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三):屠龍大會
站在正義這邊的華山派當得施以援助,陸世寒事事搶在前頭,一來父是華山掌派,做兒子不長點出息會墜落家父威望,二則是無功怎能承任華山派未來的掌門,他說道:“爹爹,我們是否出援義幫,以除惡賊赤刀老妖。”
修道的無常子視功名淡如茶,卻也急人所難,何況是義幫,但他心思細膩,說道:“不妥,不妥?!?
陸世寒不明連說“不妥”是哪兒不妥?
無常子又道:“敝派與義幫同氣連枝,本該相助,可他們是爲報向幫主大仇而來,旁人一旦插足,便顯得他們大過無能了,就算助其殺了司徒仁,義幫的美名也會一落千丈。非到緊要關頭不可貿然出手?!?
陸頂峰點點頭道:“暫且按兵不動?!?
向麗琪義杖一揚,掌侓、授功兩法老不約而同地擺開兵刃備戰。
“赤刀老妖,受死吧?!毕螓愮鞲吆?,橫棒欲上。
便在這時,後北一個婦人的聲音響來:“向幫主且慢!”再聽得一陣勒馬之聲,衆目回望,見韋金通已先下鞍,跟著是林池菊、韋冷香,馮求敵等,約一百幾十號無宗教衆。
羣雄驚訝,每每武林盛會,聖宇壇從不過問,也沒人給他撤請柬,這下算得是破天荒了。說話的是林池菊,他們夫婦怒髮衝冠腳一落地就奔近。
得到跟前,韋冷香朝向麗琪一輯道:“請向幫主讓一讓,待我夫妻二人手刃這個賊子?!?
年青識淺的向麗琪不識他們,任道遠說道:“是無宗教的少教主韋冷香夫婦和韋金通韋掌教?!彼榻B韋冷香時面對著韋冷夫妻,說到韋金通時則面朝韋金通,使人一聽即明。
向麗琪鞠了禮:“原來是韋老前輩和韋兄長夫婦,晚輩義幫向麗琪?!庇忠妰煞ɡ稀?
林池菊遠遠就聽到她說話,知她姓向,是義幫一主,卻不知她全名。
韋金通有聞義幫向正明遇故之訊,但不知現下義幫竟是這樣一個年輕姑娘掌司重職,還了一禮。
瞧這無宗教的來意兇兇,陸頂峰心想:“司徒仁壞事做絕,連獨善其外的無宗教也趟進來了?!边^來與韋金通結了禮,兩老早是認識,互欽彼此武功了得。
簫星竹說道:“據在下所知,無宗聖宇壇未有參以武林恩怨是非,這赤刀老妖如何與結了粱子?”
提起此節,林池菊滿腔怒火,沒答她的話,轉右踏上幾步,抽出長劍指著司徒仁吼道:“天殺的狗賊,拿命來?!?
真是婦唱夫隨,韋冷香也亮劍撲上。司徒仁單掌撐出一攔,說道:“老仙刀下可沒有無名鬼,你得把話說清楚了再打不遲。”
林池菊咬牙切齒道:“洞庭湖花燈會那晚,你幹了什麼?”
韋洛的臉是張士誠手筆,司徒仁完全不知內情,他說道:“老仙奉了王命捉了犯官之女李姑娘,與韋夫人何干?”
盤爾都調笑道:“李姑娘不會是你的私生女吧,哎呀!韋少教主這頂綠帽忒也大太了,嘿嘿!”剛一笑畢,一隻手爪喂招過來,快速無比。
出手之人是韋金通,他歲數有增,脾性沒減,耳聽兒媳受辱,怎能叫他耐得住。
盤爾都沉喝:“來得正好!”展開蒙古密宗神學“鷹襲長空”。兩人就此拉開帷幕。
韋冷香森然道:“別以爲不認就沒事了,你毀我女兒的容貌,等於毀了她的一生。我無宗教與你有什麼深仇大恨,爲何下此毒手?”說到最後悲憤不己。
司徒仁越聽越湖塗,回想那天晚上,他設陷逮捕李應書,還擊昏了另一女子,可並沒壞她的相容呀,說道:“你的話老仙我不大明白,令愛丟了根毫髮就找我算帳,是哪什麼的道理?”
