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二）：求醫何路

林展翔道：“傳說畢竟是傳說，究屬謠言，豈可盡信？”

站了起來，木青說道：“這不是我們信不信的問題，壞的是別人信，全天下的人都相信了，不然怎麼會陰謀百出地算計到周姑娘的身上？”

聽他話中含話，宜風說道：“施主有話，但請明說?！?

看了古行一眼，木青示意讓他發言。古行已飲了半杯茶，將杯子擱下，說道：“真鋒破胡在大武殿，你們峨眉派遲早要出事的。中原武林向來以少林爲盟，數門戶之大便是少林寺了，本來由少林一派執掌那兩把神器，再好不過，只是近年來少林寺門風大落，不守清規戒律的弟子甚多，已不可將真鋒破胡託付之。但尚有一個地方安全保險，那便是皇宮?！?

那木青咐加說明：“神器藏於宮中最穩妥了，莫說大內八萬禁軍、守衛三千，單是英雄閣的錢孫李馬四勇士、四大壞```四大奇人、西山怪佛還有我兄弟兩這些高手，外人又豈敢越雷池半步？”

這麼看來確也是真鋒破胡的最佳棲身之所，林展翔雖這般認爲，卻不發表見解，權讓宜風決處。宜風道：“向兩位施主打探一下，這是燕王的意思嗎？”朱棣登大寶爲天子，可大家仍私下稱他燕王。

古行坦言道：“那是當然，皇宮他說了算嘛。月前聖上慶功，宴請百官，林少俠和貴派的周姑娘也在其中。席間，聖上問過周姑娘和林少俠，能否贈予真鋒破胡，掘取寶藏，用於解災民燃眉之困。周姑娘跟林少俠大義無雙，憂國憂民，當場就答應了。可週姑娘又說，真鋒劍原爲貴派所有，決定權是在師太這裡。聖上愛民如子，苦釀善措，替百姓解難，因此十分重視這件事，特命我兄弟倆來與師太商議。同時亦盼師太慈悲，體恤民之疾苦，出一份力，獻一份愛?！?

出家爲尼的宜風愛心是有的，但朱棣滿手血腥，剛愎自用，實在配不上“愛民如子”這個詞，說道：“貧尼雖爲一派宗長，卻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這樣吧，貧尼跟衆師姐妹商討商付再給答覆，二位就先在寒院住下?！?

古行還說了句帶有威脅性的話：“聖上說，宜風師太是出家之人，必定胸懷菩薩心腸，倘如不是，那還要這奄堂做什麼，拆掉便是?！?

聽得明白，林展翔暗忖：“朱大哥若真的爲天下爲蒼生，怎麼能以權壓人，逼師太就範？”

自然宜風也聽得出那朱棣之心，是要神兵，稍不如意，便發難峨眉。

當夜安排木青、古行入住三峨別院。宜風再叫一名弟子通知宜字輩衆師姐妹到修心閣議事。周雁、林展翔、向孟君、伊夢盈、東維、紫娟等俱在此間。宜風就今天來客之事，與諸人複述了一遍，又問大家的看法。

周雁聞後著惱，說道：“他們哪裡是徵求師父的意見，簡直逼迫嘛。師父，真鋒破胡現在弟子是一點也不稀罕，給他們算了，最要緊是保我峨眉派平安。”

向來洪晚秋都排斥周雁這個師妹，當下指著她的鼻子噴火：“你就是個掃把星，只要有你一在，我們便沒好日子過，怎麼不死在路上，又回來害大家？”

她是宜和的親傳弟子，宜和聽她淨說不團結的話，很不高興：“晚秋，你少講兩句。爲師平時是怎樣教導你的？”

洪晚秋還理直氣壯：“師父，我哪說錯了？她仗著掌派師叔是她師父，就知道胡作非爲，闖下多少禍來，還要我們幫她收拾殘局，這樣的人不罵不行！”

