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二）：蜀道之戰

黃婆一行八人是有意揭露淨空的真面目的，原來他們在廬州敗逃後，柳生原主動取了六色花丸的解藥給黃婆解了體內之毒，說道：“敵人大強，但不代表就沒希望了，我們好好計議一番，不達目的不罷休。先聲明，誰想放棄現在就說出來，我絕不勉強的。”

無一人發言，也就是說無人打退堂鼓。林展翔三人與淨空二十三僧周行，隊伍壯大，極易讓人查到去處。那八人打聽到敵蹤，一路跟來，易嫂出謀劃策，說敵人勢衆，正面交鋒是不行的，可等敵方落單，逐個消滅爲上上之計。然而，林展翔二十六人一路西去，根本無人離羣，就是有人離羣也走不遠，走不久，讓黃婆一夥無法下手。直至斗城，淨空纔派出淨堤、淨逸二僧採辦物事，黃婆一夥暗中跟去，無意間聽到淨堤、淨逸說漏了淨空身份的秘密。

誘引至衚衕八人傾刻制住淨堤、淨逸，拷問淨空的真實身份。淨堤、淨逸一一交待，黃婆等人方知所謂釋音原來是淨空喬扮的。殺掉淨堤、淨逸後，淨空復遣淨生、淨圓二僧來尋，他們又以同樣的手段殲之。再後來淨空叫淨衝、淨青、淨閒、淨橙、淨隱、淨晦、淨閻、淨因八僧分兩組出找失蹤的人，一樣教黃婆一夥合力誅殺死。

在殺了十二僧時，盤爾都說：“敵方還有十二金剛，加上淨空、林展翔，我們仍然佔不了勝面。”

柳生原道：“敵人已有察覺，恐怕不會再讓任何人離隊了。”

易嫂就設下惡計，在他們前面路中置了一件擦滿劇毒的屍首，本來是想毒倒林展翔的，可淨空爲演得逼真，取信於人，爭做好事，叫自己的人把屍體埋了，也因此淨昔、淨觀中毒而死。

而躲在暗處的黃婆道：“算一算，二十金剛已去之十四，我們卻依舊沒把握能劫走周雁。什麼辦法都用過了，對方已經驚動，估計不會再上當了。雖沒把握能劫走周雁，我們也得在這一兩天下手，否則他們一上大武殿，那我們就徹底無望了。”

柳生原又渡一計，在蜀道險要的地段飛石砸人，此法雖老套，但在西蜀的古棧道上仍能發揮到一定有作用。八人依法而施，又傷二僧，以爲有些勝算了，便現身劫奪周雁，豈料動起手來，強弱懸殊，立即就知。黃婆是想，那淨空與八位金剛也不怎麼樣，與姓林的小子合力才略佔優勢，倘若我將淨空的假面目揭開，姓林的小子知道真相，就會跟淨空劃清界線。如此我方八人，不管對付這九個禿驢還是姓林的小子，都可穩操勝券。於是朝盤爾都使了眼色，兩人合攻淨空。黃婆、盤爾都的武功均在淨空之上，這時又二人聯手，輕易就撕下了淨空的人皮面具。

林展翔、水鏡如、周、向四人早知淨空的陰謀，聽黃婆說出也不感到驚訝，但糟糕的是，淨空計劃破裂，定會抓週雁硬逼威迫。這樣的話，淨空原是幫自己退敵的，反而成了自己敵人。

淨空真面目被揭，當然明白再掩飾下去是沒用的，因爲他相信林展翔必會一眼就認得出自己，只好實行第二個計策：“給我捉住姓周的姑娘！”

這下，林展翔要面對的不僅是七星宮四老一夥，還有淨空諸惡僧。他拿了向孟君往千里駒一擲，說道：“快走！”

向孟君剛好落在鞍上，坐騎受驚，放蹄即奔。林展翔擲出向孟君後，飛速搶近周雁，攔腰挾緊她，施展移身換位的神奇步法竄開，由於敵人大多，兼又均是一線高手，林展翔被逼到絕涯邊上。定睛一望，想叫水鏡如自己小心，哪知他已爲人所傷，靠坐在巨石邊上。

淨空道：“林掌幫，把周姑娘交過來吧，死撐有什麼用？”

周雁道：“公子，你放開，讓我跟他們走。”

林展翔本要說什麼生死不離不棄之類的話，卻又聽周雁對他們說道：“我家公子武功再怎麼厲害，終歸打不贏你們十七個人的。我可以跟你們任意一方去取寶刀，但不知道跟哪你們哪一方纔好？”

淨空一聽心想：“必須先趕走黃婆這一幫人。”

黃婆那邊八人也想，打不跑這些和尚，神兵是不可能得到的。於是雙方二話不說就動起手了。

林展翔始知，原來小雁說跟他們走，是讓他們相爭互鬥，結果最好兩邊都打得頭破血流。

淨空那頭尚有九人，雖較彼方多出一人，卻是敗跡明顯，漸鬥漸弱。七星宮四長老、扶桑兩武士，蒙古二老俱屬一流好手，修爲有一定造旨。而淨空帶來的並非真的少林二十四金剛，只是些自己網羅的黨羽，他們學到的棍陣金剛圈不過是些皮毛罷了，與真的少林二十四金剛相比還差著一大截。

