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二）：玉華石壁

圍觀的人見沒戲看，一鬨散了。周雁暗忖：“我以爲擡高價格，讓這位姐姐知難退步，等呆子出面時再降低贖金，想不到他有錢，妙得很吶。”福了福，說道：“濺身喚名周雁，多謝公子搭救。不知恩人如何稱呼？”

林展翔回禮道：“我姓林，這是我師姐陸湘羽。周姑娘你該謝謝她纔對的。”說著伸手往少女一攤。

周雁側頭看來，那少女嬌娜麗質，芳顏絕美，明豔動人，不禁自慚形穢：“姐姐不但豐姿綽約，心地也好，援助之恩，小妹無以爲報。”

聽周雁說是美女，林展翔才仔細一望，果然見少女是如花似玉，我見猶憐，氣質彬彬帶著幾分聖潔，雖穿得樸素，卻無損她一片春華。

發覺林展翔得了癡呆癥，陸湘羽酸溜溜踩他一下腳板。林展翔方知失態，說道：“還沒請教姑娘的閏名。”

少女欲啓脣，陸湘羽故意咳兩下，像打翻醋罈。少女聳聳肩：“算啦，咱們只是萍水相逢。”

周雁心下罵陸湘羽：“這個母夜叉，管那麼嚴。”說道：“姐姐於我有恩，總得給我知道你的大名吧。”實質在幫林展翔問的。

少女道：“什麼大名小名的，叫我向孟君就是了。”

“孟君、孟君，好名字！”周雁喃道。

向孟君只是一笑，道：“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不能！” 陸湘羽尖叫：“如再回家，她那沒心沒肺的爹定又要賣她的。向姐姐，你好人做到底，帶她走吧。”

遲疑一會，向孟君道：“添多一副碗筷而已，沒問題。小雁，你願不願意到我府來呢？”

周雁暗著急，說道：“我想跟公子去，服伺他，當是抵這一錠金。”

急公好義，林展翔施恩不圖報：“區區十兩，不足道哉。我救你自由，豈可再限你自由？”

周雁鐵了心：“公子若不收留，我一輩子都會不安。”

有個美女服侍，林展翔是樂意的，卻恐陸湘羽不高興，得徵她許可，但又難於開口，唯有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雖然陸湘羽兇巴巴的，但心地善良，見周雁確實可憐，便道：“看著我幹嘛，你是本門掌派，自己決定。”

林展翔喜道：“好，我們三清院也有幾千口人，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

周雁暗笑：“搞定！”輕的一鞠，說道：“謝公子成全，我不怕苦，不怕累的，做什麼活都行，這錢不能讓你白出的。”

向孟君聽他提到“三清院”，而陸湘羽又說他是本門掌派，那這林的不就是華山派的當家了麼？說道：“林公子是華山新任的掌派？”

林展翔淡淡一笑：“在下不才無識，暫時充個數罷。”

向孟君呵呵道：“華山一派乃中原武林大門戶，領頭的人豈是池中物。千行者回來就說，你勇挫吳左晴，拆下他們的面具，保全華山派的清譽，武功更是年青一代中出類拔萃的呢，豈是充個數而已。”

得美女好評，林展翔心裡舒服受用：“也是事有僥倖。”

想到正事，向孟君道：“林掌派既然在這，我就不必上三清行院找你了。”

義幫和華山派斷交多年，這使林展翔犯悶了：“向姑娘找我何干？”

向孟君道：“是關於貴派陸公子與敝幫何掌堂令愛何芝女的問題。”

陸湘羽一陣緊張：“我弟弟怎麼啦？”

大街上說話不方便，向孟君就提議找間茶館談談。

三個女人一臺戲，三女一男剛好一桌。初上三清院的頭一日，林展翔躲在陸湘羽的閏房，不意也聽到陸皓提及他與何芝女的相識相惜的事。據千行者講，義幫幫主近些年來不知哪根筋不對，因私徇公，明令禁止義幫弟子跟華山派打交道。難不成陸皓色膽包天攜何芝女私奔了？

陸湘羽無心喝茶，忙索知原因。

向孟君簡略述訴：原來前段時間陸皓到何府接何芝女，何塞飛雖是粗魯漢，也望獨女幸福。陸皓一表人才，出身名門，深得其意。他看好這樁親，可幫主嚴明申止義幫人等不使結交華山派人。何塞飛採取隻眼開隻眼閉的態度，任兩人發展。然而陸皓與芝女這次一去就沒了蹤影，何塞飛就一個寶貝女兒，視如掌上明珠，急得上竄下跳，寢不成昧，食不知味，短短三天，瘦了一圈。他發動義和堂的幫衆到處尋找，這事情終於傳到幫主耳裡。向幫主數落他一頓，叫向孟君上三清行院看看陸皓有沒回去，若是不見，就請華山派掌派到邊涯水閣商議一下怎樣處理此事。

聞畢，陸湘羽猛地站起。

林展翔道：“湘羽，幹嗎？”

陸湘羽焦慮不寧：“還問什麼，找人呀。”

