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二）：百計避敵

山迴路轉(zhuǎn)不見君，道上空留馬行處。目送二女遠(yuǎn)去，林展翔喚周雁過來，同騎千里駒，另一匹放生。

周雁雙腳踩馬鋏，借力一蹬，跳到了林展翔騎的馬鞍上，但縱躍術(shù)不過關(guān)，在空中轉(zhuǎn)不了身，坐落時和林展翔背貼背，面朝馬股：“哎呀，反了。”

林展翔道：“沒事，你下去再上來。”

周雁剛要跳下，無意看見兩條深痕一路往來路延伸，立即想通一事，溜下鞍說道：“公子，我知道魔力雙鋒是怎麼找到我們啦。”

林展翔道：“小雁，你又發(fā)現(xiàn)什麼了？”

周雁指著齒印道：“公子，你看。”林展翔看是看了，卻看不懂：“是什麼西？”

周雁道：“是千里穿的鐵鞋底那些尖釘踏出來的痕跡，魔力雙鋒是根據(jù)這些印痕才追來的。”

林展翔大吃一驚，這豈不是走哪裡都一樣讓東廠的人知道麼我們逃跑的路線麼？“難怪，我要立刻拆了它。”

周雁道：“還不是時候，倘如現(xiàn)在拆掉，王遲慰追到這，必定認(rèn)爲(wèi)我上了峨眉。我們先跑一段時間再卸，反正千里駒比他們的馬快多了。等走了兩三天，取下來，另外找一頭馬穿上，讓那頭馬空著往別處走，引開王遲慰的注意，我們便改走其它道路，這樣就沒有人找得到了。”

林展翔連稱妙計，就這麼做，拉周雁上馬，揮鞭奔去。

一路無話，只情馳趕。周雁的心緒如飛馳的快馬，難以平伏，暗想千辛萬苦圖得真鋒破胡，非但沒有唯我獨尊，還害人害己，且每天提心吊膽過日子，隨時都有可能把命喪，真後悔不已。她伸手抱實林展翔，頭帖在他肩背，自覺死不足惜，又很捨不得林展翔，就有一種即將生離死別的之感。

奔出裡許，見前方大隊人馬，足有兩三百騎。林展翔減速，從衣飾上認(rèn)得這些人物是華山派的弟子。只見他們慢慢騎馬行來，帶頭那幾個似乎在談什麼。

周雁道：“公子，是自己人。不知道他們幹嘛去？”

林展翔驅(qū)馬趕上，漸見來人爲(wèi)首是斷水劍秦桑海、仁風(fēng)劍吳左晴、陸?zhàn)亲討c、大嶽三雄於懷人和鞏四光、葉景寬、沙曼等，便高聲叫道：“三師叔、五師叔。”

這幫人此行找的正是林展翔。數(shù)日前，林展翔本欲上華山解釋陸湘羽的死因的，不料途至文水鋪遇到變故，向孟君中了七日斷腸之毒，急需解藥救命。林展翔只好去七星宮跟柳瓊討藥，走之前曾交待陝西分舵的弟子吳長智上三清行院傳個口信。吳長智對本門新任掌幫優(yōu)是敬重，一刻也不敢怠慢，當(dāng)下就動身。到山門口，告知來意，接待客人的弟子引他入閣。

大廳內(nèi)就陸?zhàn)┖蛥亲討c在商量怎生殺得周雁給陸湘羽雪仇。因爲(wèi)那天在邊涯水閣，陸湘羽慘遭身亡，吳子慶咬定是周雁做的，想殺她討回公道，卻叫義幫的人攔了。無奈吳子慶只好氣憤而歸，一到家門，就跟大家悲述陸湘羽的不幸，怒訴周雁與義幫的不是。他雖然沒有曲折事實，但說得振振有詞，繪聲繪色，於旁人聽來好像便如真的一般，於是全派上下無人不惱怒，特別是陸?zhàn)┡c吳子慶，立刻就想去義幫做掉周雁，但無常子處事穩(wěn)重，在沒有弄明白之前絕不讓弟子亂來。隨後，無常子吩咐，未經(jīng)他許可，誰也不準(zhǔn)去義幫生事，便與白敬秋出發(fā)到邊涯水閣瞭解詳情。吳子慶、陸?zhàn)o日不想報此大仇，只礙掌派有令，唯有忍著。

