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31日,星期六。
早上起牀,吃過早餐之後,蘇建寶陪著我和小師妹,先回了一趟“天寶名都大酒店”,把我的行李收拾了、退了房間,小師妹又順便去探望了一下馬潔父女倆,安慰了他們一番。
上午十點半,我和小師妹、蘇建寶三人一起來到了那座我已經來過好多次的監獄,我跟蘇建寶說我一個同事的家屬在這裡服刑,剛好我在彭城,因此就拜託我來探視一下,他自然深信不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要探視的人,居然就是他查遍江蘇戶籍系統都沒找到的姑姑——蘇佩琴目前的戶籍在監獄裡邊,不歸地方上管,他沒往這方面去考慮,自然查不到。
因爲要先登記排隊,我擔心被蘇建寶聽到或者看到我是來探望“蘇佩琴”的,所以就把他支開了,我直接告訴他說我那同事不希望外人知道自己有個服刑的親屬,要求我一定要保密,所以請他迴避一下。他也能理解,我的同事,那就是所謂的高端金融從業人員,在社會上也算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了,自然不希望讓人知道這些。再加上又是在監獄裡,周圍到處都是警察,牆頭還有荷槍實彈的武警在站崗巡邏,就算有什麼人想要對我不利,也不可能會選擇在這種地方下手的,所以他倒也很配合我,走到了一二十米開外一處辦公樓前的花園涼亭裡坐著,只是遠遠的看著我。
我和小師妹先在登記處做了登記,“與被探視人關係”一欄,我填了女婿、侄女。蘇佩琴曾經是個縣長,我估計也算是這座監獄裡比較知名的服刑人員之一了,再加上最近幾個月,我和錦秋每個月都至少要來一次,或者一起來、或者分別來,所以負責登記的警察都有點記住我和錦秋了,還跟我開玩笑,問我媳婦怎麼沒來。
登記完之後,我們先到旁邊的商店買了些糕點、日用品之類的,又排了一會兒隊,就有警察領著我們進了一間探視室,反正每間探視室的佈局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樣的,我已經很熟悉了,進門之後,先和角落裡那位昏昏欲睡的警察打了個招呼,就讓小師妹在中間的椅子上坐下,我站在她背後,等著蘇佩琴被帶出來。
我們等了大約兩分鐘,蘇佩琴就在那一套固定程序之後出現了,以往每次看到她,她都是那樣的恬淡隨和,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可這一次,她剛一進來,臉上的微笑就僵住了,隨即變成了一臉的錯愕、疑惑,楞了一下,才又恢復了以往的恬淡,向窗口走了過來。
我隱約能猜到她這一瞬間想了些什麼,她看到與我同來的是一個自己從沒見過的女子,而又沒看到錦秋,心裡不外乎是在猜測——這個陌生的女子是誰?和小常是什麼關係?錦秋爲什麼沒來?是不是小常和錦秋的關係出問題了……
想起昨晚臨睡前小師妹跟我說的,怎麼讓家裡長輩們知道並接受我們的關係,我只能在心裡暗暗嘆息了,區區一眼就能讓長輩產生那麼多想法、擔憂,要讓他們接受,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了。
蘇佩琴走到窗子內側的座位邊,先對我和小師妹微笑著點頭示意了一下,這才坐下,我能感覺得出來,她這一回的微笑沒有以往那麼從容,顯得有些勉強。
我和小師妹叫了她一聲“蘇阿姨”,她輕輕點了點頭,微微皺著眉頭,開口第一句話就問我:“小常,這位姑娘是……”果然,她最著急的不是錦秋爲什麼沒來,而是陪我同來的“這位姑娘”的身份。
我在心裡苦笑了一下,解釋道:“阿姨,她叫柳笛,是我和錦秋的同事,也是錦秋最好的姐妹,剛好這兩天到彭城來,聽說我要來看你,她就也一塊來了。我們在湖南雁歇新接了個項目,前幾天領導把錦秋調過去了,可能要一兩個月之後才能再回來?!?
蘇佩琴微微笑著點了點頭,對小師妹說道:“柳小姐,謝謝你來看我,錦秋那孩子脾氣倔,又愛使點小性子,你們平時在一塊兒相處,你肯定沒少讓著她吧?!边@回的笑容總算是正常了,我明白,只要我和錦秋的關係沒出問題,她也就放心了。
我在心頭暗歎道:小師妹對於錦秋,確實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啊。
小師妹微微笑道:“阿姨,您太客氣了,我和錦秋對脾氣,處的相當好,沒有誰讓誰的,反正我們倆在一塊,從來就沒起過什麼爭執,您是她媽媽,也就是我的長輩了,其實我早就該來看看您了,只是一直瞎忙,恰好這兩天到彭城來辦點事,聽常阡說要來看您,所以就跟他一塊來。”
“謝謝你?!碧K佩琴微微一笑,說道:“錦秋的性子我還不瞭解嗎,從小就刁蠻任性不講道理,爲這個我以前可沒少說過她,還一直擔心她沒朋友呢,也就你這樣好脾氣的姑娘才受得了她,她能碰上小常你們,也算是福氣好。小常你們最近都挺好吧?”
“阿姨你放心,我和錦秋都挺好的?!蔽艺f道:“阿姨,我今天來,是有件事情想要問問你的意見?!?
她微微笑道:“什麼事情,你說吧?!?
“錦秋跟我說過,你老家是雲南玉溪的,你認不認識雲南玉溪江川縣路居鎮海門村的蘇佩明和蘇建寶父子?”
聽到我的話,她頓時就愣住了,緊接著眼睛就紅了,過了片刻,她擡手揉了揉眼睛,輕輕嘆了一口氣說道:“當然認識了,蘇佩明就是我親二哥,蘇建寶是我侄子,只不過我估計現在人家不肯認我了,怎麼,你跟他們認識?。俊?
“我昨天剛剛認識了蘇建寶,他現在就在彭城市公安局工作?!蔽艺f道:“昨天我們碰到一塊,聊了起來,他說他想找一位多年和家裡失去了聯繫的姑姑,家裡人都挺記掛的。從他跟我說的信息來判斷,我覺得他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你了,不過我也沒告訴他,先來問問你的意見。”
我話剛說完,蘇佩琴就詫異的問道:“多年和家裡失去了聯繫?難道他們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嗎?錦秋在雲南待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難道沒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