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三）：朱室王公

林展翔鑽入衚衕，左兜右繞。鎮(zhèn)中房舍甚多，就像迷宮，生人進了，便是不迷失方向也要摸索一會才能出去。王遲慰跟到此處，分五隊找，各取一道。這招倒管用，恭淮子撞上了他們，立即吹個呼嘯，以傳遞某種信息。錢萬山留下禦敵。林展翔領(lǐng)頭帶其它人繼續(xù)逃，再折兩轉(zhuǎn)角，又見歸海軒阻路，孫仲便留下獨挑他。下一路口是王遲慰堵路了，這個比較強捍，白臉少年和趙申、李希念該可以抵擋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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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鎮(zhèn)區(qū)，又卻教使鶴頭拐與使鑌鐵鐗的兩人攔截。藏僧知一戰(zhàn)難免了，道：“魔力雙鋒將賓王、洪見凱！”

原來使鶴頭拐叫洪見凱，使鑌鐵鐗的叫將賓王，是王遲慰重金由西疆聘的勇士。將賓王道：“孤延大師，早在西域就聽過你的大名了。誰料，你不投明主，卻甘與叛賊結(jié)黨?！?

孤延號爲(wèi)“西山怪佛”密宗的代表。朱棣求才若竭，連和尚也不放過，但其實這位藏僧學(xué)究天人，武藝極高，南征建文以來，功勞豐碩。孤延道：“林少俠，勞你帶我家主子離開此地，拜託了。”

林展翔一手拉朱棣一手牽陸湘羽，從側(cè)面奔去，後背打鬥聲響，他頭也不回。可是提了兩人，畢竟也吃力，所以不怎麼快。那朱棣忽道：“往北！”

時年，明都在應(yīng)天，朱棣從北平開師，已經(jīng)打到黃河中游北岸，也就是說黃河以北皆是他的轄地，文水鋪恰在黃河南岸，朝廷管屬。朱棣這次出訪，意在親自勘察黃河南岸的地勢，哪一處適合永樂軍渡河，渡河後先在何處佔根據(jù)地爲(wèi)佳，是以冒險南來。他叫“往北”，那是因爲(wèi)愈了黃河北岸到自己的地界就不怕啦。

林展翔不明其因，但也照做，一路北行，緣由是朱棣統(tǒng)帥三軍，戰(zhàn)功顯赫，必然高人高見。

去無多遠，一人越頂而過，停落在前。林展翔認出他是歸海軒口中的督主。朱棣不驚反怒：“大膽閹狗，敢攔本王的道？”

王遲慰陰陰一笑，拱了下手：“微臣王遲慰給四王爺請安了。微臣縱有天大膽子也不敢攔王爺，只是聖上著令，要王爺你入朝進見。”

白臉少年和趙、李二員奔到，他三人均非王遲慰敵手。白臉少年負了傷，李希念亦不得幸，趙申傷上加傷。王遲慰以首腦爲(wèi)主，打倒三人便追來，他腳力比林展翔要快，何況林展翔帶了兩人，所以輕易就趕上。

朱棣嗔道：“王公公，你回去告訴建文帝，會有一日，我到宮裡看他的?！彼傅氖强傆幸惶鞎]師逼京的。

王遲慰陰陽怪氣一笑，道：“王爺，你的大軍到黃河北岸了吧?！?

朱棣笑道：“別急，本王會先到你家門口的?！币馑际钦f他開師應(yīng)天，王遲慰是第一個要殺的人。

林展翔想：“彼方雖只一人，卻猶一頭惡虎，我方人衆(zhòng)，但大多傷殘，倒似一羣恙羊，得擬個逃身良策爲(wèi)妥?！?

王遲慰一臉痛惜的表情，說道：“唉，你沒有機會了?！?

白臉少年呻道：“王公公，你要以下犯上麼？”

王遲慰對朱棣身邊的能將異士均不眼生，當(dāng)然知小白臉是誰了，說道：“馬公公言重啦，本督帶王爺入宮面聖，是奉旨行事，以下犯上的罪名本督可擔(dān)不起。王爺，這便請了?！蔽簿鋮s跟朱棣說的。

姓馬的名叫三保，武功一般，卻是朱棣南征北戰(zhàn)中屢建奇功的小大監(jiān)。他擋在朱棣身前，說道：“王爺快走，我們來抵住?！?

趙申、李希念忠心護主，帶傷備戰(zhàn)，站在最前面。李希念道：“主人萬金之體，不可有任何閃失，請迅速撤離險地，我等誓死掩護?！?