在此事上宜風沒給表態，她待任意弟子都是一樣，哪怕洪晚秋換成是周雁也一視同仁。

周雁不覺委屈冤枉，因爲洪晚秋說的對，自己就是個煞星，但若這次真累得峨眉一派土崩瓦解，那確實萬死莫贖的大罪。

向孟君想打圓場，笑道：“這人生的精彩之處就是在於它的經歷跌宕起伏，大起大落，是吧？”

宜清道：“同門要切記不可生間隙，得共進退，同生死，怎可因小事鬧分歧？真鋒劍本屬我派之物，朱棣向掌派師姐威言相逼，這與雁兒又有何關？”

洪晚秋也不敢頂撞，此事看與周雁無關，但究其根底不都是周雁惹的禍麼？

宜風道：“好了，我們言歸正傳?！?

宜清問林展翔有何想法。林展建議允應朱棣的請求，主要是爲息事寧人，保全峨眉派，卻遭到衆尼炮轟。

首先是宜和發彈：“林施主這話就不對了，我峨眉雖女流居多，卻非貪生怕死之徒。”

宜湛道：“如果把真鋒破胡交給燕王是錯的，而我們爲保命就成全他，那活著意義何在？”

宜軒道：“死誰都怕的，但是維護正義，我們必須戰勝恐懼。”

宜貝道：“那燕王果真有愛民之心就不會濫用權力亂殺人了，這跟前東廠的王公公有什麼區別？真鋒破胡豈可交於此人之手，便是我等肝腦塗地也不能!”``````

在大家的談話中，宜風已確定衆位的意思是一致不允許將神器相托朱棣，說道：“你們的意見本座明白啦。不過這兩柄兵器又該如何處置，藏在大武殿絕非長遠之計呀。”

伊夢盈道：“少林寺原是首選之地，卻``````”

洪晚秋一拍手，說道：“照我說，不如我們悄悄地去發掘寶藏，再分給窮人，當然咯，要留些給自己，不能白乾活。寶物挖完後，那真鋒破胡就是破銅爛鐵，再不會有人你爭我奪了。”

林展翔倒認爲此法可行，予以表揚。洪晚秋竟也不識謙虛：“那是，你別以爲就周師妹聰明，我的計策謀略亦挻多的。”

宜和搖搖頭道：“莫說寶藏之事不可信，就是有，我們恐怕都萬難取出。”

宜慧舉實例說明：“馬平川一黨曾試圖起出寶藏，結果就命交當場。我們去得了，不一定回得來呀。再說，這樣一鬧，不知又有多少人死於非命?！?

洪晚秋得意的表情瞬即消沒。宜風只一個愁字能形容她心情：“當年伏大哥隱居天主島前相贈真鋒劍於貧尼，盼我據此劍造福武林，到頭來卻是造成了一起起江湖風波。若非貧尼那時少不更事，貪圖寶劍，如今寶劍便棲身天主島，也就不會發生這許許多多的頭疼事了。”

講及伏吟風，宜和想到某些信息,說道：“掌派師妹，林施主的病也許有希望了?！?

宜風、宜清略加思考，也想起來了。其餘人等均是你看我，我瞪你。但向孟君聽說林展翔的病有希望便知是好事：“宜和師太，你是否想到有關於能治好林大哥之疾的人了？”

宜清臉上已呈喜色：“向施主聽說過還魂手六道輪迴這個人麼？聞道此人醫術神通，能起死回生，如掌輪迴?！?

向孟君晃晃腦袋，示意從所未聞，可是自己不知道的，不代表沒這個人，因之還是滿懷信心。

六道輪迴是老一輩人物，雖在生之時盛名遠播，但不過如曇花一現，久之乃是被時間遺忘在某個歷史的角落，年青一代的便多半未知其名。宜冉道：“六道輪迴號稱俠醫還魂手，據說確有迴天之能，然而這個人不是早在三十年前就被害了麼？他的弟子倒不少，卻未盡得其真傳?！?