周雁道：“先回三清行院。”

向孟君響應，林展翔也點頭。

長空棧道騎不得馬的，只能徒步上山。

進了院門，天已大黑。林展翔不顧吃飯，即召集所有弟子，詳盡事情始末。

衆弟子皆答，不見陸皓歸來。陸湘羽愁眉不展，按理講陸皓也不小了，平時又懂事，該知道分寸，突然失蹤，那必是遇到麻煩了。

林展翔坐立難安，他責任心強，曾在陸世寒臨終前許諾要照料好他的兒女，若陸皓有什麼不測，他會疚一生的。

分折了下有關情形，周雁說道：“我認爲陸公子與何姑娘是真心相愛的，他們怕義幫的掌派不同意，索性就僻居在大家都猜不著的地方。”

想到華山派的禁地，陸湘羽拉住林展翔袖角：“呆子，走，去千尺憧看看。”

千尺憧是西嶽一處景點，位於朝陽峰東側，那邊有口石窟，稱之“碧翎洞”，列爲華山派禁區，非本門掌派勿入。

打著火把，四人來到洞外。林展翔對華山地貌只知其名，不識其狀：“湘羽，這是哪呀？帶我們來這作甚？”

陸湘羽道：“本派的禁地千尺憧碧翎洞，小陸可能躲在裡面。”

“出谷光復本門之後，我準你到華山禁地千尺憧碧翎洞修練玉華壁上的劈神掌和五形小相拳。此兩項絕藝要以神昭素心訣爲入門竅訣，只有練完神昭素心訣方可學劈神掌和五形小相拳。我還沒來得及學便先叫人算計了，所以沒足夠替你驅除毒素。你學了之後，功力提升到化境，即可自行逐清體內的蛇毒。”林展翔耳中響起陸世寒的話，說道：“即是華山派禁地，我們方不方便進去？”

陸湘羽道：“你是掌派，當然能。”

原不做頭領的有特權。林展翔道：“那你們在此等候，我上去瞧瞧。”

陸湘羽早想探索下里面的古怪，以前吳左晴不肯應允，如今就好辦了：“只要掌派人開口，我也能進的。”

周雁同樣充滿好奇：“我跟向姐姐不是華山派弟子，不必守規矩。”

陸湘羽道：“這個倒沒說。”

外面北風剌骨，林展翔怎會冷落美人：“華山派是正大門戶，沒什麼不可告人秘密，都來吧。”他取過周雁的火把，當先開路。

石道很寬，足夠兩人並肩行，卻彎彎扭扭，不知有幾深。畢竟初探此地，林展翔小心謹慎，背後緊挨著陸湘羽，再是周雁和向孟君。

大約過了一刻鐘，眼前豁然開朗，是個巖石洞，也到了盡端。林展翔檢視周遭，就發現洞壁有塊光滑的石壁，像是天然生成，上而刻滿字和圖案，想來便是“玉華石壁”了。

陸湘羽牽憂陸皓，低泣道：“小陸，你死哪去了？”

將火把遞以周雁，林展翔說道：“明早我立馬叫人下山打聽，務必要找到陸師哥。”

陸湘羽撲入他的懷中，淚水成線。林展翔不善談吐，不怎會慰藉人，只好拍拍她的背。

周雁、向孟君稍覺靦腆，別過頭去，借看石上的壁文來轉移注意力。周雁道：“公子，這些似乎是武功心法。”

林展翔鬆開陸湘羽，兩人步近。

大凡各門各派的心法秘訣均極爲隱藏，華山派倒別開生面。向孟君奇道：“想不明白，爲何華山派的老祖宗大張旗鼓地把神功口訣刻在石塊上。雖說是禁地，但也禁不了外人，難道就不怕外人盜取？”

火光下，林展翔走馬觀花一輪，道：“確是‘華山劈神掌’、‘五形小相拳’兩大無上心法，但其修習的竅門全在‘神昭素心訣’裡，欲練此功，必先練素心訣。”

三女晃然。周雁道：“我說呢，誰笨得到這地步，卻還要素心訣來築基的。”陸湘羽於本門神功無不熟悉，說道：“‘華山劈神掌’、‘五形小相拳’乃我華山四大絕學，呆子，恭喜！”

林展翔道：“我抽不出閒來練，何喜之有？走吧，早點歇著。”

當下周雁執火把領頭啓足出道。突然林展翔按住她肩膀，沉道：“有人進來！”

千尺幢碧翎洞是爲華山禁地，而可入者只有林展翔，其它擅闖者屬違禁，決非善類。周雁弄熄火，林展翔護在三女前，背倚出口那面牆，守株待兔。

須夷，腳步聲漸近，便有閃爍的微光射入，越來越亮。一位穿黑袍的人打著火炬走進來，就到玉華石壁下觀閱，顯得是這的常客。

四人只見到背影，無法辯別他的身份，唯一肯定的是此人叵心不良，要窺竊石壁上心訣。這還了得，拿下再說！林展翔喝問：“來者何人？”

