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四):湖塗先生
自從中笑失蹤過了整整三天,生無人,死無屍的。向麗琪召齊幫一概要員來出謀劃策。
前波末平,後波又起。任道遠猜測,從老三做事識輕重,不可能與大家開這個玩笑。想來多半出了岔子,會不會又是那司徒老匹夫這斯?
掌律法老曾鐵穆點頭輕叩首,以示同意任法老的說詞,並分析:“這些日子,老三一直在查幫主遇難的事,必是有所發現,一教司徒老妖的人知道,定要毀屍滅跡。”
想起一事,授功法老任道遠道:“前幾天從老三說他在查****門的張士誠,後來就沒見回過總堂。老三失蹤,和姓張的或許有關聯。”
麻衣道人喬守治搖頭苦臉:“我聽人講這張士誠雖是一門當家,拜了司徒老妖爲師,拳腳功夫卻遜得很,老三一根手指也勝過他。”
話不能這麼說的,簫星竹道:“有的人極工心計,向伯伯武藝鶴立雞羣,江湖上難覓敵手,所以遇害,必是對方使了不正當的手段。從行者失蹤,也不一定是武功高於他的人所爲。”
坐在上首主座的向麗琪道:“華姐姐說得是,張士誠可疑,我們就查他。喬行者,打探五四海門便交給你去辦。”後尾一句單對喬守治說的。
喬守治鞠身接令:“是,掌幫。”
酒肉和尚千行者案前踱步,突然單手食指朝上抖了抖,說道:“更無他法,唯一字可行之,便是‘找’!”
簫星竹道:“眼下只有這樣了。”
向麗琪立令幫衆力探從行者的消息,還派曾鐵穆、千懷少到司徒仁府地暗竊。
一衆退去,簫星竹好不心安,也渺無頭緒說道:“一個大人憑地消失,讓人費解,琪妹,你道有沒可能是司徒老妖下的手。我擔心這廝玩陰的,先暗地將我們一個個除掉,最後義幫便不攻自破。喲,要想個辦法才行,只怕再稍遲時日便晚了。”
身居義幫一主的向麗琪,自怨自責:“我真沒出息,一點辦法都想不出來,如果爹在就好了。”
簫星竹搭手在她肩上,說道:“你氣餒了?要學學你爹,凡事不管大小,都沉著應付,總會有辦法的。”
向麗琪臉有難態,說道:“這天下第一大幫的幫主可不好做的。”
“那是。”簫星竹道:“你怕了麼?”
吐了口氣,向麗琪道:“不是,我在想怎樣才能做到像爹爹那般,你看我連這點事都沒有善籌。自來義幫主幫主個個才智過人,武藝卓絕。毫無疑問,我就是義幫有史以來最不中用的了。”
可簫星竹不以爲然,笑道:“那依你說,誰做幫主好。”
說到這,向麗琪搔搔頭,心想千行者過於沉溺吃喝,當不得大任;從行者有些兒玩世不恭,徒失大將之風;喬行者處事穩重,卻過於拘泥禮法;任法老武功雖高,爲人又大古板;曾法老雖執法如山,哪個都不給情面,是立足處身之忌諱。一時還真不知舉誰好。其實誰都有不足之處的。
見她默然,簫星竹調轉話題道:“ 別胡思亂想了。敵方極富智謀,總不能說你一事沒辦成就將你撤了的。”
一旦司徒仁有所動靜,將繫於整個武林興衰。簫星竹再次造訪東明會,這回向麗琪同往,上次沒親臨致謝,顯得過意不去。
方入廣棱源,首先看到的是門劍語,一陣忐忑不安襲來,使簫星竹停止步伐,徵徵望她,感覺這女子有著異樣企圖。
東明會的伏吟風和朱元章議完事出來正好碰上。
相輯互禮後,簫星竹問道:“伏公子,她可是會中的人,如何上回我沒見到呢?”女人就是敏感的動物,她指的是門劍語。
伏吟風招來門劍語,互爲介紹,再答前面的問話:“門姑娘是大武殿若玄師太的室下徒弟。我一個朋友硬拉她來比劍,結果誤傷了她,因此我留她在這療養。”
看著門劍語,簫星竹眼光怪異,有種難以言狀的詫感,道:“是這樣呀。”
女孩子家就是心眼多,伏吟風無甚在懷,引賓內坐看茶。
待一衆坐定,朱元章雙手輯拳,臉掛微笑開了口:“向幫主,簫姑娘兩位大駕光臨,元章有失遠迎,還望諒涵。”
簫星竹知書識禮,起身回了一輯:“冒然來訪,未及稟明,倒要請朱大哥、伏公子多多擔待纔是。”
伏吟風不喜客套話,說道:“我們都是粗人,簫姑娘說哪的話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向麗琪道:“本幫鎮幫老三從行者失蹤多日,我們諸方查找,仍無半點蛛絲馬跡。初步判定是受到赤刀老妖的迫害。”
沉首不語,伏吟風兩手負背,堂前幾個來回,說道:“你們認爲是司徒仁作祟也不無道理。死要見屍,說不定從行者尚無性命之憂。或者從行者知曉別人的一些秘密,叫人家給關了起來。”
聽了“從行者”這名號,門劍語想到前幾日在樹林裡與韋洛鬥劍,是因那自稱“從行者”的大叔,清楚記得當時當爲他解穴,於是道:“你們說的從行者是個三四十左右間,總是面帶微笑的大叔麼?”