林展翔想：“這馬兄和趙大哥、李大哥無恙也打不贏王遲慰，如今都傷了，怎擋得住他。”拉出青玄劍，說道：“馬兄，你們走，我來會會王公公?！?

那王遲慰保持奸笑，加多幾絲蔑意：“歸海軒說你是華山派的，能使兩招劍法。小子你想清楚再打抱不平，別到時最後懊悔?！?

板劍直指，林展翔道：“止惡揚善，乃我輩俠義道！還用得著考慮嗎？”舞開兵刃，揮擊過去，他明白要勝對方極難，是以一出手易脈劍厲害的招數(shù)就紛至沓出。

趙申、李希念緊握兵刃，以便隨時上陣。馬三保扶住朱棣道：“王爺，走呀！”

這朱棣是幹大事的人，識得收攬人心，暗想若林展翔加上趙、李、馬三將能壓住王遲慰，自己何須先逃這般無義氣，但倘是林展翔和三名下屬都鬥不過王遲慰，就算跑也跑不了多遠，最終仍是死路一條，還倒不如留下來，以振士氣，當(dāng)下便說道：“我身爲(wèi)主帥，豈能棄將士們安危不顧而只管自己逃命？王公公，你有本事，都把我們?nèi)珰⒘?。?

馬、趙、李果然精神大作，難得上頭不懼生死，體恤下屬，卻乃是勸他先走。朱棣均以慷慨激昂的言辭回絕，硬是不走。連林展翔都被感染，賣力拒敵。

東廠的王遲慰陰損的“摧心奪魄手”越練越狠辣，每一記打出，均有一縷綠色的毒氣。一運功，他兩隻手就如泡過毒液一般。這項旁門邪術(shù)有個弱點，卻也正是它的優(yōu)點，與人拍掌時，對方功力強於自己的話，掌毒就反噬體內(nèi)。若對方功力低過自己，掌上的寒毒就送進對方體內(nèi)，非死即傷。江湖上賜其外稱“冷麪公公”。

而林展翔的劍法究是初成，如何能同大行家比肩，二三十回合下來，竭力難支撐。

見林展翔不敵，陸湘羽仗劍混入戰(zhàn)團，她的貪玩懶惰，課習(xí)不刻苦，且吳左晴不會養(yǎng)虎爲(wèi)患，傳她真正有實用劍術(shù)。

只幾下，王遲慰就將她推倒，充其量，只是抓抓癢。

林展翔道：“湘羽，你趕緊逃命！”

陸湘羽摔地上，大罵他奶奶的。

王遲慰不想浪費時間，捉朱棣是頭頂要事，他猛攻幾記，逼開敵手，斜剌裡逸出。雖然勝林展翔很易，但也須百招之後，可百招後，朱棣開溜就失策了。

林展翔想，朱棣是救世主，我救他就是救世主的救世主。即側(cè)身搶至，長劍劃落，使的是華生劍中的“長河落日”。

王遲慰剎足躲避，這無疑是觸怒了他的憤怒：“不知死活的東西！”毒招更毒了，狠招更狠了。

趙申敬仰林展翔的仗義援手，在樹林那次，多得他相救，方保殘命，眼見他勢趨，趁王遲慰一個轉(zhuǎn)身，猛撲上去，大有同歸於盡的意思。

王遲慰警覺，回身正送他一掌，哪知對方人己撲到，並抱死自家。兩人纏住好一會，林展翔運劍揮上。王遲慰掙不脫趙申，只好側(cè)身，將趙申的背部當(dāng)盾牌。林展翔劍法始成，未至收發(fā)自如之境，當(dāng)下就刺中趙申的背心，驚駭之餘正要抽劍，豈料趙申咬牙忍痛，快速抓緊劍身，往深裡捅，長劍貫穿他的身子，又插進王遲慰腰際，入肉數(shù)寸。林展翔嚇了一跳，急忙抽回劍刃。王遲慰痛得大聲狼嚎，扳轉(zhuǎn)尚存一息的趙申，重掌拍飛。

趙申倒地身亡，他自捅背心，是想與敵同歸於盡，怎知刺得不夠深，即便如此，王遲慰也已傷重。李希念見同夥遇難，大啕一聲，舞開玉蕭，朝王遲慰打去。他本有傷在身，手腳不怎麼靈便，才鬥幾合就給王遲慰飛腳掀倒。

