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這些觀點一邊在心裡整理，一邊就跟老高說了。他聽完之後，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你明白，到高級副總裁爲止，是要務實幹實事的，再往上就要務虛玩戰略、講故事了，那你自然就應該明白，在這兩個階段，你要展現給別人的東西是完全不一樣的。在前一階段，你要展現你做事的能力，也就是你先前所說的專業水平，但是到了後一個階段，你如果還單純的抱著想以專業能力來贏的客戶和領導青睞的心思的話，那就太下乘了，人家不但不會覺得你能力出衆，反而會認爲你這人沒大志向、大局觀，缺乏遠見?！?
我在心裡細細的玩味著他這番話，確實，在高級副總裁之下的級別，工作中的主要任務就是解決一個個實實在在的具體問題，比如如何處理資產負債表，因此專業能力是第一位的，如果開口閉口談遠景、談戰略，那隻會給人一種好高騖遠的印象。但是反過來，到了團隊總監的級別，客戶希望從你身上獲得的，已經不是如何做好資產負債表了，這事情有別人做，客戶更希望能從你這裡知道自己的公司如何進行產業或者行業兼併重組最有利。在這種情況下，對宏觀的把握、對遠景的規劃就成了首位的。
但問題是，我還是不明白，戰略遠見能力和抽雪茄有什麼關聯。
我苦笑一下，說道：“高總，你說的我能理解，但我還是不明白，這和你讓我抽雪茄有什麼關係呢？”
老高撇了撇嘴，笑道：“所謂的戰略規劃、遠景描繪這些東西，在其剛誕生的時候，其實就是所謂的‘忽悠’，只有在變成現實之後，回過頭來看，才稱得上是戰略規劃。就拿眼前鳴鳳煤礦這個項目來說吧，他們上市融資的目的是新開兩口礦井，並且更新換代部分原有的生產設備，簡單來說就是爲了在煤炭行業裡做強做大，這是一種戰略規劃，實現之後的好處可以找到很多論據來支撐。但是咱們同樣也可以換一個完全相反的說法，煤炭行業作爲一個夕陽產業，鳴鳳煤礦應該逐步縮小規模，儘快轉型，將資源投入到其他更具成長性的行業中去，比如房地產、互聯網、生物科技等等，這同樣也是一種戰略規劃，同樣也能找到很多論據來支撐，自圓其說。那你說這兩個戰略孰優孰劣？”
我想了一下，搖搖頭笑道：“作爲一個紙面上的規劃，談不上孰優孰劣，未來的變化，只能推測，卻無法掌控，只有最終成功變現了的纔是好的。”
“對，就是這句話，事實上紙面上的規劃根本就不存在優劣之分，只有成功變現的纔是好的。這個道理，普通的投資者可能不明白，他們常常會被一個描繪美好的偉大願景刺激得熱血沸騰，咱們每次新股上市時的路演、發佈招股說明書，就是幹這個的。但是咱們的這些準客戶，都是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很多年的人，都成精了，可就沒那麼好忽悠了?！崩细哒f道：“方案本身無優劣，但是咱們在開發客戶的時候，卻又必須要讓客戶相信你爲他所提供的方案是最佳的，這樣你才能拿到合同。這個矛盾怎麼解決呢？難道還靠專業水平嗎？世界上可沒有預測未來這門專業，所以最終決定高下的，只能是人的素質?！?
“人的素質？”我心裡已經越來越明白的他的意思了，心裡玩味著，嘴上隨口應道。
“對，就是人的素質?！崩细哒f道：“這就是一開始我問你的問題，任何行業，要想達成合作，首先要讓對方認可你的人，咱們這個特殊行業，如何讓對方那些人精認可你的人？就是提高你的素質，但是這個‘素質’已經不同於一般意義上的素質了。我們一般說的素質，那無非就是有文化有修養，談吐斯文講禮貌等等，這些素質用來獲取一般人的認可通常足夠了，但是要用來獲取億萬富豪們的認可，恐怕就有些底氣不足，你覺得呢？”
事實的確如老高所說的這樣，我們的那些目標客戶羣體，由於通常手裡都掌握著豐富的社會資源，所以極少有人願意冒犯他們，相反，絕大多數人在他們面前，都會表現出一份相當的尊敬，因此一般意義上的“素質”，他們已經見得多了，不稀罕。那麼想來想去，能打動他們的所謂素質，只有一樣了——格調！
果然就聽老高繼續說道：“任何人每天都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更上一層樓，富貴、富貴！當‘富’的問題解決了，‘貴’自然就成了他們的下一個追求目標。但是所謂的‘貴族’，又不是簡簡單單靠錢就能夠堆砌出來的，還需要有時間的積澱，偏偏咱們國家因爲歷史原因，現在這些富豪，發家的時間其實都不長，長一點的可能也就一二十年，大多數真正發家甚至是最近幾年的事，所以咱們國家目前來說，基本上沒有稱得上貴族的富豪。時間不能加速，可人心的慾望又難以消除，最後怎麼辦呢？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那就先學個貴族的架勢唄，只可惜他們中大多數人都學錯了，把奢華學成了奢侈，傲骨學成了傲氣。所以如果你身上能有這種所謂的貴族範，這些人都會特別願意跟你交往?！?
我點點頭笑道：“難怪高總你那麼愛打高爾夫球?！?
老高不置可否的晃著頭笑了一下：“其實在咱們公司，我並不是第一個琢磨出這道理的人，你應該也能感覺得出來，咱們集團公司、不光是華信證券，包括銀行、保險、基金、信託等，幾乎在所有的金融子公司，高球文化都遠遠超過其他同業，你自己也是這個圈子裡的一員，根源在哪裡你不會想不出來吧？”
老高說的這種現象，我以前早就有所覺察了，只是從來沒有深入的去細想它的根源，這時候被他這麼一問，我稍微一琢磨就想到了，問道：“王董事長？”
老高微笑著點了點頭。