衆目投落她身上,均想她或許可以提供點線索。
向麗琪追問:“不錯,他是我義幫之人,門姑娘見過他?在哪個地方?”
門劍語坦誠相告:“那天,我閒馬遊郊,無意中看見這位自稱是從行者的人,被一個叫``````叫什麼``````”她努力回思,希望這些消息對他們有幫助,好讓簫星竹心存感激而消除對自己的戒意。翻遍記憶,終想到:“哦,是教一個****門叫張士誠的人抓住。”
博聞識廣的朱元章,稍抒己見:“張士誠是個卑劣的小人,據聞是赤刀老妖的弟子,****門實際上在幫元廷做事。”
接著,門劍語道:“張士誠出手要殺從行者,讓韋姑娘搗了亂,並制住他,又想大羞他一番方解氣,我看不慣出面喝止,纔跟韋姑娘發生口角,姓張的便此時機逃竄了。從行者也勿忙地走了。整個過程大概就這樣。”
點點頭,簫星竹道:“你口中的韋姑娘是誰?”
不等門劍語開口,伏吟風即道:“便是我說無意傷了劍語的那位朋友。”說完,遣左右去請韋洛出來見客。
立有間,連李應書也一同現身。伏吟風一通作紹,爲兩邊引識,然後讓韋洛簡述那天的事。韋洛當下滔滔不絕,口若懸河,長篇大論起來,話中打倒張士誠那段,著重詳盡,添油加醋,一陣口沫紛飛,唯恐人家不知道她打勝架的光榮事蹟。直講了個把鍾,方道盡收口,一骨碌連壺喝了半壺茶。聽者幾乎昏昏欲睡,好幾回想制止,但久不久又夾雜一兩句關鍵的內容,是以教人無法打斷她的話,便任由她說個夠。
總結大致,與門劍語所說相差無幾。向麗琪道:“張士誠是赤刀老妖的徒弟,如此看來,果然與這斯有關。那請問門姑娘你在哪看見從行者的?他還說了些什麼?”她聽韋洛言語詞不達意,所以點名門劍語回答。
想了會門劍語,道:“從這出門,往北那條路走,大概十里處的一個樹林。從行者是打河水那邊去的。”她初到此,肯定不知那是什麼地方來著。
但韋洛就不同了,她來過好多次,沿途地名都叫得出來,補充道:“是秋屏坡,這條小徑我瞇著眼睛也能走,早爛熟於胸。從老說:‘剛纔那個是司徒老妖的弟子,無惡不作,從某得將他追回來。多謝二位救命大恩,有空到邊涯水閣,找從行者,從某定當補報。現急事纏身,恕不相陪,還盼兩位就此罷口,告辭!’這句話就閃人了。”
向麗琪有些不好意思了,要問的人答得含糊,說是十里,實際上按感受估計,相差甚遠,話講樹林,更是處處可見。不想問的人反而知路,答得清楚明白。
連門劍語汗顏了,因爲韋洛把從中笑臨走時所說的那句隻字不漏復敘出來。
朱元章心思謹密,鳴發一種不自在的想法:“從行者如若無恙,定教人擄了去,只怕這會是個陰謀。”
情況的確嚴重,伏吟風所見略同,道:“我會洪武大軍給了朝廷一個迎頭痛擊,蒙古人向正品堂施加壓力,這司徒仁急於設法將你我拔除,不惜兵行險著。”
“對。”簫星竹道:“赤刀老妖已有所行動,我們來的目的正爲這原因,伏公子要早作防範纔是。”
只是伏吟風垂眉深思,再沒答話。
不多會,向麗琪又道:“我們猜正品堂的人暗中下手,要將各大幫會門派的主腦逐個擊潰,使我們不戰而亂,義幫和東明會自然首當其衝了。”
伏吟風冷汗幹冒,心想:“啊喲,司徒仁這計真毒,待我等一個個被暗害,洪武大軍再強也羣龍無首,豈有不敗之理。向正明很有可能就這樣教他害了的。”說道:“我雖料到敵人的計謀,卻無措以施。”這些人總不會時刻聚在一起,只要落單,就給敵方機會了。“
聞言,朱元章拍桌罵道:“好無恥!”向正明何等功力,死得不明不白。”他武功始入二流角色,自個出行,還不身首異處?