林展翔總不會傻到真要等他們分出勝負再溜，見雙方惡戰正激，挎了周雁，從空隙裡疾出。打鬥中的一十七人馬上止戈，一致搶來攔截。衆敵環伺下，林展翔已自顧不暇，還帶著周雁，動作甚不靈便，無多會又給逼到了死角。

淨空看林展翔無處可逃，說道：“諸位，這姓林的小子極爲了得，不如大夥齊心合力，先除掉他再來爭論周姑娘。”

易嫂道：“我正有此意，師姐你說呢？”

渡邊上野道：“那還用說嘛，這小子確實是個拌腳石，我們曾六人也鬥他不過，當然是聯合起來先誅殺他了。”

林展翔作好了犧牲的打算，忽聞向孟喚道：“林大哥，我來救你！”原來千里駒受驚狂奔後，帶向孟君跑了一程，可向孟君不肯自己逃命置朋友于危難而不顧，便控好馬，就折返回來。

林展翔眉一蹙，不禁想問，這孟君又回來作甚？當下不加思索，抓起周雁拋到千里駒背上，同時叫道：“孟君快帶小雁走。”

周雁恰是跌中馬鞍，向孟君卻立即滑下坐騎，大力一拍馬股，說道：“小雁，你自己保重。”

千里駒雖通靈性，畢竟仍是畜生，被拍得屁股開花，自然驚鳴飛奔。周雁說什麼也不會獨個逃匿的，苦在拼命抽勒僵繩，亦不能讓馬停下來，反而越馳越猛，那匹牲口就好像有力無處使一樣。

淨空、黃婆諸人本要聯繫對付林展翔，但見周雁飛馬出逃，哪還有時間理會林展翔，迅速朝周雁方向追。

林展翔道：“孟君，照顧好水兄。”瞬間移到衆人之前，攔在道路最爲狹窄的一段中堵截，莫教敵人過來。

山路只容得四五個人並排而行，就是說敵人雖有十七者之多，但也只能是四五人衝過來。林展翔練就諸般神技，與這一十七人中任何五位過招，均可稍占上風。向孟君心許林展翔，決意共生共死，所以一定留下來。他扶把水鏡如倚坐在路邊石塊上，眼睛卻從未離開過林展翔的身影，一面還苦釀善策。水鏡如於一切看在眼裡，原來向姑娘情根深種，但望林兄不負美人，那樣自己就有機會和柳瓊在一起了。

黃婆、淨空合兩路人手，分四五人一幫，以車輪戰之式輪番猛攻，始終難突破林展翔這重障礙，不禁大驚特驚。林展翔想，長此下去，內功縱然再強，也會有枯缺的時候，可是撐多一刻，周雁就多一分安全。是以明知不宜戀戰，仍義無反顧。

卻在此間，忽聞馬鳴聲嘶叫，林展翔瞥首一看，竟是周雁又跑回來，頭就大了，當下十分生氣：“小雁，你這是幹嘛？”

周雁高叫道：“公子，我們一塊死，也算轟轟烈烈一場啦。”

原來她還沒有控制住受到驚嚇的千里駒，前面再出現王遲慰，魔力雙鋒堵路。王遲慰在大武殿敗於林展翔，逃跑後，受傷極重，根本就沒走遠，索性和數名手下隱在峨眉附近的秘洞裡療傷。跟著碰上同樣被打得半死的魔力雙鋒，二人是在林展翔打跑五遲慰，引衆趕往大武殿後山時逃走的。這三位落難者便在一起養傷，彼此也有個照應什麼的。直到近些日子才完全復元，又商議如何東山再起，而要東山再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得拿到真鋒破胡。

誰知出洞一上路，立馬就見兩柄神器現下的主人周雁正送上門來，不禁大喜。但仔細一望，周雁騎的那匹馬，神俊非凡，奔跑迅速，來勢正急，王遲慰恐怕掣不住，便劈掌拍倒幾株大樹，恰好塞在路間。他原以爲那口坐騎定衝過來，就會卡在亂枝之中，就算不卡住，至少也拌它一下，迅速減慢，這樣縱上去纔好掠捉周雁。熟料，千里駒並沒莾衝過去，而是一個急剎足，人立起來。周雁本就想回頭了，如今前面有狼擋道，更不作任何考慮，掉轉馬頭即走。

王遲慰三人只好使開輕功猛追。輕功作爲短距離的衝刺，比馬要快，但沒有馬的長力。所以王遲慰要在短時間內追上週雁，不然到嘴肉就飛了。可是千里駒不同於普通的馬，王遲慰、魔力雙鋒雖功力恢復，但重傷以後已大不如前了，作短途的急衝亦沒有趕得上來。