這天兩人又在計議從長時，吳長智卻上門來了。接引弟子道：“吳師兄、陸師兄，有義幫陝西分舵的弟子吳長智求見掌派師伯。”轉(zhuǎn)對吳長智道：“我掌派師伯刻下不在，這位是我?guī)熜謪亲討c和陸?zhàn)！?

吳子慶聞言就火大，虎視來客，嗔道：“你這個義幫弟子到我三清院作甚？我們不歡迎！”

吳長智雖遭主家白眼，卻不失禮數(shù)：“義幫吳長智拜會吳兄和陸兄。”

陸?zhàn)┍緛盱读x幫印象頗好的，愛人何芝女也是義幫一員，但自那天聽了吳子慶的話，已經(jīng)對義幫的人包庇殺害姐姐陸湘羽的事而心生憎恨，當(dāng)下冷森道：“我掌派師伯有事外出未歸，有什麼話你就說好了。”

吳長智沒生氣，知道本門一些近況，明白華山派的人爲(wèi)何冷眼待己，說道：“是這樣的，本幫掌幫差我來傳口訊。”

吳子慶聽他提起林展翔就來火：“姓林那混旦袒護(hù)姓周的妖女，放著湘羽的大仇不報，他還有什麼好說的！”

吳長智對陸湘羽於邊涯水閣被害一事不甚清楚，不便與之理論，他相信林展翔不會有縱容兇手這般胡塗的舉爲(wèi)，可對方出口辱他敬如神靈的林掌幫就不行，當(dāng)下說道：“吳兄，你說話也大刻溥了，我家掌幫是一幫之尊，豈容得你污罵！林掌幫是非分明，行事自有他的主張。”

吳子慶曆來也十分崇仰林展翔的，只因心愛的女人慘死，林展翔與兇手一鼻孔出氣，致令由敬轉(zhuǎn)恨：“什麼是非分明？他連自己未婚妻的仇都置之不管，我看十有九是爲(wèi)姓周那妖女美色所惑，哪裡還知道什麼是非？”

吳長智胸口一熱，就想送他幾記拳頭，叫接待客人來的弟子勸攔了下。

吳子慶鄙夷一哼，在自家的地頭敢會怕他一個外人？

陸?zhàn)├淅涞溃骸澳切樟值囊銈魇颤N話？”

吳長智適才也是一時衝動，若講打架，自己定是躺著出去了，此下說道：“我家掌幫要我來跟你們說，他幫務(wù)繁忙，遲些再登門解釋陸姑娘的事。”他把原話隱了一截，沒有講林展翔去了七星宮乃出於好，是因林展翔孤身在外，怕吳、陸兩人去尋他晦氣。

陸?zhàn)┮宦牐瑐慈f分，說道：“人都死啦，解釋何用？林展翔真是大讓我們失望了。他和小妖女在一起麼？去了哪裡？”

吳長智比較機(jī)敏，情知不能如實透露，便撒了個謊：“掌幫沒跟周姑娘在一塊，他是去峨眉大武殿了。”心下想：“峨眉在南，七星宮在北，他們要找掌幫麻煩就讓他們找個夠。”

陸?zhàn)┥猿室缮骸八蕉朊甲魃酰俊?

