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一下，問道：“嬢嬢，咋個啦？”

“唉……你曉得不，這個賀志強，是個山東人，太遠嘍。”張靜芳說道：“我跟你肖叔叔就小棉這麼一個娃娃，這十來年，她在外頭讀書、工作，現在又嫁得那個遠，等再過上幾年，我們老兩個老了動不得嘍，挨邊連個攙扶說話的人都沒得，我想著心頭就難過。”

這明明就是她給肖婉選的女婿，怎麼事到臨頭又嫌棄人家遠了呢？不過再轉念一想，獨生女兒遠嫁，當媽的雖然理智上明白是正確的，但心裡有些不痛快，倒也是人之常情。

我在心裡暗自嘆了一口氣，面上只好安慰她道：“嬢嬢你不消擔心，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們要麼把你們接到身邊照顧，要麼經常回四川探望你們，他們肯定會有個安排打算的。”

她搖頭笑道：“小冬，你這種話就是哄我嘍，他們工作那麼忙，四川又不近，咋個可能經常回去嘛。要讓我們老兩個來籠著他們一起生活，那更不得行嘍，先不說人家姑爺願不願意，就算他願意，但是我們溝通都成問題，我跟他講話，講十句他能聽懂五句就不錯啦，這種樣子，咋個長期在一起生活嘛。”

我一時默然，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搖頭笑了笑，又說道：“這個姑娘啊，這輩子我給她操不完的心。上中學的時候你們兩個好，我說那個時候不能談戀愛，你們都不聽。後來你們上了大學，我支持你們在一起，也不曉得你們咋個鬧的，以前好得不得了，忽然說分手就分手啦。大學畢業我叫她回四川去工作，一個女娃子家，沒得必要闖蕩，她也不聽，非要去深圳，結果幾年下來，事業是事業沒得，感情是感情沒得，一事無成，又飄到北京來啦。這回更了不得，纔剛剛認識兩個多月，就非要跟這個賀志強結婚，我咋個勸都不聽，唉……真不曉得還要爲她操心到哪個時候纔算個完啊。”

聽到張靜芳這話，我腦海中先是一愣，肖婉不是跟我說這個賀志強是她媽給她推薦的嗎，怎麼現在她媽卻又說並不支持他們結婚呢？隨即我就想明白了，這種事情張靜芳沒必要、也不可能騙我，那必然就是肖婉在騙我了，可她爲什麼要騙我呢？

原因我隱約想到了，心忽然微微顫抖起來，不敢再想下去，急忙晃了晃腦袋，裝作若無其事的隨口說道：“嬢嬢，那意思是說你反對她嫁給賀志強？”

張靜芳撇了撇嘴，說道：“也不是說反對，只是他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我跟你肖叔叔心頭始終有點不放心，你曉不曉得他們是咋個認識的？”

“我曉得，小棉跟我講過，說是9月份陪你去安潔醫院看眼睛的時候認識的，這個賀志強剛好是給你看病的醫生。”我答道。

“是啊，你想嘛，今天才12月4號，她第一回陪我去醫院，見著這個賀志強好像是9月11號還是12號，到現在還不滿三個月就要結婚嘍，你說是不是太草率了點？”張靜芳說道：“所以我的意思，也不是說反對，我看著這個賀志強人也還是不錯的，但是畢竟認識的時間太短了嘛，我只是叫她不要那個著急，反正都已經三十歲的老姑娘，也不在乎早晚半年一年了，多觀察瞭解一段時間，看準了再考慮結婚，但是跟她說了多少遍，她就是聽不進去，非要急著在年這邊把婚結了，還瞞著我們就把結婚證領了。”

聽到這話，我當真吃了一驚：“啊？他們領結婚證你們都不曉得啊？”

“領完了才告訴我們，我們就擔心她萬一看錯人！經濟上有點無點問題都不大，我們最擔心的就是像你們以前那個同學張林美那樣子，但是張林美人家好歹結婚的時候才二十二三歲，而且家頭還有兩個哥哥，可以幫她撐撐腰。小棉她翻過年去就滿三十、吃三十一的飯了，一旦看錯，到時候連個改正的機會都沒得，家頭又沒得個哪樣兄弟姐妹，我們老兩個離得又遠，萬一她真的看錯了可咋個整啊？”張靜芳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老兩個這段時間爲她這個事情急得不得了，你肖叔叔今天對你那個樣子，也不完全是因爲你，你來之前他心頭本來就憋著火氣。”

張林美是我和肖婉小學、初中的一位女同學，人長得非常漂亮，算是我們當年的班花了，父母也是老漢他們廠裡的職工，她的事情我曾經聽我媽說過。

2003年6月份張林美從成都一所大學畢業之後，去了廣東闖蕩，大概是當年國慶節的時候就帶了一個男朋友回四川，說是要結婚。那男朋友是廣東佛山人，待人接物都特別有禮貌，特別斯文，而且據說家裡經濟條件也很好，開著一個鋁合金廠之類的廠子，他又是家裡的獨生子，張林美的父母都很喜歡，就同意她嫁了，當年年底就結了婚，然後定居廣東佛山。當時廠裡好多人家羨慕的不得了，都說那就是典型的嫁得好。

可到了2004年八九月份的時候，有一天張林美忽然一個人回了老家，據說一臉憔悴，身上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當時誰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只是有很多五花八門的猜測傳聞。直到年底單位的年夜飯上，張林美的父親喝多了，纔跟幾個老同事老哥們訴苦說起來。

張林美嫁到廣東之後，婆家對她非常不好，過百的錢物幾乎從來不讓她經手，又不準她出去工作，要她安安心心的在家裡做個家庭主婦，每天早上交給她一點錢出去買菜都要記賬，回來之後剩多少必須原封不動的交還給婆婆。

這些也就認了，可那個男人還經常徹夜不歸，偶爾回家也往往是喝得酩酊大醉，甚至有時候還會帶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張林美只要稍微多說兩句就要捱揍。可張林美又怕家裡父母擔心，打電話的時候從來不敢說這些，都只說自己過得挺好。五月份有一天晚上那男人酒後又帶了個女人回家，兩口子爲此又吵了起來，那男人一個失手就把張林美的兩根肋骨打斷了，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

出院之後張林美終於想明白了，也害怕了，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早晚會被打死，於是就瞅了個早晨出門買菜的機會，用買菜錢買了張車票先到廣州，在廣州餐館裡打了一個月零工攢了點錢，這纔回了四川老家。

張林美回到家之後，家裡父母兄弟一聽自然都十分氣憤，讓他們離婚，可打電話過去一說，那頭不同意。好在她有兩個哥哥，其中她大哥還是羅江縣城道上有名的扛把子之一，後來兩個哥哥陪著她去了一趟佛山，這才總算是把婚離了。之後就在德陽市裡找了份工作幹了兩年，大約是06年還是07年的時候，又和一個開水果店的個體戶結了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