聞聲，那傢伙驚駭無比，掉頭看見林展翔跟幾個女的，懼色又轉爲愉色，自信以己之力，能降四人。

周雁，向孟君也還罷，林展翔、陸湘羽凜道：“徐錦雲！”

那天在三清院吳子慶的婚宴中，徐錦雲一夕間身敗名裂，幸的是逃了出來，又困禍得福，換到華山派至上寶經“神昭素心訣”。他暗地裡投在義幫忠信堂掌堂馬平川旗下做謀士，暇時奮習素心訣。他很清楚千尺幢碧翎洞玉華石壁的兩項奇技是以“神昭素心訣”作基礎。一段素心訣沒學完，貪心不足。打聽到林展翔等半數的弟子下山尋親，他便避開衆人耳目，夜臨華山禁地。以他武功之高，三清院已無出其右，又選在晚上行動，竟如入無人之境。

這是他第四次光顧碧翎洞。

因林展翔干涉，徐錦雲聲名一墮千丈，並且壞了主子的計劃。這下狹路相逢，徐錦雲殺念油生：“姓林的，我不去找你，你卻跑到我面前來。”

林展翔怕鬥他不過，累了三女受害，說道：“湘羽，小雁，你們先走。”說話的時候，運掌拍上。

三女沒有要顧自逃命的意思。

徐錦雲火炬一擲，插穩在地，半蹲身往左邊閃讓，堵在了通道口：“誰都別想走。”

見幾女仍站原處，林展翔詫道：“你們怎麼``````”

陸湘羽咬著粉脣，一副生死不棄的表情：“呆子，我不會丟下你的。”

林展翔胸間一熱，見別外周雁、向孟君雖沒作聲，但從眼神看也是很重義氣的，他不知周雁在那魯莊那次就已芳心暗許。而向孟君對林展翔印象頗好，義幫號稱天下第一大幫，並不是業績驚人，多是幫中弟子重義輕生。何況四敵一，未必就輸，所以她也不走。

徐錦雲皮笑肉不笑：“小子，你豔福不淺呀。放心好了，你一死，我定將三位美女送上的。”他現已是華山派的棄徒，偷入禁地，傳到華山弟耳裡可不得了，所以此間四人都要死。

林展翔振作精神，一掌推去。他學過的有“八十一路混元棍”、“雨花槍法”、“易脈華生劍”、“神照素心訣”，可此刻手上卻無棍無槍，青冥劍也擱在三清院，然素心訣是修習內功的，根本沒招數，易脈華生劍雖以手三陰發無形劍，他又沒練到劍化氣、氣化神的地步。除此之外於拳掌的技藝一竅不通，而手中無兵刃，因之他一發招就是簡簡單單的一掌。

徐錦雲施展“九十六式截拳”迎敵。這套拳術共九十六式，是東廠名技，專攻前陰、液下、咽喉等要害。林展翔反覆還是那一記，毫無變化，虧得他功力深厚，反應快，雖拒敵不足，尚還自保有餘。

時江湖走動，向孟君見識不少，道：“糟啦，林公子他不會手上的功夫。”

陸湘羽帶著哭腔道：“向姐姐，那怎麼辦呀？你趕緊想法。”

對武藝一道周雁知之甚微，也只有著急的份。

想到手中的木棒，向孟君立即拋去：“林公子，接棍。”

徐錦雲在華山派多年，知道易脈劍的厲害，以吳左晴的修爲也敗於其下，決不能讓林展翔使劍，儘管是一條棍子。當下斜邊搶出，伸掌斬斷木棍。

陸湘羽氣得直跺腳，怒罵不停。

雖然林展翔接了個空，但偶見石壁上的圖案，依樣畫葫蘆，拍了那招“力劈華山”。

那徐錦雲早看出他翻來覆去就不成文的一招，怎料到他還會使劈神掌，待得覺醒，已不及退閃，吃了一記。林展翔初學乍練，功力不純，發勁不規章，是以徐錦雲傷的也不重。

不可能，徐錦雲認爲對方是誤打誤撞，並不在意，理了理頭髮，雙拳齊擊，左打眼角，右攻下陰。是“八十一路截拳”的一招，稱之“上下其手”。

林展翔只學一招就打中敵人，跟著又看下圖，此時那圖案的動作已烙腦海，不等徐錦羽擊到，迅速閃側，使這招“峰迴掌”。

“華山劈神掌”是華山派第三代當家貝音子所悟，源自於“二郎神劈華山救母”典故。傳說楊戩用巨斧劈開華山的，斧是十八般兵器之一，兩面雙刃，但由於大過笨重，柄短，更不方便攜帶，不適合用來打鬥，久而久之就淘汰，幾乎絕跡。因此貝音子直接忽略所謂的“斧法”，研成掌法。

這項掌術雖只有九式，但精妙絕綸，走的是剛猛的路子，每掌打出有如移山倒海之勢，前提是內功要高，才能運轉自如。徐錦雲拳到一半，敵已自側襲來，大驚，撤手回擋是趕不上的了，連忙扭身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