吳長智哪都不說，就說峨眉是有緣故的：“前些天，宜風(fēng)師太使弟子到本幫解難，我們掌幫當(dāng)然要向宜風(fēng)師太致謝的。”

好巧不巧，他騙華山派的人講林展翔走訪大武殿，怎麼也料不到林展翔在幾日後真的去了四川。

吳長智走後，吳子慶道：“湘羽的仇是一定要報的！林展翔這混旦已給那妖女迷得神魂顛倒，眼前就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陸?zhàn)┤瓝裟咀溃瑑垂猱吺ⅲ骸拔覀儸F(xiàn)在就去殺了那妖女！”

吳子慶道：“那妖女第一天出現(xiàn)，便跟在姓林的小子身邊，形影不離，我早該想到他們會有一腿。這姓林的上大武殿，她肯定也在的，你我就去峨眉，給湘羽討還一個說法！但是姓林的必阻止，我們又打不過他呀。”

陸?zhàn)┠缶o劍柄，說道：“打不過我也跟拼了。”

吳子慶想想可想之法，說道：“師弟，不如請秦師伯和我爹同往，就算秦師伯和我爹鬥不贏林展翔，致少可以拖住他，我們就有機(jī)會對周雁下手了。”

陸?zhàn)┧贾X得此策能行，說道：“再叫上一兩百兄弟，他在外頭，武功高卻怎地。”

二人就去找秦桑海、吳左晴談了此事。陸湘羽之死，華山合派弟子無不痛悼。秦桑海作爲(wèi)本門元老，很想站出來主持公道的，卻因掌派無常子有令，就不便說話了。他爲(wèi)人粗魯，缺少冷靜，經(jīng)陸、吳兩師侄一慫恿，越想越氣，大罵林展翔這廝無良好色，拉上吳左晴，說道：“五弟，我忍不住了。我倒要看看那林掌幫是不是真的要護(hù)著周丫頭，而連你我的話都當(dāng)耳邊風(fēng)了。”

吳左晴頗有計謀，處事也得體，規(guī)勸道：“四哥，恐怕不妥吧，大哥叫我們別亂來，還是等他回山再作具處。”

秦桑海道：“那有什麼的，大哥回來頂多就說幾句，沒事。你不去，我自己去。皓兒、子慶，叫集弟子。”

吳左晴本不願參與的，又怕秦桑海衝莾，不問因由就和林展翔動手，是以也跟著出發(fā)。

就這樣，秦桑海一夥率衆(zhòng)上百，不日便抵大武殿，接待的宜風(fēng)師太對他們說，義幫林掌幫根本不在峨眉。陸?zhàn)┠难e肯信，想是宜風(fēng)故意隱瞞，要求搜上一搜，以示實僞。大武殿乃神聖之地，蓋不能容視任何人褻瀆。宜風(fēng)師太宛言拒絕，並一再指出沒見過林掌幫。華山與峨眉是屬武林正戶，向來互欽互仰。那會也是爭論了一下，沒鬧得大僵。出門後，秦桑海沒走遠(yuǎn)，暗藏殿外三四日，但始終不見林展翔和周雁現(xiàn)身，卻仍不氣餒，還親自夜探峨眉。但以宜風(fēng)目下修爲(wèi)，早察覺到是誰了，就想，讓他搜個夠，好徹底死心，省得又來諸般糾纏。便隻眼開隻眼閉，隨他進(jìn)出。果然秦桑海找遍整個大武殿一無所獲，唯仲仲而去，天亮帶弟子們下山。

他們走得很慢，一面還討論怎生找得周雁，雪此樁大恨。吳子慶罵道：“想不到吳長智騙了咱們，我就說了，義幫沒一個好東西。”

陸?zhàn)┑溃骸八膸熓澹乾F(xiàn)在怎麼辦？”

秦桑海想了想，說道：“當(dāng)然是去邊涯水閣將周丫頭刮出來。”

於懷人卻有所慮，說道：“師叔，這樣不好吧，而且義幫人多，又是他們的地頭。”

吳左晴大力主張先回三清院，聽由掌派處決。秦桑海不理勸告，說道：“我們上義幫總舵是拿周丫頭給我侄女湘羽填命，不是去跟義幫的打架，我就不信林展翔這小子敢攔！”

