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三）：九寨並盟

林展翔聽他一番自言自語，方知他要捉自己的最終目的原來是爲那兩柄神器。

房從客道：“喂，爲何還不放人，你若說話不算數(shù)，休想離開此地！”

洪見凱作了個手勢，青龍便把房桂蓉推開。郭懷忙迎上去，恰好房桂蓉就撞了個滿懷，但她知道自家是有夫之婦，就立即掙脫，以免旁人閒話。房從客上來問詢幾句，彭萬里卻不理視。

洪見凱很不厭煩地道：“郭寨主，美人已然歸還，叫你們的人讓道吧，我們趕著去喝下午茶呢。”

林展翔臂力一吐，索子的缺口從中崩斷，然後慢慢弄掉身上的牛筋索。洪見凱四人嚇破了膽，如何想得到對方的要穴被封，卻尚能運氣驅(qū)功？

向孟君這邊的人俱是又驚又喜。沈三娘令道：“圍起來，圍起來！莫讓這幾個東廠的番狗逃了。”

九寨寨衆(zhòng)又一次將四人裡十層，外十層地困於中心。

蕭炎煙桿“嗉嗉”點，解去向孟君與戚景通穴道。向孟君見林展翔脫離了魔爪，轉(zhuǎn)怒爲樂，說道：“林大哥，這些東廠的餘孽，留在世上只會到處害，你不能像宜風師太那樣再心慈手軟了。”

林展翔知道對敵人仁慈是對自己的殘忍，說道：“他們幾人以前已是一方遣害，如今又想破壞蓬萊諸寨結(jié)盟，引倭寇入關，此等行徑罪大惡極，我絕不輕饒！”

那四人背靠背警惕，心知一場生死之戰(zhàn)在所難免。洪見凱道：“青龍、玄武、朱雀，姓林的就交給你們了，其它人我來應付。”

林展翔沒時間聽他廢話，箭步衝上，雙臂齊施“摘星手”，向青龍、洪見凱抓去。因爲這二人離得最近了。青龍與洪見凱快帶繞到玄武、朱雀身後，再把他們推向林展翔。玄武、朱雀瞳孔驀大，眼見來不及閃讓，只好出招相抵。玄武使的一式叫作“龜蛇鎖大江”去勢洶洶，果然有隔阻大江之威力。朱雀使的是“火焰指”，指尖居然冒出火射來。朱雀就是火鳥，因這項技能被命名爲朱雀的。林展翔發(fā)招極快，而且又是出手在前，還沒等對頭打到，便先拿住兩人的左臂和右手，再兩邊推開，跟著縱上去，追擊已和寨民混戰(zhàn)起來的洪見凱。

眼見林展翔殺到，洪見凱自知難以取勝，當下心中一動，伸手就拿了一人朝林展翔擲去，接著再抓一個擲一個。林展翔如要躲過，千容萬易，但這樣的話，飛過來的人定然摔死或摔傷。因此他不敢躲開，而是接住了砸來的人，轉(zhuǎn)動一圈，卸去衝擊力，再置放地上。洪見凱越扔越扔快，林展翔也一個不漏，通通救了下來。

戚景通叫道：“大家離他遠點。”意思是叫衆(zhòng)人離洪見遠些，就不會讓他抓到了。

寨民紛紛撤退，洪見凱伸手卻只能抓到空氣。林展翔接下最後一人，翻身縱至，一招“形龍拳搶珠手”直逼對方後心。他內(nèi)功原本就富強，在天主島兼得玉真聖尼遣留世上的筆記，功力更上一層樓，這下施展以前手法自然更快更準。洪見凱低吼一聲，舞出看家本領“散花手”，招式如風中落英紛飛，幻化萬千。林展翔運一掌“六陽開泰”拍擊，就似六隻手掌同時打出。洪見凱扛不住他的掌力，震退數(shù)尺，拿樁站穩(wěn)後，腳勾起地上的一支哨棒，立即揮現(xiàn)開“鶴嘯九式”猛烈攻來。“鶴嘯九式”是他護身法寶之一，以他自己鶴頭拐爲專用武器，但鶴頭拐與槍棍棒爲長形兵器一路，所以只要有根棍棒就能代替鶴頭拐了。林展翔見招拆招，猶有餘暇，“必殺三式”一亮相，當即便將洪見凱擒住。三名寨衆(zhòng)上來撿了牛筋索把他捆緊緊實實。

另一邊九寨主與大家齊心合攻，已壓得三煞無反擊之力，不多時也一一失手被抓獲。然而就秦中子一人受了點傷，原來是打鬥中，沈三娘遇險，他挺身相護，才吃幾下的。沈三娘端得是感動無比，細心爲他裹好患處，心裡面暗暗做了一個決定。

木高衝道：“這四人如何處置，請林少俠發(fā)落。”

林展翔還沒開口，很多人就嚷著殺掉算了，就此時此地執(zhí)行。

仔細想了下，林展翔說道：“我們交給官府吧，東廠餘黨均屬重犯，官府必定將他們押解入朝。讓朝廷逼他們說出王遲慰的去處，好派兵捉拿，豈不兩全其美。另外我們還跟官府說，此四人想與倭寇勾結(jié)，到時候明室方面定嚴刑逼供，這幾人不說則已，若是說了，那皇上便會知道倭軍要大舉入侵的事，自然便調(diào)兵遣將來設防。這些話從他們口中說出，比我們直接跟皇上說更有用。”

