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二）：寶刀何在
向孟君生氣後把自己關(guān)在房裡，林展翔便來看看。走到室外，小扣門扉，喚了聲孟向，屋內(nèi)沒回音。他試著再敲再叫喚，這會向孟君揭開了門，便一吭不響轉(zhuǎn)到圓凳上朝裡邊而坐。林展翔不想傷害任何朋友，恨不得將自己劈成兩半，一半給陸湘羽，一半給向孟君。
撿足步入，反手帶上門，林展翔也坐在一旁只言不發(fā)。
大概過了刻來鍾，向孟君道：“什麼時候的事？”她問林展翔和陸湘羽何時私約了終生。
林展翔道：“在無底谷那會。”
向孟君把欲奪眶而出的淚水抑了回去，道：“我不會祝福你們的。”
林展翔口才極爛，措不出詞來，想足半天才說了句對不起。
向孟君不接受道歉，說道：“你喜歡湘羽麼？你瞭解她麼？你決不後悔麼？”
林展翔頗現(xiàn)窘態(tài)，說道：“我親口對師父承諾，要照顧她的。”
向孟君情緒更加激動：“這是信譽(yù)、責(zé)任的問題！如此看來，你並不愛湘羽，你會傷害她的你知道不？”
林展翔自認(rèn)不會處理感情的事，無遺是一大缺陷：“那我能怎麼辦？”
向孟君氣苦，也給不出答案。
一陣無語後，窗外有黑影閃過，林展翔一驚，破窗追趕，向孟君跟著縱去。誰這麼大膽，敢夜闖邊涯水閣？林展翔健步如飛，傾刻趕上，依稀可辯是兩名白衣女子，一加速就搶到她們前面，道：“哪個道上的朋友？”定目一望，居然是洪晚秋和伊夢盈。
跟著向孟君躍至，沒看清人就先叫：“林大哥，快拿下他們。”
林展翔道：“是峨眉派的洪姑娘，伊姑娘哩。”
向孟君帶著一臉狐疑，峨眉、義幫歷來交好，大武殿的弟子來即奉爲(wèi)貴賓，這二人大門不走，竟爬牆翻壁？
林展翔深信伊夢盈非歹者，便請她們到屋裡以客人的方式接待。兩位姑娘像做了壞事的孩子，頭低低的。雖說義幫峨眉有交情，但總得弄明白什麼原因的。向孟君滿上清茶，問爲(wèi)甚深夜到訪？洪晚秋肘子碰了下伊夢盈，意思是讓她回話。伊夢盈扭捏半天，說三遍“我們”就沒話了。林展翔、向孟君相顧莞爾。
終於洪晚秋鼓起勇氣，道：“其實是伊師妹想見林公子，她不敢來，硬拉我一塊來。”她們夜入義幫總舵實有別的事，但不方便告人。
這洪晚秋在三清院那時已察覺到伊夢盈喜歡上林展翔，這次撒的謊也有根有據(jù)，不是憑空捏造的。況且這般好處有二，一是易於叫人採信，自己好脫身，其二是峨眉派這一代弟子中，宜風(fēng)極看好伊夢盈和周雁，往後宜風(fēng)仙去，必將位傳給伊夢盈，周雁叛門，已不足爲(wèi)患。峨眉派任掌派須處子之身剃度修行，洪晚秋這般努力撮合伊夢盈與林展翔，那自己接承掌派的機(jī)會就大幅增加。
聽師姐說了自己心事，伊夢盈粉頻生暈，似一枝嬌豔欲滴的花卉。
向孟君看她反應(yīng)便知他與林展翔的關(guān)係超出普通朋友的關(guān)係：“不是吧？伊姑娘想見誰，直接上門就可以啦，不用這麼神神秘秘的。”
林展翔的表情像個娘們一樣：“呃``````是呀，是呀，你大方的來訪，我們十分地歡迎。”
洪晚秋道：“林公子，那你就不懂了，伊師妹畢意是女孩子，不能說我來看林公子，我想他了，她到你們這裡總要找個理由的，卻找不出任何藉口，心中又很掛念，所以我們就偷偷的那個啦。”講話間，伊夢盈害羞更甚，多次用肘撞師姐，暗示她不要說了。可洪晚秋如**的火山，噴發(fā)就要噴完，一口氣說到底了，最後又道：“師妹，人你也見到了，我先走啦。告辭！”抱劍輯別，竄窗而去。
向孟君急留不及，此刻覺得自己有點多餘，說道：“你們聊，我休息了。”
向孟君走後，氣氛更是尷尬萬分。
秋盡寒生，是值冬初，月光淡淡涼如水，從窗戶送撒入，疑似白霜蓋地。伊夢盈轉(zhuǎn)開彼此的思路，說道：“展翔哥，你的‘少真訣’學(xué)得怎麼樣了？”