在聽這句話時，向孟君前後反應明顯不同。不知情由的周雁呸道：“怎麼有這樣的人，醫術那麼高，應該代代相傳，利於千秋萬世的人們，他竟帶進棺材也不教給別人，還俠醫呢?！绷R得如此之兇，皆因林展翔僅有生機都幻化泡影的緣故。

宜和稍有不快，說道：“六道輪迴仁心仁術，世人均欽服，你道俠醫的名號是亂叫的麼？六道輪迴那時四十有幾，方當壯年，不幸遭人殺害，所研精術是尚來不及授於弟子，遺憾呀?！?

倒是林展翔平常心相待：“既天意如此，我也就只好認命啦。”

周雁低下頭，爲剛纔說的話致歉，說道：“那他總會遺留一些醫典藥著什麼的嘛?！?

宜風點頭道：“爲師要說的就是這個。俠醫早在生前便將一身所學全部收錄於筆記中，修訂成卷，以供後人參習。只是這些醫書被人帶往海外的天主島了?！?

周雁不禁又罵：“誰這麼缺德，就不怕天打雷劈麼？師父，那你會去天主島？”

宜風輕搖頭。宜清卻道：“我們都不知道這天主島具體何在。”

周雁急了，宜和剛說有希望，然而希望在哪？

向孟君認爲宜和說的希望就一定有的，說道：“小雁，你別問東問西的，且聽衆位師太怎麼說。”

周雁便不再發言。

宜風道：“展翔，你還記得上次貧尼跟你說過的伏吟風伏施主嗎？”

林展翔道：“記得，師太說這伏前輩修爲震古爍今，是數十年前武林中最大的反元組織，東明會的領頭人，大英雄大豪傑，也是師太你的至交好友?！?

提起故人，追憶前塵，宜風一度陷入深思，好一會方道：“伏施主因愛人李姑娘受傷，四處求醫問藥未果，致其心灰意淡，無心天下事，遂隱於南屏峰忘幽谷的一線天度日。後來俠醫六道輪迴的遺孀無愁夫人說，吾夫君雖去，尚有其手抄醫經藏於歸雲谷，可從中入手尋方來醫治傷者。伏施主聞之大喜，使四人到谷裡取醫經，當時貧尼與蕭星竹居士就在其中。在回途中卻遇到王遲慰截路，貧尼還打傷了他。上次他發兵峨眉，也把這舊帳算在內了。王遲慰本亦是東明會的人，卻和朱元章玩弄陰謀，逼伏施主離開了東明會，可是還不肯放過伏施主，千方百計要殺之。我們回到一線天不久，朱元章竟派人找到了那裡，原來是王遲慰打輸後，叫人偷偷跟蹤過來的。伏施主也不想痛下殺手，因爲這一幫都是他東明會的弟子，是以只打退敵人，還讓他們代爲傳話，說：‘我既已歸隱，就不想再與人真的動武。你們別進來了，回去告訴朱大哥，我伏吟風決不再踏上廣棱源半步，叫他放心地做他的掌舵主吧?！嶂煸掠袥]有又派人來生事我就不知道了，但伏施主想，此處已非久留之地，爲了靜下心來研究醫術，找到治療他愛人的方法，便渡船出海，到與世隔離的天主島去?！?

向孟君嘆道：“我中洲領土廣闊，可藏身之地處處皆是，伏前輩爲什麼偏要冒險出海呢？”

宜和道：“自然這是有原因的。天主島本是簫星竹蕭居士的恩師玉真聖尼棲息的秘島，聖尼那可是武林響噹噹的人物，修爲奇高，且五行八卦、奇門盾甲、鍼灸藥理均有精研。簫星竹蕭居士年少時曾給乾坤派的東華子打傷，也是聖尼帶回天主島治好的。伏施主漂洋去天主島，乃是希望如果在俠醫還魂手的醫經裡找不到治療李姑娘的方法，還可以讓聖尼試試，這便有了雙重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