衆(zhòng)人鬨然稱是，一致同意。戚景通選了幾十名好手，囑咐諸事，即時押送洪見凱和三煞到山東巡撫司。

郭懷跪至林展翔面前，說道：“林兄弟，郭懷幾番蒙你大恩，反而還對你不住，實在該死。你若責怪，便一掌打死我算了，樑江寨的弟子和我姨娘也不會爲難你的。”

林展翔託他站立，說道：“是我自己甘願讓你捉住的，所以我不怪誰的。要是換了我是你，估計我亦會這麼做的。”

郭懷忽爾生了一個念頭，長聲說道：“各位寨主，我們一直在找個總寨主，卻總是你不服我，我不服你。林少俠武功神化，俠肝義膽，不正是最好人選麼？”

戚景通恰有此意，他向來看好林展翔的：“不錯，上天把林少俠送到這裡，乃是我們福份呀，我戚某第二個贊成。”

簫炎笑道：“林少俠確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簫某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敬佩，我龍山寨衆(zhòng)弟子願聽林少俠號令。”

沈三娘攙扶著秦中子，說道：“若非林公子揭穿魔力雙鋒的陰謀，只怕今日蓬萊九寨已然冰消瓦解。所以這個總寨主之位除了林公子以出任外，誰坐我沈三娘都不服。”

沈三娘一點頭，秦中子更無二話。

戚景通望向房從客，說道：“房寨主意下允否，就說句話吧。”

林展翔不待房從客啓齒，倒自己先開口了：“在下無才無學，怎當?shù)每傉鬟@等大任？我看戚寨主就不錯，大家該保舉他纔對。”

秦中子道：“林少俠貴居中原第一大幫的掌幫，想來是瞧不起我們這小小的總寨頭了。”

林展翔忙解釋：“不，在下沒有這麼認爲。無論哪個幫會門派，儘管弟子衆(zhòng)多，武林盛名，卻也不怎地。於我看來他們都不如你們蓬萊小小山寨，能用正義，用熱血去捍衛(wèi)自己的家園的同胞。”

房從客聽得這話，略感漸愧：“房某的近年來，就想著當上總寨主，其實是本人私心，林少俠說這樣的話令我等無地自容，所以房某不再爭什麼總寨主了。”

彭萬里道：“說真，要不是林少俠出手相助，我們中根本收拾不了魔力雙鋒那夥番子，剛纔又捨身救桂蓉，你的人品武功大家有目共睹，由你擔任總寨主更是衆(zhòng)望所歸。”

林展翔對帶兵打仗一竊不通，總寨主將來要帶九寨的弟子征戰(zhàn)倭軍的，不懂行軍佈陣那怎麼行？當下還是拒絕道：“首先要謝謝大家的厚愛，老實說一句，在下自知真的難當此任，各位還是另擇賢明吧。”

苗正元揮手嘆氣：“咱們這就散了，林少俠不肯做大當家，那就沒誰有資格做了，既然能做的不做，也沒必要並盟啦。”

寨外，戚繼光火速趕來，人未至，聲先揚：“爹！剛收到緊急情報，泗水之濱有倭冠來掃蕩，我們快點召集人馬。”

衆(zhòng)人慟動，躍躍欲試，就待上面發(fā)令了。戚繼光衝到跟前來，見父親無動於衷，漠然不解：“爹，快走呀？”

戚景通指著林展翔道：“我們選了林少俠掌司蓬萊九寨，沒總寨主的命令，誰敢出兵？”

戚繼光糊塗更甚：“什麼？”

戚景通的拉過兒子說道：“回去爲父再與你詳明。”

林展翔深知倭寇殘暴，救人如救火，片刻也不容耽擱的：“諸位寨主還等什麼？馬上下令呀。”

衆(zhòng)寨主心急之情不下林展翔，但這是唯一能讓林展翔肯接納大當家之位的大好機會，怎能放過了？

房從客道：“要不要救人，全仗總寨主一句話。”

衆(zhòng)人同輯齊呼：“我等一概遵從總寨主號令！”

林展翔明白自己是推不掉了，前方軍情緊急，豈可再拖下去？當下高聲道：“好，傳我瑜令，所有寨衆(zhòng)即往泗水之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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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九寨合殲倭寇，大獲全勝。

當夜，林展翔與衆(zhòng)寨主暢飲，回房時，向孟君已在他的居室坐候。林展翔一看就知道她有話要說，進來把門掩上，然後坐在一旁。

向孟君道：“對於今天的事，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指的是他捨己之身，去救房桂蓉的那件事。

林展翔伸手想要抱美人，哪知美人別過身去，臉色微怒。林展翔給她倒杯水，說道：“我是爲了救人呀。”

向孟君很生氣地說：“你救人我不反對，可是也不用犧牲自己這麼偉大？”