林展翔不著痕跡地道：“昨日已練完最尾一層，算是小功告成。其中精要妙著，尚須慢慢探究。”
說到少真訣，伊夢盈想到簫星竹：“展翔哥，簫前輩在貴莊麼？”
林展翔晃晃頭道：“從飛來峰下來，她就悄悄走了。你找什麼事？”
伊夢盈道：“師父記掛故友，託我來問問。她老人家盼簫前輩再到大武殿一敘。”
這下林展翔想剛纔洪晚秋說伊夢盈來看我卻沒借口，宜風(fēng)師太不是託她來詢問簫星竹的去向麼？這不正是藉口麼？莫非他們師姐妹兩個另有它事？說道：“夢盈，你今晚到此是否有別的什麼原因？”
伊夢盈不知自己的話露了把柄，還道林展翔變聰明瞭，居然猜得著，便道：“是，不是！”她心裡一下子矛盾了，原是奉師命辦點事，實際也是很想見林展翔，因而答得胡塗。
眉頭小皺，林展翔道：“現(xiàn)在沒其他人，有事你就說吧，興許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話到這個地步，伊夢盈只好坦言：“我們懷疑貴幫的周公子是本派的弟子西飛雁。”
義幫之中姓周的後生不泛其數(shù)，林展翔反問這個周公子所指何人。
伊夢盈細(xì)細(xì)詳述：“我峨眉派丟了柄利戟真鋒劍，武林皆知，但很多人都不知拿走寶劍的是我?guī)熋梦黠w雁。我?guī)熋脦啄昵叭氪笪涞睿?dāng)日她自稱父母雙失，非常可憐，師父最喜做善事，便收她爲(wèi)徒。這位小師妹機(jī)靈聰慧，很討師父心歡，卻難以想象她拿了寶劍，一走了之。我們猜測西飛雁是周公子，周公子就是女改男裝的周雁。”
林展翔從凳上蹦起，大感驚詫，明顯不信：“小雁她好玩，總愛扮男子，怎麼會是你師妹了？”
伊夢盈牽他坐下，彷彿話很長：“展翔哥，你且聽我說。我們每次見到周雁的時候她都著男裝，就一直以爲(wèi)她是男子。飛來峰那次，東廠的番賊持火槍圍攻，我在你身邊，周雁也在。從她的眼神看得出很關(guān)心你，不僅這樣，我還發(fā)覺她的眼神之中對``````對你有著愛慕之意。我就想她是男兒身，豈可``````豈可``````接著你叫大家打暗器，我沒暗器，無從下手。周雁發(fā)了一抓飛刀，恰巧讓我看見那暗器與我?guī)熋梦黠w雁的燕尾小飛刀一模一樣。東廠的番子走後，衆(zhòng)人虎口脫險，我仔細(xì)地望著周雁，才驚覺她的想貌和我?guī)熋梦黠w雁極爲(wèi)相似，是以疑心周雁和西飛雁乃同一個人。
自從這個師妹拿走了真鋒劍，師父寢食難安，因此我必須要弄清楚，在下山前我又撿了枚周雁打出去落地上的飛刀。回峨眉取給師父他們一看，大家均認(rèn)定是此鏢與西飛雁以前用的如出一轍。於是師父使我跟洪師姐來調(diào)查，師父又怕這是個誤會，所以叫我先不與你講，省得傷了和氣，要取到證據(jù)才說。我們昨天已盯上了周雁，她恢復(fù)女兒身，才知道她確是女扮男裝。”
林展翔須要時間來消化這些話，許久方道：“我現(xiàn)在很亂，都不知相信誰好。”
伊夢盈道：“你先不告訴她，萬一是我錯了，那會大傷人心的。對啦，你跟周姑娘怎麼認(rèn)識的？”
林展翔照實道：“在我老家文水鋪，她的養(yǎng)父鬆崗虎霸惡無行想將她賣到梅豔坊，我就把她贖了下來。”
伊夢盈對周雁雖然存疑，卻無賃據(jù)，便不作假設(shè)，又提了另一個重要的問題：“我還認(rèn)爲(wèi)，破胡刀是周姑娘拿了。”
林展翔驚訝得無以復(fù)加：“不大可能吧？你由何處看出來的？”
伊夢盈的懷疑是有根據(jù)的，說道：“飛來峰一戰(zhàn)後，不少人都知道，開啓寶藏須齊聚真鋒破胡，西飛雁一個女孩子家的偷走了真鋒劍不是爲(wèi)寶物爲(wèi)什麼？她既有真鋒，不取破胡，卻有何用？我意思很清楚，若周姑娘就是我?guī)熋梦黠w雁，那她必定還想得到破胡刀。而且當(dāng)時我和你，周姑娘、陸姑娘、柳姑娘、向姑娘六人離刀最近。女孩子的身材大都比你們男子的身材小，周姑娘穿你的衣裳，顯得寬大，她如將破胡刀籠在衣服裡，包管沒人覺察。這些問題我想了好久纔想到的，我怕她對你有歹意，就給你提個醒，要有防人之心。”