他這話一講完，就聽得後面有人在叫“三師叔、五師叔。”衆(zhòng)人回望處，正是此番要找的林展翔與周雁。秦桑海原想好好問一問，搞清楚再打算，卻見周雁抱著林展翔，舉止親密，不由得惱火，暗道：“子慶說的沒錯，姓林這廝當(dāng)真是讓小妖女迷惑住，可憐我那侄女湘羽屍骨未寒，她的未婚夫就另交了新歡。”念及於此，憤慨叱道：“林展翔！你還是人麼？”

林展翔行事一向問心無愧，咋聞這話，不禁惶恐：“秦師叔，展翔愚魯，不知哪做錯了什麼，萬望師叔見示。”

吳子慶道：“與你這等好色無情之輩，有什麼好說的。”

陸?zhàn)┡伍L劍，指著二人道：“姓周的妖女，拿命來！”縱身飛來，利器劃到。

林展翔覺得實在是冤枉，豈能不明不白任憑人家宰割？他武功高出陸?zhàn)┰S多，揮鞭搭纏住刺來的劍，往側(cè)面帶開，左掌一拍，便輕易地將彼方推了回去。他也不敢大使勁，是以陸?zhàn)╇m敗退，卻毫髮沒損。

秦桑海見這等情形，本來還對林展翔抱有幾絲希望，登時化作烏有：“林展翔，你是一定要護(hù)著她了？”

周雁已然猜到，他們是爲(wèi)陸湘羽的死來尋自己索命，說道：“你們有話且說個清楚，怎麼一碰面就動刀槍了。”

林展翔這時方知華山派的來意，說道：“是呀，各位師叔和師兄弟，你們誤會小雁了，殺害湘羽的兇手另有其人。”

他越這般說，大家就越認(rèn)爲(wèi)他沉迷於周雁蠱惑之中而無可救藥。陸?zhàn)┡⒅苎悖f道：“林展翔，你不替我姐姐報仇也就罷了，爲(wèi)何攔著我？姐姐真是看錯人了，她在山上無日不想念你這無情無義的混旦，還不遠(yuǎn)千里跑到邊涯水閣只想見見你這個混旦，不意竟慘惡運(yùn)，客死異鄉(xiāng)。而你呢？非但不逞兇，居然跟兇手在一塊摟摟抱抱，你對得起我姐姐麼，你對得起她麼？”

林展翔知道陸湘羽愛己極深，仇是必報無疑的，可週雁並非罪魁禍?zhǔn)祝辽偕形从凶C據(jù)說明周雁是殺人犯呀。看來他們不瞭解當(dāng)時的情況，只聽吳子慶片面之詞，就一口咬定周雁兇犯，致誤會更甚，又不肯靜下心來聽別人解釋，叫林展翔大難做人了。

吳子慶跳落鞍說道：“陸師兄，跟這種人費(fèi)話是沒用的，殺了小妖女再說，我們一起上。姓林的要幫著小妖女，連他也照殺。”

林展翔苦口婆心，怎奈二人於陸湘羽離世之故，沉痛難抑，衝昏頭腦，失了理智，說打就打，雙雙揮劍撲來。

周雁忙道：“公子小心!他們已經(jīng)不在信任你了。”

林展翔最重感情，不想與師兄弟兵戎相見，就怕自己出手把握不到度數(shù)，傷了大家，當(dāng)即掉轉(zhuǎn)馬頭就走。

吳、陸撲了個空。

秦桑海叫道：“休逃！把周丫頭留下！”飛身縱出，徑朝周雁背椎拿去。

周雁抓了一把燕尾小飛刀，正欲拋擊。林展翔讓她不準(zhǔn)發(fā)暗器，她纔沒打出去。林展翔快馬加鞭，奔過了秦桑海那一縱的範(fàn)圍之內(nèi)，瞬間放遠(yuǎn)。

總算各無傷損，吳左晴纔剛鬆了口氣，卻聽秦桑海說“上馬快追！”不由得又擔(dān)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