側過身來,伏吟風道:“貴幫有何應對之策?”
向麗琪愧疚蹙眉,悻悻道:“我腦筋不靈光,武藝稀疏平庸,卻戴這頂高帽。”
“那沒什麼的。”伏吟風笑道:“向幫主過嫌了,在下也是茫然無措,沒有法子,大家就一塊想。”
眼下也只有如此了,簫星竹道:“我們得多加留意新面孔,以防敵人混入其中。另外,大家出門也不要單獨行事。”
喝了會茶,伏吟風道:“我東明會兄弟衆多,可以幫忙找從行者的。朱大哥,你傳令各省分壇,密切關注。”
上頭下令,朱元意站立拱輯道:“屬下馬上去辦。”走了出廳。
向、簫二女心中感懷,不住稱謝。
臨別時,伏吟風親自送她們。
行到牌樓口,簫星竹忍不著多說了句:“東明會百萬洪武大軍屢屢得勢,蒙古王朝已是千瘡百孔,風雨飄搖,剩下不過一個軀殼,取而代之是遲早的事,越到這個時候就得越小心身邊的每個人。”
伏吟風一想即知她指的是誰,道:“你說門姑娘?”心裡委實不願相信門劍語是有城府的人,但簫星竹那樣說也是爲自己好,故不多反辯,順順她的意,道:“謝簫姑娘貴言相贈,我會留心的。”
那簫星竹對他寄予很大厚望,道:“有些人總愛帶著面具示衆,我們肉眼只能看到表面,掩在裡邊便看不透了。不是我多嘴,是我代天下人將希望放在你身上,絕無讓你有任何閃失。”
做要做的事, 伏吟風從沒想過把天下萬民一肩挑,心知並無她說的那麼偉大,道:“蒙姑娘看得起,我這滿腔熱血誓爲天下人而灑。”
國難當頭,向麗琪也將希望放在東明會上:“貴派弟了大仁大舉,人盡頌欽,伏大哥如有遣任,敝幫弟兄都願隨之左右。”
聽了這話,伏吟風微驚,道:“貴幫是中原第一大幫派,差遣可不敢當,你我共襄大計,同進同出,權爲逐夷興漢,在下德行淺溥,豈能居長。”
“不不不。”向麗琪道:“伏大哥這話大謙了,貴會在你的英明領導下,經營得有聲色,好生興旺。我幫之中,說到伏大哥的,無不母指一掀,打心底敬佩,能與貴會並肩攜手,實是我等榮幸。”
簫星竹沸爾不悅,道:“準是大哥嫌我們礙手礙腳,怕誤了事。”
伏吟風想:“義幫的兄弟個個都是鐵錚錚的男子漢,我如再推搪,便瞧不起他們了。”便道:“簫姑娘快別這麼說,在下若有用得著各位和地方,不跟你們客氣就是啦。”
兩女相覷一笑。向麗琪道:“只要伏大哥一句,衆家兄弟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拱手一輯,簫星竹作別:“伏大哥,我們這就走了,有空還來叨嘮的。”
回了一禮,伏吟風道:“兩位隨時可光臨,在下都隨時歡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