若伊夢盈所言屬實，林展翔也不知怎麼看待周雁，暗忖：“小雁機(jī)靈百出，豈會擺脫不了鬆崗虎霸惡無行這種地痞流氓的魔爪？莫非是在演戲，讓我相救，進(jìn)而留在我身邊，以圖寶刀？”他越想越心寒，原來她往日對自己的種種好，均是虛情假意？說道：“走，去揪她出來！”
可伊夢盈橫手?jǐn)r下：“不要！給冤枉的滋味不好受，抓賊得人贓並獲。”
林展翔謁問：“依你看怎麼辦纔好？”
想了下，伊夢盈湊到他耳邊嘰咕一陣```
當(dāng)下，林展翔和伊夢盈偷偷來到周雁的房外，見無燈無火的，料來人已寢，沒什麼可查的。正往回走，林展翔聽到腳步聲，摟住伊夢盈，匿入假山背面。
這種突發(fā)性的動作，有點像姦殺的前奏。如果不是伊夢盈瞭解林展翔的話，估計她早就喊非禮了。兩人一藏好，西首一人鼠頭獐腦地行出，月光蒙朧，看不清是老是少，屬公屬母。但見那人止足於周雁房門口，四環(huán)八顧無異狀，敲門三下，每一下隔了屙泡尿的時間，豬都知道是暗號啦。敲畢，那人從門框穿的小窟窿塞進(jìn)一紙卷，靜候迴音，久不久還留意周圍的情況。周雁閨閣的燈亮了一會又熄滅，剛先塞紙進(jìn)的小窟窿又伸出一根紙，門口的人取過收好就走了。
看到這裡，伊夢盈輕道：“展翔哥，你說那人是誰哩？”
這人來去自如，舵裡高手無一人發(fā)現(xiàn)，林展翔猜必是我義幫一員，說道：“跟上。”
伊夢盈道：“沒用的，他讀過字條，就立即消毀，我們也拿他沒辦法，反而會打草驚蛇。”
林展翔不以爲(wèi)然，道：“至少可以知道小雁和幫裡的誰暗中有聯(lián)繫，以後好注意他的行蹤。”
細(xì)想也對，伊夢盈承認(rèn)沒他考慮得周全，遂跟了上去。
於是林展翔和伊夢盈緊隨在後，那人轉(zhuǎn)到開陽殿，入了一間房子，就再無響動。這開陽殿是一般弟子雜居的地方，每一廳均有幾室。林展翔只能記住這套房屋位，明日問問有關(guān)人士，裡面所住何人。雖然不明確是哪一位，但起碼知道尋些人中的一個。
但第二日找來管事的一詢，毫無結(jié)果，因爲(wèi)住這邊的人，可以隨意調(diào)動住宿，管事的也沒有確切的記錄某某住哪一室。
林展翔讓伊夢盈暫居邊涯水閣，卻瞞著其它人，實質(zhì)是想瞞著周雁而已。
這日林展翔與周雁見面，一如往昔那般，他只試探性的道：“小雁，峨眉派來信說伊姑娘今日將到本幫謁訪，不知這會來了沒有？你替我去山前迎接好麼？”
一聽峨眉派來人，周雁緊張道：“我``````我``````我沒空，你叫孟君姐姐去吧，我要給你打掃房間，對，打掃房間。”話畢，匆匆走了。
林展翔暗想，小雁果然是怕峨眉派的人認(rèn)出來，可是她一直對我很好，這點勿庸置疑的，我要不要把事情揭穿呢？
一個時辰後，周雁再度出現(xiàn)變成了鬍子小生，與上回跟伊夢盈見面一樣，看到廳上客人伊夢盈已至，暗叫好險！
那伊夢盈早在這裡了，當(dāng)下她也不點破，仍口稱周公子。
周雁拱手還禮，話不多講幾句，又說有事請辭告退。
林展翔允她去了，待她出門不久，便和伊夢盈悄悄跟蹤。
只見周雁下了山，徑至長江北岸，江畔地形平坦，林、伊不能靠得大近，唯有遠(yuǎn)遠(yuǎn)瞧著。周雁上了一條停泊在岸邊的草船，鑽入帷帳之中，兩頭垂下草簾，看不到裡內(nèi)的環(huán)境。但見梢公動篙，劃向江心。這是防止別人偷聽說話的一種方法。林展翔功力再強(qiáng)，終究不是順風(fēng)耳。雖然這次沒查得什麼，起碼證明周雁確有事瞄了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