逼得逼著，周雁就往回走了。

林展翔聽周雁吐訴肺腑之言，感激涕澪，有知己如此，死而無憾。正在醞釀情緒時，淨空、淨祥、黃婆、柳生原、盤爾都五人分從左右上三方搶超林展翔，徑向周雁撲去。林展翔想以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護小雁安全離開的了，但也要拼盡全力，不到最後一刻，決不言棄。當下飛步縱上，使開“大陰絕神手”的“絕戶”、“裂蓋”、“殘骨”必殺三式，招招變得又猛又狠，凌厲非常，大有誓死一戰的打法。淨空、淨祥、黃婆、柳生原、盤爾都五人逼著回擊。盤爾都一個不慎，大腿著了林展翔一記“殘骨”式，那條腿就這樣在他的痛嚎聲中，宣告退休。

衆敵見林展翔捍勇無比，均心驚膽跳。淨空道：“這小子始終是你我最大的拌腳石，反正姓周的小丫頭也不肯先逃走，我們就得先除此勁敵。”

黃婆一口答應，而這時的林展翔也正是夾在他們中間，就來個前後夾攻，形勢登時又不同了。

向孟君憂焦不己，不管自己武功差弱，操棍在手，躍來助陣，卻叫幸姑一掌拍飛到路邊斜坡，便不再起來，生死未明。林展翔腹背受敵，已支持不住，接連中招。

周雁見此情此境，便如每一招都打在自己身上，再顧不得腿傷，翻下馬鞍，一跛一拐走來，和淚叫道：“你們住手，快住手！不就是真鋒破胡麼，我全都給你們，快住手！”

黃婆、淨空一十六人仿似未聞，乃乘勝痛擊，拳掌爪指，一齊服侍在林展翔身上，就算他石砌鐵打的也難扛得住呀。

林展翔五腑俱損，遍體鱗傷，吐血三升，已伏地不省人事。

水鏡如在朋友遇險時不能搭一把手，心下哀沉。

周雁悲痛欲絕，呺了一大聲，說道：“你們再不停手，我就從這跳下去！”

那一十六人果然言聽收手，因林展翔已命懸一線，不足爲患，再者也真怕周雁會跳涯，那這些天的辛苦就付諸東流。

王遲慰與魔力雙鋒已然追至此地，但聞打鬥聲起，即藏於樹叢，探明虛實才好辦事。見數名和尚與七星宮四老、夜朗東和兩位扶桑刀客合力擊倒林展翔，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六七分，這夥人準是劫搶周雁爲圖真鋒破胡，心想：“敵人衆多，我方只有三人，必然討不到半點便宜的。”當下按兵不動，等待良機再下手。

周雁甚憂林展翔的傷勢，跛跚行來，黃婆一夥八人因盤爾都負傷而喪失戰鬥之能，與淨空九僧成了勢均力敵的局面。雙方各自惕慎，皆在籌思怎樣才能打倒對手，擒得周雁。渡邊上野認爲想吃熱豆腐，就要心急，第一個出手伸向周雁，淨性長臂格開。兩人一觸即交鬥起來。淨空欺近周雁，也正要先下手，易嫂從中攔阻，掌腳相向。不管誰要捉拿周雁，總有對方的人設法制止，一時間又打成一片。

水鏡如扶石壁叫道：“周姑娘，你快走呀！還過來作甚？”

周雁完全不在意自己會落在何人之手，說道：“我不走，如果公子有個三長兩短，我也就不活了。”再朝淨空、黃婆那一大羣人憤道：“你們讓開，讓開，別擋我。”叫嚷著哭著，身心崩潰，坐跌於地，又怒罵不休：“你們混旦，不是人，幹嘛傷我公子？混旦、狗賊、強盜``````”

王遲慰暗中歡喜，原來他們也不是同一路的，打吧，打死一個少一個，正合我意呢。

搏鬥中，莫姨給人打傷，而淨性、淨祥更喪生於此。淨空道：“諸位道上的朋友，你我這般糾纏下去，結果必會兩敗虧輸，我們暫且休戰，另行比試來取決周姑娘到底歸誰，如何？”

黃婆亦有同感，叫停夥黨，說道：“怎麼個比法，你說來聽聽。”

淨空道：“我方尚有七人，你們也有六人，勢不相上下，再這樣打下去，難免雙方都頭破血流，得不償失。倒不如來個公平竟爭，你我一方均派出一名代表，武功上斷勝負，贏的一方固然可帶走周姑娘，而輸的一方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阻撓。不知衆位意下如何？”

這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總比大家爭得你死我生要強多了。夜郎東道：“來就來，怕你啦。但是說好了，勝負未分之前，誰也不準趁機捉走周姑娘。”

淨空道：“那當然。便請諸位派個人下場來。”

七星宮這邊衆人首推黃婆。淨空上來兩步，雙掌合什：“領教！”黃婆知道自己的對手便是淨空，回了一輯，二人就此拉開陣幕。

周雁以爲林展翔已命歸黃泉，便瘓坐地上，神色木納，心中之痛，無處言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