪了下去!
“哪來的狗東西.也敢當面頂撞皇親國戚。
來人,掌嘴。”
百官譁然。
“若曦,你不要太過分了!”
趙璟幹話音未落,一名身穿邊軍鎧甲的男子充耳不聞,瞬間排衆(zhòng)而出。
他來到黃成飛跟前,不由分說,揚起手掌,狠狠印在了對方臉上!
啪——!
響亮的耳光聲,在碩大的廣場之上回蕩不休。
林三浪頓覺痛快!
打從殿下捨身將他從屍山血海當中救下的那一刻起,他這條命,就已不再是自己的了!
黃成飛的腦袋歪向一旁,臉上,浮現(xiàn)出五道通紅的指印。
百官與賓客們鴉雀無聲。
這一巴掌,打的哪裡是什麼禁軍統(tǒng)領,分明是狠狠抽在了趙璟乾的臉上!
“趙若曦你眼中可還有我這個皇兄嗎!”
他大袖一揮,便要喚出藏身在左近的高手。
趙若曦卻是面不改色,再次看向了烏瑤:
“其實也不必如此麻煩,這位大賢天師,若當真有著如此手段,又豈會連自己所嫁之人,並非我燕趙血脈都看不出!”
趙璟幹心頭怒極,當即大喝一聲:
“來人!將這個無君無父的賤人給朕拿下!”
霎時間,寶塔頂端,涌現(xiàn)出一名名手持巨弓的弓弩手。
一道道身穿血色甲冑的人影,從塔上一躍而下,隱隱形成了合圍之勢。
衆(zhòng)人哪裡還看不出這些人,分明就是陛下一早便在此埋伏好的!
可是比起這個,公主殿下方纔所言,才真是叫衆(zhòng)人驚掉下巴.
陛下並非燕趙血脈?
趙若曦臉上毫無懼色,直面那位頭戴冕旒的男子,朗聲道:
“趙璟幹,你若當真問心無愧,何不當著百官的面,證明給大家看看?”
此言一出,趙璟幹眉心直跳,卻是反倒不好繼續(xù)動作。
若自己現(xiàn)在一意孤行,豈非反倒成了虛心的表現(xiàn)?沒看那血衣衛(wèi)與大內(nèi)高手,一個個原本身法矯健,此刻卻是走得比烏龜還慢?
“趙若曦,朕看你真是瘋了心了!
原本還念你守土有功,揚我國威,打算重重賞賜於你.如今看來,你是想自尋死路!
朕,受命於天,得父皇遺詔,執(zhí)掌大燕,何須向任何人證明?”
“本宮不會冤枉好人,既敢誇下海口,自然有辦法證明!”
趙若曦擺了擺手,當即有人送上一支兒臂大小的木桶。
“張員外,此物,你可熟悉?”
迎著周圍一道道灼熱的目光,張龍星當即面露尷尬.
罷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
等到自己紫袍玉帶加身,看誰還敢重提這些細枝末節(jié)?
“回殿下,此物.看起來倒像是東瀛商隊所帶來的.那種能夠檢驗血脈的稀有泉水。
據(jù)說據(jù)說是從東瀛聖山之上,一口靈泉處所得.”
許新年適時出面,冷哼一聲:
“張員外,別吞吞吐吐,究竟怎麼回事,說清楚!”
官員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兩天,張員外家那點破事,已是人盡皆知,何須多費脣舌?
許新年這老狐貍.看樣子早已跟若曦殿下沆瀣一氣了
只是瞧著二人如此胸有成竹的樣子,恐怕.關於血脈之事,並非空穴來風。
趙璟幹此刻已然感覺到不妙。
張員外家的醜事,就連他也有所耳聞。
可是怎麼會這麼巧的?
他的心中咯噔一下。
就像是有一張大網(wǎng),在自己沒有注意到的角落,悄悄張開。
等到自己發(fā)覺,已然深陷其中,再難脫身了。
張龍星:“咳咳.是這樣。
說來也不是什麼秘密.我那三姨太,與伙伕生下一子之事,大夥都知道了。”
許新年當即瞇起眼睛:“你三房姨太所生之子,已然六七歲了吧?就因爲撞破了二人醜事,便斷定孩子並非親生,爲免有些武斷了吧?”
張龍星面露難色,伸手指向趙若曦手中的木桶:“當然不止因爲在下親眼撞破了二人的好事。
關鍵,還是因爲這個!”
“下官早聽聞東瀛有此聖水,不曾想,京都剛好有一支商隊,便帶有此物.
那日一早,下官命下人喬裝打扮,去購來數(shù)桶泉水,親自對著七名子女一一查驗
結果,前面六個的血,都能與下官融在一起,水乳交融
唯獨老七!兩顆血珠滴入碗中,居然涇渭分明,任憑那持碗的下人雙手抖若篩糠,就是無法融到一起去!”
趙若曦聞言一笑。
“也就是說,此物的效果,毋庸置疑,真實有效了?”
張龍星一臉尷尬:
“理應如此。”
“的確,東瀛那口靈泉,我也曾略有耳聞”
“下官不才,昨日也曾偷偷夠得一桶泉水,回到府上試過”
百官之中,不少人竊竊私語起來。
趙若曦取來一隻瓷碗,放在身前,將木桶當中的‘泉水’注入其中。
跟著鏘啷一聲拔出御宵,瞬間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一滴鮮血入碗,她將其舉起,遙遙對向趙璟幹:
“皇兄,自打你即位以來,可是有著不少流言蜚語傳入本宮耳中。
爲了堵住這天下人的悠悠衆(zhòng)口,今日,當著殿外萬名百姓,和滿朝文武的面。
你我兄妹二人,就在此處滴血認親,如何!”
趙璟幹滿面怒容,一步上前:
“有何不可!”
荒謬簡直荒謬!
居然想用這種把戲,來動搖自己的皇位。
趙若曦,你簡直是瘋了!
怎料不待他靠近,始終沉默不語,坐在另一駕鳳輦中的女子忽地驚呼出聲:
“乾兒不可!”
唰——
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了過去。
黎雨薇從鳳輦當中走了出來。
沒來由的,她竟先朝趙若曦施了一禮。
這一幕,不由得令衆(zhòng)人倒吸一口冷氣。
自古以來,哪有太后朝公主施禮的道理?
“乾兒,你貴爲九五至尊,何須用這種來路不明的手段來證明自己?”
黎雨薇心頭狂跳不止,卻只能強裝鎮(zhèn)定。
一番話看似有些道理,可是.落在百官眼中,分明就是在欲蓋彌彰!
關於陛下究竟是否是先帝血脈一事.這天底下,還有誰,是比這位更加清楚的?
此時此刻,一件隨著陛下身體好轉,而漸漸被衆(zhòng)人所忽視的事情被大家重新回憶起來。
沒記錯的話,這位陛下,可是足足早產(chǎn)了月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