林展翔道：“其實我是被郭寨主的行止感動了。倘如調(diào)過來，洪見凱抓住的是你，而他又要我去捉郭懷的話，我也希望郭懷自己站出來的。我心裡這麼一想，所以才作了那樣決定。”

向孟君勉強接受這個理由，回身倒入他懷中，說道：“以後不準你逞英雄，若是你不聽，我再不理你了。”

林展翔似笑非笑：“我考慮考慮吧。”

向孟君佯嗔詐怒，暴跳起來，花拳玉掌像雨滴般打過去：“你找死！你找死！”

林展翔配合著反擊，打鬧聲從窗口揚出。

兩天後，章進病況大轉(zhuǎn)，林展翔向戚景通父子辭別，讓他代爲轉(zhuǎn)告其它寨主，等回去把一些事情辦完，再帶領義幫弟子來與衆(zhòng)寨的人一起驅(qū)逐倭寇。戚家父子附贈三口坐騎，親自送到山外。

伏詩遠初涉中原，連馬也是第一次見，更談不上騎了，她便與向孟君同乘一匹。走沒多遠，林展翔發(fā)現(xiàn)房桂蓉立在右側(cè)的一處斷岸邊上，就勒停了牲口。章進、向孟君也看到了，一塊拉停馬兒。

向孟君道：“林大哥，是房桂蓉，她好像要自尋短見。”

章進、伏詩遠已聽林展翔說前幾天發(fā)生的諸事。這時章進道：“她就是那個彭夫人？”

向孟君點點頭，頗爲同情房桂蓉：“是的。一個可憐的女人。”

林展翔正想縱過去勸解，又看到郭懷現(xiàn)身，於是暫時不出這個風頭。

那郭懷一路跑來一路喊著桂蓉。房桂蓉立足崖邊，一動不動，任山風吹落她的淚水。郭懷止步在丈外，也不敢靠大近，由於跑得大急，氣喘如流，稍稍平緩後，說道：“桂蓉``````”但覺這個稱呼不妥，改口道：“彭夫人，前面有危險的。”

房桂蓉道：“請你不要叫我彭夫人，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什麼彭夫人了。”

郭懷大有爲她鳴不平衝動：“什麼？彭寨主是不是欺負你了，我找他理論，替你討個說法。”

房桂蓉淡淡道：“不用啦，他沒有欺負我，只是把我休了。”

郭懷聞言不知該喜該憂：“豈有此理，彭寨主怎麼能這般對你？到底是爲什麼？”他口上罵得毒，心中卻沒發(fā)怒。

房桂蓉道：“他說並不喜歡我，娶我只是爲了爭得總寨主之位而與我爹聯(lián)合，現(xiàn)在休我，是還我自由，讓去找真正喜歡的人。”

郭懷心下大樂，因爲他對房桂蓉的愛不減反增，卻道：“這不是很好麼？你爲何還想不開？”

房桂蓉本來也高興的，然而她又覺得配不上郭懷，纔有尋死之意：“如今我已是失節(jié)之身，哪裡還有顏面去找我所愛的人？”

原來是這個緣故，郭懷總算明白了，說道：“桂蓉，你大傻了，我怎麼可能會嫌棄你呢？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對你的愛永遠不會更改！永遠永遠。你若從這跳下去，我除了隨你跳下去外，就只有一生痛苦了。”

房桂蓉淚如泉崩，來得更兇：“郭懷，那樣對你不分平的。”

郭懷道：“我不在乎！不在乎！桂蓉，時到今天，難道你還不瞭解我麼？我豈是你想的那種人？回來吧桂蓉，沒有你，我每天行屍走肉，毫無樂趣，你真的忍丟下我？”

房桂蓉轉(zhuǎn)憂爲喜，說道：“不，我絕不扔下你的。”

可能由於大過激動，她一腳踩個空，身子後仰打了幾挺，便摔了下去。郭懷巨驚，失聲大叫，飛撲上去抓住了房桂蓉的手，卻跟著一起墜落。

危緊關口，林展翔使開“雁翔天”的提縱術躍出，拿穩(wěn)兩人的背心，再踏向崖壁的凸起處，借力縱上岸面。郭懷、房桂蓉生死逃生，又找回一份感情，自是十分高興，相擁而泣，復拜謝林展翔的相救之恩。

林展翔道：“以後不要玩這麼危險的遊戲了。”足下一點，翻幾個筋斗，折回到馬背上。

四人三騎繼續(xù)上路。

郭懷、房桂蓉而朝他們的方向，揮手送別。

繞過一座山頭，林展翔等人見溪邊有一男一女相挽而坐，大秀恩愛。定睛細看，竟然是沈三娘和秦中子。

章進道：“唉，又一對狗男女！”

伏詩遠白他一眼，並罵他嘴臭。林展翔、向孟君看到這副畫面，替他二人開心。停留片刻，隨即便走了。

沈三娘本早年喪夫，其實也想改嫁給秦中子的，卻怕人家說閒話。直到秦中子捨命相護那會，她終於明白，這個男人是值得女人一生依靠，就拋開世俗的枷鎖，投入秦中子的懷抱，於是又締造了一段唯美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