卻在這會,伏吟風攜韋洛、何、徐與朱元章、五行宮領和若干會衆,飛騎趕至。
羣目回顧,均是敬仰之色,想那東明會聲勢浩大,深得四方百姓擁戴,這蒙古江山一履,洪武義軍問鼎中原,定是穩坐第一把交椅。
下了馬,伏吟風與陸頂峰、韋金通、向麗琪等人對了禮,乾坤派除外。何劍怡、徐劍菲和峨眉諸人會合,才知師父與百媚娘拼得正烈。
雖然韋洛披著面具,林池菊卻是一眼就認出是自家閨女,直撲而泣,甩了一把淚:“我苦命的女兒,你不在家呆著來這幹麼?一切有娘給你作主?!币幌氲脚畠旱倪@張人皮面具下是那副傷痕累累的臉,心中就割肉般疼痛。
韋洛擡袖抹抹腮邊瑩珠,勉勵苦笑:“娘,洛兒不孝,教父母操碎了心。我來是要親自宰這個老賊,不將他千刀萬剮,開膛破肚,難消我胸頭大恨?!闭f著扶劍在手,呼叱衝上。
可是韋冷香、林池菊雙雙攔阻,就她那點微弱的道行跟以卵擊石沒分別。
夫婦兩牽她到伏吟風前,林池菊道:“伏少俠,勞煩你照看下我家洛兒?!眾Z過她的兵刃,縱上階臺大喝:“誰都不許出手,我須親個斫了這狂徒?!睋]劍化開“宗劍決”朝司徒仁壓去。
“池菊”韋冷香喚了聲,白光耀眼,挺劍而出。
韋洛哭喊著爹媽奔上,伏吟風攔腰抱住,她武藝稀鬆得很,上去只有添亂。
這個天造地就的泥階打成一片,已瞧不清誰對誰。東華子暗樂:“這齣戲真是熱鬧之極,老夫最後慢慢收拾殘局?!?
伏吟風扶住韋洛,放眼顧盼,臺上勁風如刀,真氣橫飛,呼喝打鬥聲交織,便如那驚心動魄的攻拒戰場。他不甚在意,卻心掛李應書,但見朝廷方面疏疏二三十人,分列守在四邊,一目瞭然,哪裡有李應書的影子,愁付:“應書在哪呢?還是赤刀老妖根本就沒想過放人?!毕氲酱?,氣惱登生。
韋氏夫婦劍法精到,又常比影同練,心意相通,然而司徒仁刀法更絕,再得神兵作輔,拆至三五十下,搶盡風頭。林池菊變招從母親學來的“塵素劍法”,進一輪搶攻,這路劍式輕盈靈敏,重在身法詭異奇特,她試了無宗教的所有家數連敵方衣角都沒碰到,驀地裡想起林素英曾教的劍招,高手對陣,她不及考慮,便使將出來。
司徒仁一愣,見她舞的這套路子正是舊愛獨創的一門劍技,又驚又詫。
就這麼一遲疑,林池菊的劍器已然欺到,司徒仁回刀格抵,顯得甚是狼狽,睹劍式思人,稍一忽神,才栽了小小的跟頭。韋冷香只道妻子的“塵素劍法”管用,長劍抖閃,同樣使出這項技藝,至於他如何會使,那不用說便是林池菊教的了。
對這手劍招司徒仁再熟悉不過,初始時念起故人,心神恍惚,才疲於御抵,現下他已清醒,將兩人喂來的狠厲殺著一一化解。韋冷香百忙招架,十劍沒一式是攻勢。林池菊見“塵素劍法”對方瞭如指掌,更加劇一敗塗地,轉即改爲衡山派的“仁英劍法”又搶上,讓夫君能緩緩。
韋冷香瞧妻子挺身護己,當下也展開“仁英劍法”急攻,一看刀揮到她身,便盡力爲她抵抗。林池菊知得夫君心意,大是感動,待他吃招就毫不猶豫板劍阻擋。司徒仁眼見二人此彼捨命相顧,夫妻恩愛那自不必說了,不禁心折,勾起少時與林素英甜蜜的一幕,這兩人所使的劍法也是他與林素英在那段美時光,靈感促發而創,招式中盡是綿綿情意,互顧互護,同進共出,是以在給這套劍法命名時就取了各人名字中最後一字,是爲“仁英”以此緬懷夫妻情重。想及這層,司徒仁手上減了幾分勁,不願傷二人性命,猜測這韋夫人定是林素英弟子,出招更留了很大情面。但他們二人死纏爛打,是得先行制服,教他們知難而退。
司徒仁便揮刀擋韋冷的劍,左手探出,擊他胸膛“雲門”、“靈墟”、“璇璣”五處穴位。其中“雲門”和“靈墟”是雙穴,雙穴分部在人身兩邊,兩邊對稱,對應方位的穴道相同是爲雙穴穴位,中間自頭頂“囪會”中至“膻中”下到“任脈”這一線的穴位爲單穴。
這司徒仁出手直是迅猛無與倫比,跟著一掌推進。韋冷香跌到丈外,腑臟翻涌,身子動彈不得,既麻且疼,卻無大礙。他不知是人家一掌拍來立即收力,纔不致奪命。
回睨一眼,林池菊萬念俱灰,自想是夫去婦隨,大號一聲,狂舞狂揮,根本不守,盡是攻,這般不要命的拼法,反而激怒了司徒仁。
見父倒地不再起來,韋洛憂雲慘霧,高喊:“爹!爹!爹!```”淚水嗒嗒流,邁腳馳出。
伏吟風伸臂挾住她,縱上來。韋冷香看著林池菊獨鬥司徒仁,心急如梵,只是四肢不得活動,正自焦慮,一見伏吟風忙道:“伏少俠,快給我解穴。”