打到最後還是隻剩林展翔。王遲慰中了那一劍，運功越大，血流越快，單單對付林展翔也感餘力不足。

從地上陸湘羽撐起身，惱在滿手污髒，靈感突冒，抓了兩把泥沙，籠的衣袖管裡，伺機而發(fā)。

馬三保喚了喚李希念，卻不方便去扶看，因爲(wèi)朱棣堅持不走，王遲慰斗然撲來的話他也能抵得一陣子。

李希念甦醒，回了聲，再無力上戰(zhàn)，但仍硬挺著守護朱棣。

那王遲慰失血過多，手腳變得有些虛軟，真氣也不能完全隨心所欲。

就讓林展翔稍佔優(yōu)勢，當(dāng)下他道：“王公公，在下不想趁人之危，你逃命去罷。”

王遲慰撤將回來，立點諸關(guān)大穴，眼神中滿是怨毒，說道：“本督已然給了你機會?！边\掌拍出?？磥硭且跉馑ブ埃幢M全力卸下林展翔，除掉朱棣。

卻在這會，陸湘羽大揮雙拳衝上，並提醒對方：“看我的‘噼哩啪啦拳’！”卻其實是誤導(dǎo)敵人。

王遲慰知道她的水平，又見她亂打一通，便想一掌送走這個抖腳石。孰料陸湘羽雙拳一張，泥沙撒過去。這些不是暗器的暗器來得奇兀，王遲慰眼裡吃沙，睜不開，急揮掌舞拳護門面，防敵乘襲，再連忙退步，縱身急逃。

拍拍手，陸世寒沾沾自喜：“一招搞定！收工。”

林展翔的意思，卑鄙的法子對付卑鄙的人就不顯得卑鄙了。

撤到安全處，馬三保鄭重介紹朱棣的身分，並再三言謝。林展翔推謙幾句，其實沒出什麼力，全仗趙申那一劍和陸湘羽的“暗器”之功。朱棣識英雄重英雄，所謀者甚大，於各界能士均想收羅帳下，說道：“少俠年紀(jì)輕輕，竟身懷絕技，敢問二位高姓大名，師出何門？”

剛先李希念已透露過林展翔的萬兒，他知道朱棣乃要親口詢問是顯得敬重他人。

林展翔道：“小姓林，暫居華山三清院。這是我?guī)熃汴懴嬗稹！?

“我們是華山派‘大華雙英’。”陸湘羽急補一句。

朱棣抱扇一輯到地：“失敬！失敬！”

這使林展翔頗覺受寵若驚，人家可是貴爲(wèi)王爺，統(tǒng)帥三軍，沒來由瞧得起一介江湖草莽，說道：“我們這些武林粗人整日價打打殺殺，教王爺見笑了?！?

朱棣道：“林少俠，我們一見如故，便以兄弟相稱否？”

林展翔驚道：“這可不行，在下身在草莽，如何能與王爺攀親?！?

朱棣哈哈笑來，說道：“方今天下，殘元虎視中原，扶桑賊寇肆蔓，建文帝懦弱無能，放容東廠閹黨爲(wèi)所欲爲(wèi)，這正是我們伸展拳腳的時候。林少俠想不想成就一番偉業(yè)？”

林展翔有報國、平天下之志，但自明無收拾舊山河之能，說道：“王爺手握重兵，雄才大略，要趕逐蒙古人、掃清倭患、蕩平東廠、事主江山，卻有何難？在下力量渺小，才智欠缺，可謂望尖莫及呀?！?

馬三保道：“林兄，王爺?shù)囊馑际悄泐姴活娨怆S我們大幹一場。”

林展翔道：“王爺擡愛，在下如何克當(dāng)。”

聽說隨軍不能攜家?guī)Э诘模懴嬗鹪蹩献屃终瓜桦x開自己？何況從軍打仗，難保不會爲(wèi)國損軀，說道：“沒空沒空，我們還要找爹呢？而且我林師弟是一派之長，豈可說走就走的。”

林展翔一聽，什麼叫“我們還要找爹”？他哪裡懂得陸湘羽將林鎮(zhèn)偉當(dāng)?shù)褪浅姓J非他不嫁了。

朱棣一驚：“不曾想，林少俠竟是華山掌派?！?

這林展翔剛想講“充個數(shù)罷了”反而讓陸湘羽搶白：“呆子，你可別說充個數(shù)什麼的，搞得好像我們?nèi)逶旱牡茏舆x你做頭目很沒眼光似的。”

林展翔哪裡還有話說。

朱棣呵呵笑付，再不勉強。爲(wèi)安全起見，不宜多擱，便攜同馬、李二員會合其餘人等迅速北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