韋洛聽他說話,中氣十足,料是無恙,舒了舒心,蹲下扶他,問長噓短。
當下,伏吟風步近,替他推宮過氣,竟不生效,苦眉愁沉,暗想:“這老賊的點穴功夫憑地了得?!庇衷嚵藥紫拢K是摸著了門路,再施行便解開。
一得身動,韋冷香還沒爬起就先撿了劍,他心憂妻子獨木難支,是以穴道一開,拾兵急援。
就在他站身時,簫星竹驚恐高喊:“??!小心!”這一聲觸動衆人心絃,萬目聚集一處,但見林池菊臥倒在地,司徒仁一口大刀已然砍落。原來司徒仁激得怒火,揮斷她的劍,打了她一拳,卻不忍下殺手,是想她劍折負傷定會棄戈止戰。哪知林池菊甚是頑強不屈,挺著半截斷刃攻勢更猛,幾欲瘋狂,便有敵不滅我不休之意。司徒仁是大奸大惡的人,饒她一命乃是受其堅貞愛情所感動,這下兇相畢露,再不心軟,左爪疾伸拿住她肩膀,拋在地上。林池菊被摔得身骨麻痹,就如癱瘓不起。司徒仁甩開人後,雙手板刀斬下。
簫星竹叫喊響起,方引得衆人注目,但是遲了,各人距他大遠,無法上來救濟。
目睹此景,韋冷香父女魂飛駭驚,齊聲悲呼,一個叫“池菊”,一個叫“娘”。
聽得兒孫倆傷心欲絕的聲音,韋金通在與人殊搏的關口側首睇來,胸頭猶如雷震。
司徒仁這一刀極快,相隔有距,時間又短促,任誰都無法以救,衆人親眼目擊,均是絕望的神色。
便在此刻,林池菊變成了林素英模樣,是老眸昏花,還是大過思念舊侶,司徒仁一怔,硬生生停了刀,無論如何是砍不下。林池菊只覺刀風也颳得臉面生痛,天靈蓋一涼,往上仰視,漠然不解。
衆人瞧他這刀忽止,均呆住了,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不會是良心突發吧?
司徒仁倒回寶刀,也不明白爲什麼看到老伴的面孔,暗嚀:“素英不許我行孽,我一次又一次傷透她的心,我錯了麼?”他一刀未遂,當自持身份不發第二刀。
林池菊體力復了三五成,本來人家放自己一馬,這場仇結當笑泯揭過,但一想女兒的後半生因他而毀沒,頓時怒從中來,乘他心不在焉,撿了掉落旁邊的斷器,猛地盤起揮到,迅速直追閃電。
他二人相隔不到三尺,司徒仁沒防著,待得察知,左臂中間血濺,染紅了大片衣管,傷口深入至骨。他身形朝右扭擺,單刀支地才立穩,竟連吭也不吭一聲。
羣雄轟然咋響,親見林池菊虎口殘喘,反過來又持劍還擊,這下變局直是大出預料。
一劍勢盡,林池菊次招緊著削去,由於劍短,不得不上身前頃,以求一招斃其命。
這回司徒仁早有戒慎,卻顧不了去裹傷止血,但對付她還是卓卓有餘的,提刀橫揮,“錚”的一響,斷劍又斷了一載,只震得林池菊虎口發麻,原來他受傷後內功不減。司徒仁擡腳踹出,將她踢得人翻仰倒,這腳力道鴻勁。又憤道:“老仙我饒你不死,你恩將仇報卻還要殺我!”
林池菊身骨像散了架,噴了口血,胸悶所塞。
“呼”一聲作,司徒仁舉刀再斬,這回時間稍長,兩人隔得也遠點。
伏吟風、陸頂峰、韋冷香、韋洛一同搶上。人的潛力原是無可估量的,平時卻都使不出來,只有在某種環境的刺激下才能迸發呈現,在愛情力量催動下,韋冷香激發了隱在人體深處的潛能,他內修已列一流,但比之陸、伏兩人差得遠,此刻他步如風,竟是抄在兩人前面,撲向林池菊,用自己的背椎受了這刀,登下氣絕,壓在林池菊身上。
緊接著,司徒仁運刀續砍,讓他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其時伏吟風躍到,一招“飛龍擒拿手”中的“青龍慣日”往他背心抓去。司徒仁辯覺那股內勁有如山洪頃瀉,知道偷襲之人是個絕頂高手,刀鋒改向後擊。伏吟風意在救人,並不想過能冷招得勝,破胡刀的厲害他是識得的,不敢赤手空拳硬碰,揺身閃開。
臺下朱元章反應最快,拋來真鋒劍:“領舵,接劍!”
伏吟風縱高接住,凌空拔出,再舞開靈劍門的“靈衝劍法”俯衝下來。
司徒仁連傷也來不及處理,在強敵跟前卻哪有餘暇去敷藥包紮,見那利戟真鋒吐勢如虹,異光攝目,暗贊:“好一柄神器,天底下恐怕唯有破胡刀方能與其爭媲。”板刀一扭,“天刀十八破”運作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